002 论剑

无量山下，林恒、左光斗的打斗结束了，两人分站两方，林恒轻轻抖动了一下长剑，甩掉了剑尖的两滴血珠，他对面，左光斗脖颈间有一抹血痕，血痕不深，那是因为林恒留了手。

“快剑林恒果然不凡，是我输了！”左光斗似乎一瞬间老了很多。也许，他想到了自己会输，可没想到会输的如此简单，只有三十招啊，其实第十一招的时候他就输了，只是不甘心，才硬拼着和林恒斗，然结果还是一样，他不仅输了，还被人留下了一道永久的伤痕。

林恒收起长剑，回身淡淡的看着两人，道：“你并没有输给我，你是输给自己的剑！”

在十几年前，无量后山突然出现人影无剑的虚像，被无量宗成为仙人舞剑。从那时候，他们宗内的人大部分都在练那什么仙人舞剑，自身的剑法却放了下来。别人也许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林恒知道，那是无崖子和李秋水在舞剑，逍遥派的剑法，岂是那么好学的。

纵观逍遥派武学，无不需要高深内功支撑，那剑法既然是无崖子和李秋水所舞，自然高深，若不高深，那就是舞着玩的剑法，不如无量剑法，他们去学不如无量剑法的剑法，剑法岂能不后退？而且，在他们放弃自己门派剑法的时候，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剑，如此武功岂能进步？

左光斗不懂这些，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林恒。林恒摇摇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左光斗却留了心，高声道：“还请林兄弟指点！”

左光斗的话带了敬意，因为他也发现了自己这些年剑法没有进步，他一开始以为自己老了，可后来想象他也不算太老，还不到五十而已，如此年纪就不再进步，他自然就受不了。这让他钻了牛角尖，更加努力钻研什么仙人舞剑。今天他和林恒比斗，用的最多的却是他无量宗的剑法，至于所谓的仙人舞剑，他自问没有悟透，不敢拿出来现眼，期间他也想过要用，可林恒的剑法太快，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转换剑法。

此时林恒一句“你输给了自己的剑”却是让他心神大震。他知道，林恒一定知道自己剑法无法长进的原因，所以他才会放下身段，以恳请的声音对林恒说话。

叹了口气，林恒道：“你知道学剑的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左光斗愣了，脸有犹豫之色，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旁左子穆也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林恒为什么会如此问，当他想要张口回答时，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林恒的问题，一下子也愣在了那里。

林恒自嘲的一笑，道：“学武之人，除了要勤奋苦练外，还要对自己有信心，对自己所学的武学有信心。学剑的人也是一样。你既然要练剑，就要相信自己手中的剑，相信自己的剑法。在刚才的打斗中，你的剑几次出现了转换桎梏，这不像一个无量剑掌教会出现的情况。你在怀疑自己的剑！怀疑自己的剑法！”

轰！林恒一一句话真的是敲开了左光斗心中的大门，他一下子就想通了，自己这些年学习的那什么仙人舞剑，不就是在怀疑自己门派的剑法不行吗？他不仅怀疑了自己门派的剑法，还怀疑了自己手中的剑，如此之人，岂会还有进步？

一想通这个问题，左光斗满脸失落，没想到练剑四十多年，竟还不如一个少年，这可真是可笑啊！

“哈哈……”他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声中充满了对自己的失落和痛恨。这么多年来，自己做的都是什么，都为了什么啊？

左光斗无语问苍天，他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潮红之色，哇的一声，他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软倒在地。

“父亲……”左子穆大惊，马上上前扶住左光斗，一脸的惊惧。

左光斗摇摇头，虚弱的对左子穆道：“我没事。”继而对林恒道：“多谢林兄弟对在下指点，左光斗感激不尽。林兄弟，左光斗还想再问一句，你以为剑法该当如何？”

这一句他本来不该问，因为这是一个人对剑的理解，属于传承之物，可他不问又不甘心，他想要知道，自己和林恒究竟差了多远。他年纪已经大了，可他不希望无量宗没落，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成就，可他希望从现在开始培养左子穆，让他重振无量剑。

可该如何做呢？让他自己去做，他可能不会成功，可若能够得到林恒的指点，那就可能会成功，所以他问了。

林恒不是一个敝帚自珍之人，他刚才既然向左光斗解释了，此时自然不会不回答。他道：“武无止境，剑亦如是！一个剑客，是从基础开始学起的，这与普通江湖人没什么不同，只是手中多了剑。左掌门，你看这山如何？”

左光斗、左子穆都是愕然，不懂林恒话中意思。他也没有要两人回答的意思，兀自道：“在初学者眼中，这山就是山，剑亦是剑。此便是基础！左子穆，你看那山是山吗？”

“这……”左子穆茫然，脸上一片白痴之色，倒是左光斗有些恍然，他看着林恒怔怔道：“你说，那山不是山，剑不再是剑！”

林恒点点头，道：“我们学习剑法，一开始就是学习基础，说白了就是刺、削、劈、点、砍等剑式，这些剑式小儿亦可学，为什么我们是剑客，他们不是？因为我们会继续把这些剑式组合起来，形成剑法，无量剑法如是，我的剑法亦如是。此时，我们追求的是剑法的变化，也就是山不是山，剑不是剑。”

“你也在这个境界吗？”左光斗突然问了一个问题，让林恒愣了一下，继而点头，道：“没错，你、左子穆、我，都在这个境界。”

“可为什么我们会差这么多？”一旁左子穆听林恒说他与自己一个境界，忍不住道。只是林恒还没有回答，他就道：“难道是因为我的剑法不够高明？”

“蠢！”左光斗喝骂了一句。他能成为一派掌门，不是个笨人，此时已多少联想到了林恒的话，道：“刚才林兄弟说我不相信自己的剑，现在我也告诉你，你不相信自己的剑。没错，我们是在同一个境界，可各自对剑的理解不同。我们两人怀疑自己的剑，所以输了。林兄弟相信自己的剑，对剑执着、至诚，所以他剑法高超，赢了。”

闻言，林恒接话道：“在我看来，这个境界可以用三个层次来区分。第一个层次，就是手中有剑，心中无剑。剑在你手中，可你心中并没有剑，你练的是剑法，可你自己只觉得是技法，与拳脚不无不同。第二个层次，手中有剑，心中有剑。人是有感情的，对人，对猫狗，对天地万物，对手中剑也不例外。当你喜欢上剑，你自然会去相信他，执着于他，此时你的剑法虽依旧去剑法，却变幻无穷。第三个层次，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这个境界我多少能够看到，但运用起来还差了一些。左掌门，你看这可是剑法！”

说着，林恒一指刺出，看上去就如一把长剑直刺一般。左光斗看林恒如此动作，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谓手中无坚，心中有剑，就是剑在不在手都一样，因为他可以天地万物为剑。

“林，林兄弟，你说我在哪个境界？”左子穆听林恒说的详细，结巴的问道。

林恒笑笑，没有答他，而是问道：“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问你手中的剑。你看你手中的剑，你心中可有剑？”

“这……”一下子，左子穆茫然了，他怔怔的看着手中剑，仔细咀嚼着林恒的话。他身旁，左光斗也是如此，他打量着自己的剑，心中不停问自己，自己是否爱剑，心中是否有剑？

过了良久，二人才回过神来，林恒也没有离去，站在站立平静的看着二人。

左光斗深吸了口气，最后一次问林恒道：“林兄弟，剑法是不是还有第三个境界？”

林恒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山还是山，剑依旧是剑！这个境界我也不是很理解，但多少可以想象一下。左掌门，你看无量山上的山峰，若它压来，你如何抵挡呢？”

留下了一个疑问，林恒转过身去，道：“左掌门，这个境界太高，还是不要好高骛远的好。”说罢，林恒一步步的走下山去，他速度不快，可一步步走来却如一闪一闪般，眨眼就横跨上百米距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山脚下，左光斗轻轻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最后的一个问题好高骛远了，只是他希望有一个奔头，一个让无量剑有想象的奔头。

“子穆，你已经听到了林兄弟说的三个境界了，我希望你能够以此努力。”

左子穆使劲的点点头。他从来没有想到，剑法可以如此划分，如此高深。第一次，他升起了对剑的向往，也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努力，光大无量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