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之前总是兵荒马乱,虽说一切大件都落在了年柏彦身上,但有些事还得素叶亲自来做,例如婚礼当天需要换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首饰、婚前保养皮肤等等之类的。这一天素叶只约了两名客户,打算下午去趟丁司承的工作室。去丁教授办公室的时候,遇上了方蓓蕾,她阴阳怪气地看着素叶说了句,呦,终于嫁了。

知道消息还挺快,应该是李圣诞到处宣扬的,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话不隔夜。素叶笑着对上方蓓蕾的眼,是啊,欢迎来捧场啊。

方蓓蕾挑眉说,豪门婚礼,不会对我的穿着也有要求吧?

素叶回得顺风顺水,你都说豪门婚礼了,当然得穿戴协调了吧?这可不是为我涨面子,你也知道这种场合少不了单身的成功人士,说不准你还能吊个金龟婿。

方蓓蕾高傲地一直身,轻哼道,我可没有为了个男人放低身段的习惯。话毕,踩着七八厘米的小高跟鞋就咯噔咯噔地走了。

素叶汗颜。

与丁司承的谈话不是那么顺畅。

当然,所谓的不顺畅其实是素叶的感觉,丁司承对于她的到来还是很热情的。可素叶总觉得跟丁司承已经回不到无话不谈的从前了,就好像,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看不见的透明膜,彼此都能看到彼此,声音听着不那么透彻了。

“要要已经嫁给叶渊了,我希望你能彻底放下。”这是素叶来找丁司承的最重要目的。叶渊和要要的婚礼,丁司承没来参加,这说明在他心里还藏着一个结,不用说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她和丁司承同样是心理分析师,谁都别想瞒谁。

“我还以为你是邀请我来参加你的婚礼。”丁司承避重就轻。

素叶说,“你是我的导师,我的婚礼当然希望你能来参加。”

“只是导师?”丁司承突然问了句。

这话使的素叶微微一怔,少许,说,“你什么意思?”

丁司承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异样。素叶只觉得他眼神奇怪,像是有什么东西,本想着刨根问底,却在下一秒蓦地预料到什么似的,脸色一僵。而丁司承也是聪明的,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便说道,“我知道你暗恋过我。”

像是一枚炸弹在脑子里炸开,素叶的心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是的,我的确暗恋过你,但我很清楚自己对你的感觉,更多的是崇拜,而现在,我已经很能区分什么是爱什么是崇拜了。”

丁司承眼底的光黯淡了很多,轻轻点头,良久后道,“可你又清不清楚我对你的感觉?”

素叶呼吸一滞,他便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小叶,我爱你。当我意识到我爱的是你时,我对你的爱就从来没停止过。”

素叶蓦地瞪大了双眼,被他的这句话彻底击中!

渐渐地,呼吸沉痛,对上丁司承的眼,“所以,你才跟要要分手?”

“对。”

素叶心口如刀剜,所有的情绪化成了愤怒和自责,“丁司承,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丁司承沉默不语。

“你,太过分了!”素叶逃也似地离开了他的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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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丁司承的谈话实为不悦,让素叶终于明白了林要要的自杀和患上抑郁症实则是因为她,因为丁司承爱上了她,所以跟林要要分手,而林要要,原本压根就知道丁司承是恋慕自己的,所以她压抑她自残。

一方面,素叶开始了深深地内疚,而另一方面,她也在想,丁司承向来都不是个冲动的人,他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跟她说这件事,其目的是为了什么?

林要要从欧洲马不停蹄地飞过来了,特意请了假,要陪着素叶试婚纱挑选首饰,素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也正巧年柏彦打来电话说他在外面有应酬,下午还得开会,要她到bright找一下刘经理。具体取什么素叶就不知道了,但还是来了精石找要要。

林要要看上去十分兴奋,这种兴奋劲远胜于她自己出嫁时的样子。她将从欧洲带回来的一些精美饰品和婚纱给她,着实漂亮,看得出价格不菲,又规划好今天下午逛街的路线。素叶忍不住抱紧了要要,忍不住说,要要,对不起……

林要要被她吓了一跳,素叶生怕她起疑,便赶紧解释说大热的天儿还让她陪着逛街,心里挺过意不去。结果被林要要取笑了一番,笑骂素叶假正经。素叶也笑着,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这件事一定要想好再说,还要想好……

两人边说边笑出了鉴定中心,刚进公司大厅时,恰巧就见到年柏彦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位高层,他边走边跟市场部王总监在讨论着什么。

看样子他是打算到鉴定中心,来往的女员工全都眼冒红心地盯着年柏彦的身影。林要要轻轻撞了下素叶,嗳,你老公哎。

不消林要要提醒素叶也看见了,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晚他的热情来,心就乱了。正打算对他视而不见,他却一眼看见了她,停了脚步。

公司上下还不知道他们两个即将举行婚礼的事,所以素叶也不大好意思当众跟他亲热。

林要要落落大方,叫了声年总好。素叶在众目睽睽之下想了想,也硬着头皮说了句,年总好。她觉得,就算他现在是她老公了,也毕竟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她总不能在员工面前跟他太没规矩。

年柏彦低低笑了。

“吃饭了吗?”他问。

这句话听着很温柔,让其他女同事在旁都心里痒痒的。

素叶抬眼,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赶紧说道,“哦,打算跟要要出去吃,然后去……购物。”当着众人的面儿,她没敢说太多。

年柏彦想了想,掏出车钥匙递给素叶,“开我的车去吧,外面太热了。”

所有同事都愕然,他们虽然或多或少的知道年总与素叶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但前一阵子似乎两人谁都不理谁了,再说,一向严肃的年总,是绝对不可能办公场所这么公开对一个女人好,谁不知道他之前对素叶有多苛刻啊,今天却……

语气怎么这么暧昧?好像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欸。

连素叶都觉得他的变化太明显,一时间竟有点不好意思去接钥匙了,林要要抿嘴笑,干脆把钥匙拿了过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素叶赶紧拽着林要要离开。

年柏彦却叫住了她,踱到了她身边,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给她,轻声说了句,“看好什么就去买,今晚我能早回家,等我一起吃晚饭。”

素叶听到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更加羞赧,盯着众人的目光接过银行卡,“哦,知道了。”

进了电梯,林要要取笑道,“你跟自己老公说话怎么还脸红啊?”

素叶也鸡血复活了,夺过林要要手里的车钥匙,“你还真跟他不客气啊。”

“为什么要客气?他是我妹夫。”

一句话顶得素叶翻白眼,良久后摇头,“关系太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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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两天,素叶去了杭州。

原本丁教授是安排其他人去的,但素叶想到自己结婚了还没告诉父母便主动请辞。五月的杭州,过了烟花之季,却郁郁葱葱的着实清爽。

午后,有人泛舟湖上,成双成对,倒是让素叶想起了西施和范蠡,虽说城市不对,湖水也不对,但这份惬意是对的。

到了杭州后她便在当地租了辆电瓶车,节能环保还出行方便。从西湖区一直开入了龙井路,两旁的绿植愈发地茂密了,落下车窗,肺部满满的都是清凉好闻的树木气息。

令她忍不住想到了年柏彦。

他的气息也如这般清爽悠缓。

距离上次来龙井路,恍似前世了。

那次,她的心千疮百孔,将父母的骨灰殡葬到了湖水之中,而这一次,她感受到了龙井的清香,成片成片的龙井绿得冒油,放眼望过去,成片茶园尽是美好。

其实景色都一样,只是,人心不同。

在西湖拜祭完了父母,她这次到龙井路主要是去上天竺寺,那里面供奉着父母的灵位,还有,那个被她超渡了的孩子。

孩子……

想到这儿,素叶的心情开始低沉了。

上天竺寺正在做佛课,寺里的僧人们全都聚在大雄宝殿念着冥冥之音,素叶听不懂他们在念什么经文,但远远地就能听见这种空灵的声音,心情净化了不少。

地藏王殿前正有人在清扫竹叶,她便在外等候。

沿途小径,远处是成片修竹,入眼的又是一串串红色古灯,挂在参天古树之上,再远处是佛烟袅袅,唯有“清修”二字方能形同眼前的美景。

这里向来参拜的游客不多,大多数游客只知晓灵隐寺,所以这里才能保持最天然朴实的清净。

手机铃声倏然响起,震荡了古寺的安静气流。

素叶吓了一跳,赶紧接通,生怕惊扰了神灵。

是年柏彦,嗓音低沉好听。

“怎么去杭州出差也没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