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叶震惊了。

她没料到叶鹤峰会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一时间,胸腔又翻江倒海了。

叶鹤峰欣慰地看着素叶,良久后,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又对叶鹤城叮嘱了几句,然后看向众人,“都出去吧,柏彦留下。”

众人起身。

叶鹤峰终于松开了紧握着素叶的手,“小叶,你也出去吧,帮爸爸把门关好。”

素叶起了身,看了一眼年柏彦。

年柏彦看着素叶点点头,示意她出去。

一行人出了病房,素叶最后一个出去的,深深看了一眼病房内后,伸手关闭了房门。

病房内,只剩下叶鹤峰和年柏彦两人。

“坐吧。”叶鹤峰虚弱无力地说道。

年柏彦拉了把椅子,在他病床前坐下,脸颊平静,目光深邃。

叶鹤峰看了年柏彦许久后,才道,“很感谢你,能带小叶来见我。”

“这是我应该做的。”年柏彦的神情很淡,语气也淡然。

“这么多年,你为精石做了很多事。”叶鹤峰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喘匀,努力看清楚他的脸。

“是。”

“我阻断了纪氏在俄罗斯发财的计划,但……也正如你之前跟我争执过的,我的确中了纪东岩的套。”

年柏彦微微扬起嘴角,似无奈地苦笑。

“纪东岩做事我很了解,俄罗斯钻矿质量我也很了解,质量虽好,却不适合纪氏。他不顾一切想要投矿,表面看像是为了打压精石股价疯狂的选择,实际上是想要冻结精石的资金链。”他轻声道,“他真正得目的还是在南非,如此一来,精石没有精力跟他在南非周旋。”

叶鹤峰看着年柏彦,突然冷笑了,“所以……你打算跟纪东岩合作了?”

年柏彦没有震惊,只是淡淡说了句,“没有。”

“你实际的目的不是精石吗?”

年柏彦闻言,眸底深处有淡淡的光亮匿藏,“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一直没信任过我?”

“是你的心蠢蠢欲动。”叶鹤峰目光寒凉,“你不是很希望与纪东岩合作吗?甚至还想对外宣布精石会全面配合的消息!”

“这只是因为非常时期选择的非常手段。”年柏彦不动声色,“董事长,是你误会了。”

“有件事,怕是我误会不得。”

年柏彦抬眼看着他。

叶鹤峰伸手,在他手背上重重拍了拍,艰难地喘息了一下道,“你,这么多年在精石,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报仇?”

年柏彦的目光滞了几秒。

“回答不上来了?”叶鹤峰喘气时全身都在哆嗦,“那你总能告诉我,你弟弟……为什么跟你针锋相对吧?你心里明白,明白!”

年柏彦沉默了良久,再看向叶鹤峰时,淡淡笑了,却没揉进眼眸里丝毫。

“董事长,你想说什么?”他的语气始终恭敬。

“其实……你早就知道年叶两家当年并购的情况,是不是?”叶鹤峰一字一句问。

“董事长,那时候我虽然人在国外上学,但,已经懂事了。”年柏彦说着,将他的手重新放回到床上,起身为他又盖了盖 被子,语气虽风评云淡,话中内容却令人震惊。

“你果然知道……”叶鹤峰的气息发急。

年柏彦重新坐下,笑容始终蔓在唇角,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似的。“当年的经济危机让年家翻不了身,我知道我父亲低下身段来求你帮忙,你帮了,不是吗?”

年叶两家一直是合作伙伴,只是当年的一场灾难席卷了年家的生意,当时资金链严重断裂,周转不灵,他的父亲想到的救星就是叶鹤峰,希望叶鹤峰能够伸出援助之手,拉年家一把。

叶鹤峰是个生意人,自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同意拿钱出来帮助年家避难,但同时的,也提出个条件。

那就是,这笔钱他不是借给年家的,而是注资,说白了,他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收购年家。这么做在现今商场上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但在当时,作为合作伙伴来说,这分明就是一种趁火打劫的行为。

可年家的情况迫在眉睫。

年柏彦的父亲在无奈之下只好同意年家被购,但在合同修订上提出硬性规定,那就是,他的儿子年柏彦要在公司占有一定的股份。

叶鹤峰在生意场上不折手段,但不代表着他是个卑鄙小人,他同意了年家的这个要求,履行了承诺。

“当年收购你们年家,我承认,手段很卑劣,但……我也要吃饭,要发展……”叶鹤峰歇了一小会儿,又继续道,“这么多年,我培养了你,就是心存希望,希望你能全心全意为精石,为叶家……”

“所以,你把叶玉嫁给了我,只想让我安心地为叶家效劳。”年柏彦拿过水果刀,慢慢地削着苹果。

叶鹤峰盯着他,“你今天跟我说句实话,你对精石……是不是有企图?”

“精石的一半是年家的,你觉得我会不会有企图?”年柏彦笑着反问。

叶鹤峰呼吸加促,“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叶玉解除婚姻关系?”

“她只喜欢女人,我和她的婚姻早晚会出现问题。”年柏彦低着头,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

叶鹤峰全身都在发抖,“所以……你盯上了小叶?”

年柏彦削苹果的动作顿了一下,被睫毛轻轻遮挡的深眸有一瞬的黯然,再抬眼,眸光平静,“是。”

“因为叶玉的情况,你必须要找个正常的叶家女人重新配合你的计划,你……找上了小叶,目的就是想通过她最顺理成章地吞并精石,对不对?”

叶鹤峰残弱的,颤抖的声音近乎都在房间里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他太虚弱了,虚弱到连质问年柏彦的力气都没了。

跟他同样没有力气的,还有素叶。

她站在观察室里,透过一张单面玻璃静静地注视着病房里的一切,整个人像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连关节都僵硬了。

叶鹤峰的这句话始终在她耳畔回荡着,她看着年柏彦的侧影,他坐在那儿,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那张英俊的侧脸线条,看不见他的眼神。

他在不疾不徐地苹果,苹果皮被他削得那么薄那么长,薄的近乎透明,长得近乎拖地,这代表着他内心极其强大的镇定,丝毫不见慌乱。

只能说明,要么他无愧于心,要么他有恃无恐。

素叶听年柏彦回答,淡淡的,“你可以这么想。”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年柏彦,瞪大的双眼暗流波涛。

不,他一定是开玩笑的。

病房内的叶鹤峰情绪看上去更加激动,一把揪住了年柏彦,死死盯着他,“你……同时毁了我两个女儿!”

“我父母郁郁而终,何尝不是两条人命?”由于叶鹤峰的突然动作,水果刀的刀锋不小心划伤了年柏彦的手,殷红的血从他手指上流了出来。

他却不为所动,语气还是波澜不惊,将苹果放到一边后,他轻轻擦拭了一下鲜血,继续道,“还有柏宵,他最痛恨叶家,现在也连带地痛恨我,只因为我还在给逼死父母的人卖命。”

“你……”叶鹤峰的手指抖得更加厉害。

“哦,想起了一件事。”年柏彦按着伤口,眼角眉梢糅上了一丝笑,“素叶怀孕了,我马上就会娶她进门。”

“年柏彦!”叶鹤峰用尽了全力喊出他的名字,“你想拿着孩子做文章?不行……小叶那么爱你,你不能这么做!”

年柏彦看着叶鹤峰,“孩子生下来姓年,不姓叶,董事长。”

观察室中的素叶脸色惨白,紧紧盯着年柏彦,听着从他口里说出的每一句话,她开始明白了叶鹤峰的愤怒。

“你要让叶家人……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你……你想彻底让精石扣上你们年家的名字……”只听叶鹤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年柏彦,你……不能这么狠!”

年柏彦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叶鹤峰。

“你爱素叶吗?”叶鹤峰再度抓住了他,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近乎歇斯底里,只可惜声音太微弱了,“回答我,你……你爱素叶吗?”

素叶隔着一层镜子盯着年柏彦,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年柏彦的回答。一直以来,她都不敢问他这么问题,渐渐地,他对她愈发的好,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她。

她感觉得到,也看得到。

他是那么无微不至地疼爱着她,让她觉得这世上还那么温暖,就算她失去了所有的人,年柏彦也绝对不会离开她。

所以,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她是那么深信着年柏彦,其实是深爱着她的。

就算面对他的时候,她自卑,她也恐慌自己是否能拴住他的一辈子。从小到大她的运气都不算太好,跟他在一起,她只怕自己只是一支乔装的玫瑰,实则只是一支只敢在夜里绽放的红蔷薇。

她渴望着他的爱,汲取着他的爱。

凝着年柏彦的侧脸,迎着光,他的眼依旧深邃如海,像是融了什么情感入眸,深亮,却令人读不懂的幽深。

她听见他开口,嗓音一如在她耳畔落下承诺时的沉稳恬厚,只可惜,他对着叶鹤峰说的却是,“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