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叶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1号车冲着这边极速而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到让人眼睛盯不过来。

就见年柏宵的赛车呼啸着从上空翻腾的车辆下面越过,那辆车在下一秒就砸在了地上,发生了爆炸,近乎是擦着年柏宵的车,如果他慢那么一点点,哪怕是一秒钟,就会被连累。

而前方的车辆相撞也是瞬间。

翻滚着,几辆车撞击得那叫一个惨烈,而年柏宵一个快速甩尾,车子发生巨大的轰鸣声,擦着事故车的缝隙就蹭了过去,犹若一道闪电,冲到了最前方。

这么一个漂亮地躲闪,仅仅就在两三秒钟之内发生,迅速之快令人愕然,等大家反应过来时,年柏宵早已遥遥领先,脱颖而出。

紧跟着,有大片的观众从席位上站起来,为这精彩的一幕欢呼。

年柏宵利用这一机遇冲到了最前方,但迈克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摆脱了竞争对手的追逐后,他试图超越年柏宵,可很显然的,他有点急于求成了,打算利用两车之间的空隙超越,结果造成了三辆车在瞬间的并驾齐驱,下一秒跟另一辆车相撞。

第三辆车顺势脱身。

迈克却在事故中快速脱身,站在大雨之中无奈摇头。

如大浪淘沙。

22名选手最后只剩10名。

不难想象到媒体的报道标题一定会用得上“惨烈”二字,的确,这场比赛事故频频,一场大雨将场上的选手近乎毫不留情地推到了死神面前。

素叶只觉得像是被人高高地抛在了空中,然后自由落体,巨大的惯性令她的心脏始终悬在嗓子眼,等年柏宵如神祇似的冲出灾难现场时,她才软绵绵地落在地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在场外观看的人都像是历尽了一场洪灾似的,在瞬间耗尽了精力,榨干了理智,更别提那些车手们,而年柏宵能够脱离危险,可见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都极为强大。

一旁的纪东岩终于松了口气,坐在了沙发上,他的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素叶好半天才找回感觉,只觉得手脚都麻嗖嗖的冰凉,低头一看,她近乎都快把年柏彦的胳膊攥青了,而年柏彦始终没有放松,嘴唇紧抿,双眼盯着大屏幕。

她心生感慨。

年柏彦,这个男人,众人都知道他向来是注重结果不关注过程,对于下属对于工作都秉承着这种态度,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不作奸犯科,不管采用什么手段,他只要看到最满意的结果。然而今天,整个过程他都未曾放松过。

这一刻,他要的不再是结果,而是过程。

平平安安就好。

时间越来越近,剩最后几圈时,全都是大鳄间的角逐。

只有,年柏宵一个尚算新人的年轻车手。

素叶攥紧了拳头,嘴里念叨着,“他肯定冠军,肯定冠军。”说着又看向年柏彦,“你信不信?”

年柏彦一直盯着屏幕,看着这几辆赛车的角逐,眉头却越皱越紧。

素叶见状觉得情况不妙,却又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事。

良久后年柏彦才说,“现在,柏宵是单打独斗,很不利。”

素叶一激灵,“不会吧,资格赛中柏宵也是单打独斗啊。”

“所以,其他车队会针对柏宵的赛车策略做出破解方案。”年柏彦低低说了句。

纪东岩闻言上前,仔细看了剩下的车队,指了指屏幕,“已经开始了。”

素叶觉得呼吸不畅,目光投过去。

有三辆车紧紧咬着柏宵不放,其中一辆正试图跟他并驾齐驱,而其他两辆怎么也不上前。

“他们是一个车队的吗?他们要干什么?”素叶警觉不妙。

纪东岩解释,“这就好比一场球赛,在临近尾声,总会频频有违规现象发生。g车队现在只剩下柏宵一个,后面跟着的是同一车队的人,他们完全可以借着赛道的优势造成撞车现象,而对象,就是柏彦。”

素叶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可以这样?”

“比赛就是比赛,不存在公不公平。”纪东岩看着素叶说了句。

素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

果不其然,柏彦身后的第二辆开始上前,好几次做出想在中间穿越的架势,这个现象十分眼熟,素叶一下子想起了迈克的“阵亡”!

没错,如果被这辆车得逞了,那么依照这个赛道的设计特点,受伤最重的一定是年柏宵,而这样,会成全第三辆赛车冲到第一位。

纪东岩说的没错,有比赛就会有牺牲,谁都没说这是一场公平的角逐。

素叶的心又悬上来了。

她后悔了,十分后悔!

一旦年柏宵真的在这场比赛中受了伤,那么她将没脸面对年柏彦,而年柏宵,她怕是也没脸见了。年柏宵之所以回国,真正的目的只是想看一场比赛,他没有渴求着能够重新开着赛车成为瞩目的车手,只想着能坐在看台看这场比赛就心愿足矣了。

是她不停地鼓励他,让他追求自己的梦想,让他那颗早就死灰的心又复燃了。

所以,他真的出了事,她情何以堪?

素叶近乎把所有的神仙全都拜一遍,只希望年柏宵能够平安无事。

没错,她现在也终于明白年柏彦口中“安全就好”的真正含义,她现在,已经不祈求什么结果,只要能够平平安安地到达终点就行。

现在这种形势就好比猛虎跟三只饿狼斗。

而每每那辆车想要钻空,年柏宵就再次加大马力,令那个车手频频错过钻空的机会。

而在最后三圈时,那个车手故技重施。

这一次正好是个拐点,道路狭窄,旁有同一车队的人别着,后有两辆车卡着,年柏宵再想加大马力的话就错失了漂移的机会,那么后果只能是自毁。

他只好一个松懈,冒力往旁一拐。

那辆原本想要撞击他的车就擦着年柏宵过去了。

年柏宵最大地避免了撞车的可能。

素叶在屏幕前恨得直跺脚。

而过了拐点,年柏宵开始进行反超,连现场的新闻中心人员都忍不住用“闪电”来形容年柏宵的车速。

终点在即。

素叶的手指头都快攥折了。

年柏宵紧咬着那辆反超他的车不放,又形成了刚刚的困局。

“这个时候,如果柏宵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话,有可能会别到第一辆车身,顺着惯性滑到终点,柏宵就会第一。”纪东岩在旁说了句。

素叶看到,年柏宵的确现在扮演了刚刚反超那辆车的角色。

她不懂赛车,看不出里面的门道,但也知道现在这个赛道跟刚刚的不大一样,也许,真会像纪东岩所讲的那样。

年柏彦思忖,说,“柏宵这么做,会拿到冠军,但前提是会造成周围两辆车的销毁,甚至会造成他左边那辆车的人员惨重伤亡,而他别着第一辆车压线,由于速度和角度的缘故,第一辆车也有可能会造成翻身现象,那么一旦赛车发生爆炸,碎片崩落都会有可能伤到看台的观众。”

素叶闻言后惊呆。

纪东岩则笑看着年柏彦,“那么你觉得,你弟弟会不会这么做?”

年柏彦沉默。

纪东岩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素叶也迟疑了,年柏宵会不会这么做?

正想着,便看到年柏宵倏然又加大了马力,冲着空隙就钻了过去。

素叶一愣,难道他真的想那么做?

她明显感到年柏彦的手臂绷紧了。

最后一圈,决胜在即。

年柏宵的车呼啸而过,却在空隙时打了个幌子,而旁边的车手上当了,一别,年柏宵竟十分高超地从旁穿了过去,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没有别着第一辆车前行。

那第一辆车就倏地压过了终点。

年柏宵跟那辆车仅仅差了0.1秒的时间,排名第二。

新闻中心都快炸开了。

而全场的观众都站起身来,竟冲着年柏宵大喊:一号!一号!

在现场的观众大部分都是常年关注f1赛车的发烧友,各中高手也不容小觑,很多人都看出年柏宵最后行为背后的意义,所以才大喊着他的号码。

而素叶,如果不是因为年柏彦的解释,她一定会觉得惋惜。

可知道了缘由后,便觉得,年柏宵虽说平时看上去桀骜不驯,不服这个不鸟那个的,但真正上了场,他充分发挥了一个赛车手的职业道德。

他是有机会冲到第一位的,但后果就正如年柏彦所分析的,可能会造成太多的伤害。

在这样的比赛下,在这种巨大利益的瓜葛下,年柏宵能够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尽量做到最好,是令人尊重的。

这也是全场观众为年柏宵欢呼的原因。

而当年柏宵的车停下来后,素叶发现身边的年柏彦才真正松了口气。

在这种赛事上,能够进入前三,那就会一跃成为世界一顶一的高手了,年柏宵站在第二名的位置上,格外引人注意。

没办法,他太年轻了,大家透过他年轻的年龄看到的是他未来光辉的前途。

年柏彦始终未在现场出现,纪东岩和素叶迫不及待去现场为他祝贺了,没一会儿,两人又回到了贵宾区,素叶埋怨说,年柏宵那小子都成场上明星了,小姑娘们全都围着拍照。

年柏彦笑而不语,这个时候的他看上去很轻松。

又过了许久,贵宾区的门开了。

年柏宵走了进来,胳膊还夹着头盔。

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哥,我只给你拿了个第二。

年柏彦没有过多表示,只是淡淡说了句,“让我庆幸的是,我的弟弟没有为了成功而不折手段。”

这话落在素叶心里,像是一颗种子似的迅速发了芽儿。

就像一个被武林公认的邪教人士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投身名门一样,年柏彦在商场上的手腕是出了名的干脆利落,却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成为跟自己一样的人。

一直以来,素叶都以为这已经是年柏彦的一种做事手段和习惯,但这句话,足以证明他也有他的无奈,他厌恶着争斗却又不得不争斗,永远只能像个征战者似的,只能骑在马背上不停地攻城,却希望自己的弟弟与世无争。

素叶想到这点,开始愈发地心疼起身边的这个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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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之后,年柏宵着实火了。

被各类媒体和众多网友评为“最man赛车手”,一时间广告代言都来了。

而年柏宵都婉拒了。

他压根就没有当明星的心思。

全年大小的比赛不少,g车队因为这次的上海站而名声大作,教练开始了对车手们更严格的训练。

而趁此功夫,年柏宵回了精石,他以年家股东的身份出席了董事局会议。

很快地,他的行程被媒体知道了,近乎一路跟踪报道。

最后,众多媒体被拦截在了大厦门口。

精石依旧紧张忙碌。

而这一天上午,出席会议的不单单是年柏宵,还有正在飞国际线的叶渊、叶鹤城、阮雪琴、叶澜,叶玉和素叶。

其他股东们也全都聚齐了,有的甚至是从国外专程赶过来的。

这次开会的内容很简单,一是针对南非一号矿的处理问题;二是是否要全新收购融资问题。

持有年家股份的人,只有年柏彦和年柏宵,而另一部分年氏股份和叶家股份被稀释,分摊到了新注入董事局的股东身上,不过叶家股份稀释程度低于年家,原因是重头股权都还掌控在叶家手里。

以叶鹤城为首的股东,反对年柏彦的这两项决议,他们不但不赞同废矿,甚至也反对董事局整改,认为自从年柏彦掌管公司后,董事局成员不断换血,股份也由集中开始变得分散,这不利于公司的整体运作,甚至认定他有恶意弱化董事局的打算。

会上,气氛剑拔弩张。

叶渊始终不语,而叶玉,也选择了沉默。

年柏彦始终听着纷争,任由他们进行人身攻击,可素叶听不下去了,叫停。

“我同意年总的看法,也支持他的决定。”她直接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这话落下后,年柏彦看向她,眼神复杂。

而其他股东们开始众说纷纭。

素叶明白年柏彦的心思,在这之前,他是有意不想让她出席董事局会议的。

她还是通过秘书处才知道会议时间,然后,她敲开了年柏彦办公室的门,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年柏彦,我要参加会议。

年柏彦起身将门关上,拉过她,语重心长说,你不能参与其中,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可素叶坚持,她说,我也是股东之一,我要管。

年柏彦便搂着她,轻声道,听话。

她不语了。

等会议召开时,她不请自来。

而年柏彦没料到她这次会这么倔强,一时间也拿她没办法。

素叶想得很简单,她只想支持年柏彦的决定,因为她相信年柏彦的专业。精石在这一年多的发展足可以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

从理性分析,她觉得年柏彦就是一个最出色的操盘手;从感性分析,他是她的丈夫,她想去无条件支持他所做的一切决定。

年柏彦的担心是对的。

因为素叶的这句话最大程度引起了股东们的反弹,当然,是持有叶家股份的股东们,令素叶完全感受到年柏彦平时在董事局里的压力。

“二小姐,我明白你想支持自己的老公,但你别忘了,这里是精石,将精石这个牌子打响的是你父亲而不是你丈夫。你是叶家一份子,要站在维护叶家的立场上才行,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其中个老股东语重心长道。

“就算我感情用事又怎么样?你们可以扪心自问,是谁在全权打理精石的市场渠道?是谁最熟悉南非钻矿的情况?是谁一次次冒着危险下矿?是年柏彦而不是在座的每一位股东,你们只管拿钱好了,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精石的运营问题?”素叶的话毫不客气。

老股东被她说的有点动气了,拍了拍桌子,“二小姐,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没有我们,又何来的精石?你们叶家还会坐在这儿吗?”

“你——”

“叶叶。”年柏彦打断了素叶的话,示意她不要再争执下去。

素叶忍了气。

年柏彦看向叶渊,“你什么意见?”

大家伙将目光全都落在叶渊身上。

他想了良久后,看向年柏彦,“废矿的决定我可以附和,但,我不同意收购融资。”

“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以为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年柏彦微微蹙眉。

叶渊说,“是,但作为精石董事长,董事局主席,我有权维护股东们的利益,尤其是元老股东。”

年柏彦无奈摇头。

“我不但不同意融资,还不同意废矿。”叶玉终于开口,“南非一号矿是我父亲开发的第一座矿,里面有他的心血,我不同意就这么封了。”

素叶闻言,与她针锋相对,“你可是温室的花儿,你见过南非一号矿吗?了解现在的情况吗?打什么情感牌?继续下去你只能是浪费父亲的心血!”

“素叶,你是叶家二小姐不假,但你才接触精石多久?论资历,你没有发言的资格。”

素叶微微眯眼,“只可惜,我的股份比你高。”

叶玉的脸色一变,很是尴尬。

“我赞同我大哥的决定,精石也有年家一部分,叶家人也没资格全权否定吧?”一旁始终沉默的年柏宵开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全场都西装革履,就他,一件简单t恤衫,配了条做旧泛白牛仔裤,嘴里嚼着口香糖,态度不算太友好,针对叶家。

为了更好的发表言论,年柏宵还特意把公司的翻译带上了。

“小伙子,不要凭着自己姓年就乱讲话。”另一位老股东开口。

年柏宵刚要反驳,旁边的股东开口道,“年总向来做出的决定都经过反复考虑的,所以,我代笔新进股东同意他的决定。”

“我……也同意。”叶澜十分小声地说。

阮雪琴捅咕了她一下,不悦,“乱讲什么话?”

“妈,爸……”叶澜虽是股东,但也是微不足道的那一个,所以她从来不参加董事局会议,这应该算是她进入精石后第一次参加会议,所以心里有点毛,说话也有点战战兢兢。

“各位股东,我、我觉得……年总的决定是对的,我们……我们不能固步自封,而且年总……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越说越小声,因为看见叶鹤城的脸色很是阴沉。

“瞧见没?连叶家老幺都忍不住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年柏宵在旁起哄,身子往前一倾,“老伯伯们,不要倚老卖老,否则哭得是你们。”

这句话说完,翻译一脸的为难。

“看什么?翻译给他们听。”年柏宵催促。

“这……不好吧?”翻译迟疑。

“他说了什么?”老股东们不悦地问。

翻译看了眼年柏彦,没敢多说什么。年柏宵却冷笑,干脆自行翻译,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用了中文,虽说有点磕磕碰碰,但至少让股东们变了脸色。

一场会议下来,犹若一场战争。

最后在年柏彦的冷喝下,一切都趋于平静。

结果出来了,支持者和反对的持平,原因是其中三位股东弃权。

这件事,也就暂时搁浅了下来。

散会了后,年柏彦将年柏宵叫进了办公室。

“他们是股东,就算讲话再难听你也要尊重。”这是年柏彦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年柏宵关了办公室的门,耸耸肩膀,往办公桌上一坐,两手一摊,“我真是无法想象到你每天要面对这些人的嘴脸。”

年柏彦皱眉,敲敲桌子。

年柏宵赶忙坐到了椅子上,隔着个办公桌,又道,“我能坐到沙发上吗?这样会让我误以为是教导主任训话。”

年柏彦叹了口气,同意。

年柏宵刚一坐定,年柏彦拿着份文件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递给他。年柏宵好奇,接过一看,是股权转让合同。

“谁的股权要转让?”年柏宵惊诧。

“你的。”年柏彦淡若清风地说,“你先整体看一下合同,没问题的话,我会让法律顾问来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