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办公室,被沉默和压抑充斥。

萧潇和父亲不是第一次吵架,这几年为了公司的事,他们理念不合时,争吵常有,有时候都把手里的东西给摔了,可第一次为了私事吵成这样。

静默许久,萧潇声音平静冷淡:“我承认刚知道纪羡北跟夏沐在一起时,看他们感情那么好,我心里非常非常的不平衡,好几次都不理智的去挑衅夏沐,可后来我也慢慢调整过来了,可能得不到的,我就觉得他是最好的。”

她用力掐着手心:“不管有没有夏沐,我跟纪羡北都没可能,就算被你们长辈强凑合在一起,他心里肯定也是看不起我的,我又不差,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活得那么没尊严?”

萧董一下子不吱声了。

萧潇忽然冷嗤一声:“我知道萧影在你们所有人眼里都比我好,她长得比我好,比我嘴甜,会来事,爷爷奶奶包括叔叔姑姑都喜欢她,觉得她孝顺懂事,可能你也感觉我这个闺女不如她吧。”

萧董张张嘴,他向来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有些话到了嘴边都说不出。

萧潇接着道:“我也想象萧影那样,从小被父母惯着宠着,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负责花钱,从来不用操心这钱是怎么赚的,可是你把我从小就当男孩培养,我没有自己的喜好,只能按照你给我规划好的人生来,等我活得像个男人独当一面时,你又要求我像个大家闺秀,凭什么?!”

说完,她擦擦眼泪,转身就走。

回到办公室,萧潇给纪羡北发了条信息:【很抱歉,我家里的事给你带来麻烦了。】

纪羡北很快回:【没事,知道不是你的意思。】

萧潇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而这种委屈对方偏偏也懂,只可惜这么温暖的男人不属于她。

她擦擦眼泪,又打了两个字:【谢谢。】

纪羡北正在葛菲办公室,没再跟萧潇多聊,把手机收起。

葛菲给他泡了茶,浅笑着:“什么事还要你亲自来一趟?一个电话还解决不了?”

纪羡北也就没拐弯抹角:“有个不情之请。”

葛菲:“跟我就不用客气了,说吧,什么事,只要是姐姐能办到的,义不容辞。”葛菲轻轻吹着茶杯。

纪羡北纳闷:“温董没跟你说?”

葛菲一脸茫然:“没啊,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纪羡北:“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私人的事,跟温董要个人情,他说这事是你经办的,具体的让我找你就行。”

葛菲眉心微蹙,温董会这么不给纪羡北面子?不应该啊。

搁以往,纪羡北要是找他,他肯定就直接应下来,要不就是让她主动联系纪羡北,不会让纪羡北眼巴巴的跑过来。

她问纪羡北:“什么事?”

纪羡北:“我想圣诞节那天在陆家嘴的大屏做广告,结果那边跟我说,前33分钟被你们温氏提前预约了。”

葛菲一怔,还好他没多想,不过一般人也不会看到个数字跟自己生日一样就自作多情。

她面色如常:“哦,那个广告啊,对,是我们温氏定下来的,庆祝一个合作公司的老板跟她太太结婚三十三周年纪念日。”

纪羡北微微颌首,原来如此。

虽然为难,还是硬着头皮跟葛菲打商量:“葛姐,你看你那个广告能不能提前?放在平安夜也行啊,从十一点二十八开始到零点结束,也挺有意义的。”

葛菲想都没想的拒绝:“这个还真不好改,改了就没意义了,人家是圣诞节那天结婚的,提前庆祝就少了那么点味道。”

又佯装不知,问他:“你要给你们中宸做广告?”

纪羡北:“不是,那天我要跟夏沐求婚,准备用520分钟的广告表白,给她个惊喜,正好从零点到八点多,太阳就出来了。”

葛菲:“…”

520分钟?

有钱就是好。

那她就更不能答应他了。

夏沐的33分钟必须要在他之前,碾压他。

她叹口气,很为难:“这真不是姐姐不帮你,这么说吧,就凭着温董跟你父亲的关系,要真能改了,温董还会把这个皮球踢给我?他也为难呀。”

纪羡北就没再强人所难,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还挺郁闷的,本来那么浪漫的求婚结果有了一点小遗憾。

回到家,夏沐正在收拾行李,她明天要回小城看看夏楠。

纪羡北过去帮着一起收拾,问她:“要在那边过多久?”

夏沐:“一个星期左右。”还得陪他过圣诞节,给他惊喜。

纪羡北:“对了,我明天要去上海出差,在那边要待十几天。”然后故作漫不经心道:“可能圣诞节也要在那边过了,到时你从老家回来直飞上海吧。”

夏沐暗喜,这正和她意,本来她还想着怎么不着痕迹的把他骗到上海去,这下好了。

她点头:“行啊,反正在哪过圣诞都一样。”

这一夜,他们俩各自欢喜。

翌日中午。

沈凌看到感谢信时,一脸懵逼。

他和沈氏什么时候在那边建学校了?

静下来一想,肯定是任彦东。

直接打了任彦东的电话,那边嘈杂,“在哪儿呢?”

任彦东正抽烟,还是夏沐爸爸给他的,他吐了口烟雾:“在夏沐家。”

沈凌:“…喔日,卧槽!任彦东,你疯了啊?!”

任彦东走到路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没空跟他掰扯:“什么事?”

“什么事都不重要了,我就是想知道你几个意思?你往人家纪羡北老丈人家钻什么?”沈凌感觉心口窒息,把衬衫纽扣松了两粒。

任彦东弹弹烟灰,也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今天是夏沐她们村村支书儿子结婚,请我过来吃酒席,这边都是流水席,我被安排在夏沐家,她家新盖的房子,干净。”

沈凌:“……什么流水席?”

任彦东:“一看你就是没见过大世面的。”

沈凌:“……”

任彦东不想跟他扯这些,又问:“什么事?没事我挂了。”

“夏沐爸妈知道你是谁?”沈凌好奇。

“我说我叫沈凌。”

“……”沈凌气的心口发疼,“你可别顶着我名号干什么缺德事!”又问他:“你还真以我们沈氏的名义捐款的?”

“嗯。”

“我没出钱没出力,也不能白白赚了这个名声。”

“谁出钱都一样,那些孩子有地方读书就行。”顿了下,任彦东说:“你要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就帮我多照顾点夏沐,别让人欺负了她。”

“成啊。”

电话里大概沉默了两秒。

沈凌问他:“你看到夏沐的朋友圈没?”

任彦东:“看了。”她今天回老家,现在在首都机场。

“你…还要等着跟她偶遇?”

“我下午就回市里,明天从她们省城直飞纽约。”跟她怎么都碰不到面。

“一路顺风。”

“嗯。”

任彦东挂了电话,夏沐家里吃流水席的村民还在,热闹的不行,他没再过去,一人走向学校那边。

最近他都在这边,早上从县里赶来,晚上再回去,还给这里的孩子上了好几节课,没讲书本上的,给他们讲那些他们闻所未闻的世界。

学校的教学楼已经建好,这里孩子不多,就建了两层,也有了塑胶跑道。

原来的旧教室还保留着,里面有间教室里贴着不少夏沐写的毛笔字,他跟村支书商量,能不能在后面重亲起教学楼,反正都是空地,原来的教室可以留放一些室内体育器材,这样寒暑天孩子们也有个地方玩。

村支书一口应下来,说这个主意好,不然教室拆了也可惜。

吃完中饭的孩子陆陆续续来了学校,他们也都是在村长家吃的流水席,他们这边村子小,谁家有喜事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帮忙。

“沈老师好。”

“沈老师好。”

孩子们争先恐后跟他打着招呼。

任彦东笑笑:“你们好。”

“沈老师,给你糖吃,这是问新娘子要的喜糖。”

几个孩子每人都给了他几块,满满一把。

孩子们笑着闹着推着打着,三五成群进了校园。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温老先生会留在这里直到身体不行才回北京,人世间所有的浮躁,人心所有的贪念欲望,在这里都沉了下去。

手机振动了,他拿出一看,是任初:【三叔,我们放假了,你圣诞节回纽约吗?】

任彦东松口气,这是四个月来,任初给他发的第一条信息。

自从那晚酒吧,任初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任彦东:【嗯,后天就能到。】

任初:【那行,我去你那边住几天。】

仿佛那些不愉快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诶,姐,你有没有跟家里打电话?”夏楠问夏沐,两天后夏沐回到了小城。

夏沐:“没打过电话,怎么了?”

夏楠:“哦,我们家房子建好了,是我们村里最好的,还装了铁的大门,可气派了,听我们村里人说,前两天村长家儿子结婚,还把流水席放我们家的。”

夏沐淡淡的语气:“这不正合他们意么。”

夏楠看着她半晌,还是问了:“你这次回不回家看看?下次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