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下官好像也看到了。”马蔚然微微一欠身道。

“马县令也见到了?”

“是的,当时衙役把汤大人的尸体从牢里抬出来,他的右手臂突然伸了出来,我看到他的右手指甲的确是有些破损。”

“汤大人的指甲有多长?”

“比正常人要稍微长一些……”

“具体能描述一下吗?”孟岩问道。

“大概有这么长吧,拇指指甲比较长,有这么长!”马蔚然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一下道。

孟岩与葛通眼神一个交汇,他们都亲眼见过汤溁的尸身,那手指甲根本就不长,修剪的很干净。

同样的话,汤陈氏也说过,同床共枕的妻子如果连丈夫这点儿细节都不知道的话,那这对夫妻绝对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马县令,汤大人的尸体在运送回京的之前都摆放在什么地方?”孟岩继续问道。

“汤大人是钦犯,郭监军派人将尸体运走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马蔚然道。

“不,你知道,马县令!”孟岩眼神突然一正,目光如同一把尖锐的刺刀一下子刺向马蔚然的眼睛。

马蔚然咯噔一下,这年轻的钦差真是不能小瞧,不管他是真知道,还是在诈他,这样老辣的手段,只有久经官场之人才能轻松自如的使出来。

“钦差大人,下官确实不知道。”马蔚然也是为官多年,虽然不愿意跟和光同尘,可是官场上的东西他很清楚,甚至很冷静,如今被停职了。更有一种跳出局外的感觉。

既然不在其中,就没有那种敬畏之心了。

“其他人都出去,本官有些话要跟马县令单独谈谈。”孟岩一挥手,示意屋子里其他人统统出去。

“是!”郭小超心领神会,挥了挥手,将蒋县丞等人都赶了出去。并且还关上了门。

“马县令,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孟岩缓缓道。

“孟大人,下官没什么可说的?”

“城西的废砖窑……”

马蔚然浑身一震,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目光朝孟岩望去。

“我是什么出身,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孟岩微微一笑,“看看这个!”

一块腰牌递了过去。

“锦衣卫指挥佥事孟岩!”

“大人是锦衣卫?”马蔚然吓了一跳,这公文上不是说是钦差大同巡察使?他还以为是一个文官呢,没想到居然是锦衣卫。

而且孟岩一直都是穿的便服。马蔚然也未能从服饰上认出孟岩的真实身份?

这京城发生的事情,一个小县城如何得知,何况一个在官场上不怎么受待见的县令?

消息闭塞也是一个原因,即便是后世,那底下的官员也不可能认识京城的所有官员。

孟岩在京城那是知名度很高,可出了京,那知道的人可就少了。

要真是天下闻名,那在崇文门口。石彪一行也不至于傻乎乎的撞上去了。

何况锦衣卫跟文官又不是一个系统,谁知道你是哪根葱呀?

“怎么。不相信?”

“不,不,下官岂敢不相信。”马蔚然压抑着心中的震惊,想到不久前,他刚锦衣卫的神秘人物有个接触,没想到。汤溁的案子居然就交到锦衣卫来查办。

这是巧合吗?

肯定不是,锦衣卫插手的案子,那都是天大的案子,小案子能如此兴师动众吗?

“现在可以说了吗?”

“是,大人。那日,下官接到衙役的禀告,匆忙赶往县衙牢房,汤大人的尸体已经被郭敬的手下从牢房里移了出来,后来,郭敬也赶到了,他一来就指责下官,说下官连一个犯人都看管不好,还说要参劾下官,下官觉得委屈,就顶撞了几句,郭敬很生气,骂我不识抬举,然后,王仵作和蒋县丞到了……”

“他是不问情由就就这么指责你吗?”

“是的,下官再糊涂,这责任也担不得呀,牢房是您硬借的,人也换成了你的人,本县的衙役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出了事,全赖到本县头上了,这事儿搁在谁身上也不服气吧?”

“就没有人暗示你,把罪责揽下来?”孟岩问道。

“大人,下官已经停职待参了,有些话也不怕说了。”马蔚然道,“的确有人暗示下官,把这个看管不力的罪责揽下来,条件开的很优厚。”

“什么条件?”

“坐一年的冷板凳,然后去南方当个知府。”马蔚然道。

“谁对你这么说的?”孟岩面色一冷,就算汤溁真的死于自杀,这件案子也绝不会干净。

明人不做暗事,如果没有做亏心事,何须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呢?

“易州知州赵烈。”

“他当时也在?”

“不,出事的时候没在,他是得到消息之后赶到的,先去拜见的郭敬,然后来见的下官。”马蔚然道。

“这个赵烈,他是你的直属上司对吗?”

“是的。”

“马县令,你敢保证你说的话没有任何欺瞒或者隐瞒吗?”孟岩肃容道。

“孟大人,下官敢用功名和性命担保。”马蔚然道,“但是孟大人您可能还不明白,这些话赵知州不可能明着说,下官也只是从他的话中揣摩出来的。”

孟岩点了点头,官场中人说话那都是含蓄隐晦的,一般人听不明白,所以这也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好了,马县令,耽误你不少时间了,吃饭没有?”孟岩问道。

“吃了,吃了……”马蔚然讪讪一笑,他可不敢让钦差大人留下请吃饭。

“吃过了,那本官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大人,就几步路。下官走回去就是了。”马蔚然忙道,县衙距离大牢的确也就几步路,就是要扰几步路。

“那怎么行,王东,花清芳!”

“标下在!”

“你二人护送马县令回衙,一定要将马县令送到家中。明白吗?”孟岩吩咐一声。

“喏!”

“大人,真不用了!”

“要的,天黑路滑,马县令一个人回去,本官不放心。”孟岩坚持道。

“大人,您这是……”

“这个马蔚然不错,我想把他召到我的手下做钦差行辕参赞。”孟岩道。

“您看上他了?”

“你没看到,他对我刻意保持距离,说话也不卑躬屈膝。就算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也没表现的太过惊讶,这个人在易县任上十年,每年考评都是中下,但是我感觉,这个人在官场中不太合群,这是他十年没有一次好评的原因。”孟岩道。

“大人,我看此人能力也就如此。如果真有本事,怎么连境内的匪患都没肃清呢?”

“你是说明月谷?”

“难道不是吗?”

“小超兄。你仔细看看地图,明月谷在什么地方,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孟岩道。

“是吗,我倒是没留意。”

“小超兄,你是没到过地方,不知道这做一任地方官有多难。尤其是想要做一任好官,那就更难了。”孟岩道。

“这马蔚然是个好官?”

“是不是好官,那可不是我说的,得听这里的百姓说才是。”孟岩呵呵一笑道。

“这倒也是,金杯银杯。比不上老百姓的口碑!”郭小超附和的一笑。

“走,咱们回馆驿吧,小月怕是等咱们吃饭等急了。”孟岩笑笑道。

“大人,那兴安真的会安分守己?”

“听其言,观其行,你也不要把所有的内官都想的那么坏,好人还是有的。”孟岩笑笑到。

回到馆驿,早有人送上热水和毛巾,孟岩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脸。

“怎么样,饭做好了吗?”

“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吃饭了。”郭月满脸的笑意道。

“是吗,我这出着差,还能吃到夫人做的饭菜,真幸福呀。”孟岩开心的道。

“夫君,我给你盛饭?”

“嗯,好,有劳夫人了!”孟岩做了一个鬼脸状。

“小超,小超兄,过来一起吃饭!”

“不了,大人,我跟兄弟们一起吃吧?”

“小月做了一桌的菜,不吃浪费了,快来,别浪费了!”孟岩叫唤一声。

“来了!”郭小超不好意思的从外面进来,“大人和夫人用餐,我一个外人……”

“谁说你是外人了,你是小月的大哥,也就是我大舅哥,我们是一家人,吃个饭咋了的?”

“大舅哥?”郭小超愣了一下。

“对呀,你跟小月兄妹相称,你可不就是我大舅哥吗?”孟岩一瞪眼道。

“这不合适吧,大人,我跟月夫人只是主仆关系。”

“有什么不合适的,是不是要本官跟你烧黄纸,斩鸡头才算?”孟岩反问道。

“小超大哥,从小到大,小月我都把你当成是我亲大哥,所以,以后,你就是小月的大哥!”郭月郑重的道。

“谢谢,谢谢!”郭小超的眼圈有些泛红,他一个下人收养之子,能够得到如此的平等的待遇和尊重,心愿足矣。

“吃饭,尝一尝,小月做的鱼汤,对了,小月,这个点儿哪来的鱼?”孟岩道。

“进城的时候,遇到一个打渔的老伯,他还有些鱼没有卖掉,我就全部买了下来,留了一条给自己做了,剩下的给厨房了。”

“这么大的鱼怎么没卖掉?”孟岩一看碗里那大鱼,有些奇怪的问道。

“听说是这县里的县令大人被停职了,这鱼就卖不掉了。”

“这可就奇怪了,一个打渔的卖鱼,跟县令停职有啥关系,难道这吃鱼的人因为这个就不吃鱼了?”郭小超也诧异的问道。

“那倒不是,听老伯说,县令大人每隔两三天就会出钱买一批新鲜的鱼给县学送过去,给那边求学的学子们佐餐,可是现在县令大人被停职了,俸禄也没了,出不起钱买鱼了,所以,这鱼就卖不掉了。”

“这一个县学能吃多少鱼,难不成不卖给县令,就卖不掉了?”

“听买鱼的老伯说,县学有学子一百多人呢!”

“一百多人,我的乖乖,这国子监所有的监生加起来也不过三四百人而已?”郭小超惊呼一声,“一个小小的县学居然有这么多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