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薄雾,一队身着衣甲鲜亮的锦衣卫从南衙大门冲了出来,铁蹄践踏的声音惊醒了沉睡中的北京城。

“快,快……”

腰挎着绣春刀,身穿鸳鸯胖夹战袄,头戴尖头帽,脚踩牛皮直缝靴,踩在坚硬冻实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都听好了,今儿个我们是去刑部要人,不是去闹事,给我规矩点儿,听本官的号令,明白了吗?”杜重全身披挂出现在队列之首,大声道。

“听明白了!”

“好,出发!”

这件事郭怒亲自出面不太好,那会让事态不可控制,因此权衡再三,还是让南衙镇抚使杜重带队前往。

“锦衣卫又要抓人了?”

“哎,这么就折腾个不停呢,还让不让老百姓过个安生的太平年?”

一辆乌篷马车从右安门进入,车上的以为青衫薄袄的短须中年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了一声。

“老爷,是先回家还是……”

“不,先去兵部。”短须中年人摇了摇头,吩咐一声,随后放下布帘。

东厂。

“什么,锦衣卫大批人马出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曹吉祥还没睡醒,接到这个消息,那是大吃一惊。

“可知他们去什么地方?”

“还不清楚!”小太监跪伏在地上道。

“还不快去查,蠢货!”曹吉祥一脚将那小太监踢翻在地。

“阿爹,何事如此惊慌?”曹钦入内问道。

“钦儿。你快集合手下,等我的命令!”曹吉祥思考了一下,迅速的命令道。

“孩儿遵命,只是现在太早了,恐怕很多人都还没醒来?”

“那就去叫,总之越快越好!”

刑部大牢,默默算计时间,一宿没睡的孟岩睁开双眼,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昨天晚上受的刑不轻,尤其是那炮烙之刑。刘继安这头蠢猪下手还真狠。

好在自己随身带了些伤药。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却是用上了。

没有水清洗伤口,只能将就着先上些药,将囚服脱掉。换上自己原来的衣服以及官袍。

他知道。郭怒不会让他在刑部大牢待太长时间了。今天一早,必定会派人过来!

看守房内,刘继安正呼呼大睡。哈喇子都流了下来,脸上还带着淫荡的笑容,显然正做着春梦呢。

“刘大人,刘大人……”

“别闹,再来……”

“刘大人,天亮了!”

“天,天亮了?”刘继安猛然睁开双眼,眼睛瞪了一个圆。

“刘大人,您不是说,天亮之后一定把您叫醒吗,您看,这外头都大亮了。”

“嗯,好,非常好,本官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刘继安兴奋的爬起来,在那名叫醒自己的狱卒的肩膀上一拍。

“谢谢刘大人!”

“去,给本官打盆热水来,本官先洗把脸?”

“您稍等!”

摸到胸口处的牛皮信封,他还不放心的打开看了一下,那“孟岩”写的书信都在,这张纸片儿可是价值五千两银子呀!

当这么个小官儿,得捞多少年才能捞到这么一大笔银子,这可真是天降横财呀!

刘继安呀,刘继安,你总算是熬出头了!

“大人,热水来了!”

“放着吧,你先出去!”刘继安轻咳一声,淡淡的吩咐一声,钱财有了,官自然也就来了,拿着钱稍微打点一下,不愁官升一级,到时候就不用跟这些贱民混在一起。

好歹他还是个举人,天天跟这本一帮牢子混在一起,这是想想都觉得掉价。

先净手,然后再用青盐漱口,最后洗脸。

刘继安虽然只是个小官儿,可是这一套规矩还挺大的,用老百姓的话,就是会摆谱儿。

这一程序下来,怎么也得一盏茶的功夫。

整理衣服,怎么说,他跟那些下等的狱卒是不同的,官袍皱了,得抚平了,这样才能显出大老爷的威风。

忙完了这一切,刘继安很是满意的准备从看守房走出去!

“朗格里格……”

“嘭!”迎面而来,跟一个身穿皂衣的狱卒撞了一个满怀,吃痛之下,刘继安哪还顾得上形象,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本官要出去?”

“大,大,大人不好了!”那狱卒吓得跪在了门槛外面。

“什么事儿,这么慌张,是哪儿走水了?”

“不,不是,大人,锦锦衣卫的人来了!”狱卒吓的结结巴巴的说道。

“锦衣卫,锦衣卫的人来刑部大牢做什么?”刘继安一头雾水,这锦衣卫有自己的诏狱,办的案子跟刑部也是不相干呀。

“快,带本官去看看。”

不管这么说,这锦衣卫的登门,那就没好事,这京城的衙门都知道,锦衣卫的就是丧门星。

这做官的,一听到锦衣卫上门,都怕,谁都知道锦衣卫专门抓官儿的。

刑部的正门,锦衣卫是没那个胆子堵的,这刑部可是朝廷六部之一,部长也就是尚书的品衔比锦衣卫指挥使还高两级,再说堵刑部大门那是严重的政治事件,到时候锦衣卫上下都得吃瓜落。

但是刑部大牢就没那么严重了,虽然刑部大牢跟刑部是在一起,但其实是分开的。

一大清早,刑部大牢的大门被锦衣卫给堵了,这可是稀罕事儿一件,吸引了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很快就把这原本不太宽阔的一条街给堵住了。

一辆乌蓬马车行驶过来。

“老爷,前面路让人给堵住了!”赶车的车把式道。

“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走。怎么会被堵住了?”车上的人掀开布帘,吃惊的朝外面望去。

“老爷,好像是刑部大牢出了什么事儿,还有好多锦衣卫。”车把式站起来,瞭望了一下道。

“看到了,这是怎么回事?”青袍短须中年眉头一皱。

“老爷,要不要掉头,绕过去?”老董问道。

“不,这里离兵部也没多远,我下车走过去就是了。”青袍短须中年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灰色的包袱。

“老爷。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那你就绕过去,到兵部大门口等我就是了!”中年人吩咐一声道。

“好的,老爷!”老董答应一声。调转马头朝后面而去。

而短须中年人则随着看热闹的人群继续朝前面走去。

“下官刘继安见过杜大人!”

“刘大人客气了。本官今天来。没别的什么事儿,就问你一件事儿?”

“杜大人您请问,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继安尽管心里不喜欢锦衣卫,但是作为一个低层的官员,他内心还是非常羡慕杜重的。

锦衣卫威权很重,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百户都比他这个刑部提牢厅的头儿强多了。

人家那走在街上,一呼百应,威风的要紧。

“你这人昨天是不是关押了一个年轻的犯人,个子不高,但人很精神?”杜重问道。

“年轻犯人,昨儿个并无犯人转押至刑部呀,杜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刘继安回忆了一下道。

“本官再说的明白一下,这个年轻人是跟松鹤楼的闻小雨掌柜一起来刑部大牢探监的?”杜重冷冷的问道。

“松鹤楼的闻小雨?”刘继安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好,这闻小雨的能量好大,居然把锦衣卫给惹来了,幸亏他昨儿个没有动手对闻小雨硬来,否则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刘继安并没有害怕,这好歹也在刑部干了这么多年,大小场面也算是见过了。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杜大人您这一提醒,下官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年轻人,跟闻小雨掌柜一起过来探监的,不过,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刑部通缉的要犯,被本官识破了,所以就被下官给扣下了!”刘继安解释道。

“刑部通缉的要犯,是什么要犯?”杜重肺都气炸了,孟岩可是锦衣卫南衙司库百户,皇帝钦赐麒麟袍服,奉正大夫,昭信校尉。

“是一桩通奸杀人案的奸夫!”刘继安道。

“哪一桩通奸杀人案的奸夫?”

“杜大人可记得去年轰动全城的白素心一案?”刘继安嘿嘿一笑,反问道。

“刘大人是说这男子是白素心的奸夫?”

“然也!”

“刘大人,本官可是听说这白素心一直都不肯招供奸夫的姓名,没想到他却被你给抓到了,你这是要立功了?”

“承杜大人吉言!”刘继安不禁得意的一笑。

“能否带本官瞧一瞧这奸夫长的何等模样?”杜重压下心中的愤怒,问道。

“这个……”

“怎么,是不是本官没资格进这刑部大牢?”杜重不悦道。

“不,不,杜大人要进刑部大牢,那自然是没问题,但是,这么多兄弟就……”

“放心,他们都在外面,我就带两个手下跟你进去,如何?”杜重道。

“那就没问题了,杜大人您请!”

“刘大人请!”

“杜大人,这刑部大牢可比不上你们北衙诏狱,您小心点儿,这里面又黑又湿,小心地滑……”

“放心吧,本官什么没见识过,这刑部大牢又不是第一次来!”杜重一边走,一边说道。

“就这儿了,前面那一间牢房就是了!”

杜重眼中杀机闪过,这分明是关押重型犯人的死囚牢房,一般没有经过审讯判刑的犯人都不会关押在这里。

这刘继安居然将孟岩直接关到这里,很显然是屈打成招,并且认定他是走不出这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