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愤世嫉俗的心态,该学习的年龄都荒废了,唐老爷子的这个儿子,是他所有孩子中最没有成就的一个,军不成,政不就,商不行,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因为这样的状况,心态甚至都有点扭曲了,更加的怨天尤人,上进这种事,无从谈起,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而那个同母的亲妹妹,因为被照顾得很好,倒是跟第三任夫人关系很不错,与亲母女没什么两样,因此,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一并恨上了,认为她是认贼作母,曾经,一个不注意,他就会对这个妹妹拳打脚踢口出恶言。

当妹妹的,自然也是希望哥哥好的,她也努力的想要化解哥哥误会,想要缓解哥哥与继母的关系,结果全都是无用功,只要一开口提及当年的事情,他就跟疯子一样,认为谁都站在那个虚伪恶毒的女人那边,什么都不听,如此这般,面对就跟恶棍一样的哥哥,再多的耐心也会告罄,就此,兄妹也彻底的交恶。

而唐老爷子往回十几二十年那也是暴脾气,没少狠抽这个儿子,皮带都不知道抽断了几根,结果呢,还是没将人给掰正了,屡教不改,也就放任自流了,而他这个儿子,不知道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又认为有了后娘果然就有了后爹,现在甚至都不管他了。

那诡异的心态,奇葩的脑回路,当真是让人无语至极。

唐老爷子曾经一度想要将这个就跟搅家精一样的儿子给赶出去,最后还是被他的第三任夫人劝阻了。

想当然的,此人对待第三任夫人的几个孩子,更加没有好脸色,因为知道他的性子,这第三任夫人将几个孩子看得很严,才没出什么大乱子,后来他们渐渐长大了,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了,对他们的看护才松了一些。

就算如此,此人还是逮着机会就要狠踩几个小的,不留余力。

这一次的事情,他倒不是始作俑者,却是他的长子,那个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五,与唐渊同龄只大月份的人。因为他这当老子的心态不正,或有意无意的给几个孩子灌输了不正确观念,尽管随着他们的年龄增长,明白是非对错,有些影响还是抹不掉的,就好比对后面的几个叔叔姑姑,没有好感,而那位唐五少,更为严重,简直就是生理上的厌恶。

无好感跟厌恶是两码事,前者能做到无视,后者却可能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唐小叔的事情无意中被这位五少知道了,跟他老子合计了一番,然后就有了今日的局面。

一个大家族里,出现一个比较平庸的人,也没什么奇怪的,之前也没闹出什么事情,靖婉还一直以为这个大家庭挺和睦,虽然可能有他们各自在外都有小家的缘故,远香近臭嘛,话糙理不糙,今日却是结结实实的见识到阿渊这位四叔的“战斗力”,讲真,一般的泼妇或许都没他这能耐,口若悬河,出口成脏,对于继母,或许还顾忌着是长辈,是他老子的妻子,还算口下留情,对于唐小叔,异母弟弟,可就半点不客气了,什么变态,恶心,有病,唐家的败类,耻辱,毒瘤,整个唐家的脸面都给他丢光了。

靖婉听着,眉心都跟着直跳,唐家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五十岁的人了,就跟地痞流氓似的。他骂唐小叔的这些话,其实是在说他自己吧?!

这是严重的基因突变吧,靖婉甚至想建议唐老爷子去做一下亲子鉴定,看看这儿子是不是被抱错了的。

不过看其他人一脸麻木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第一次,而且现在的这情况,唐老爷子不开口,其他人也不好开口,小奶奶都只能一边心疼的看着儿子,一边低低啜泣,这样的场面,让那位四叔越发的得寸进尺,面上甚至因为激动产生了红晕,他是以为自己在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吧。

靖婉注意着唐老爷子的神情,然后发现,唐老爷子好像与预想中不太一样。

在心里边做出判断之后,靖婉径直的走向唐老爷子,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哒的声音,在这偌大的只有唐四叔唾沫横飞没完没了的脏话的屋子里,显得异常的清晰,众人不由得看向她,便是那位唐四叔都不由得顿了顿。

“爷爷。”靖婉径直得坐到老爷子的身边,理了理裙摆,将手包放在一边。

那位置,一般人还真不敢去坐,尤其是现在老爷子面色阴沉,积威几十年的气势都在无形中散开,讲真,原本在场的人,除了李鸿渊不受影响之后,其他人都有些畏惧,没见那位唐四叔就算滔滔不绝,也站得挺远的吗。靖婉就是第二个不受影响的人,实际算起来,她活的岁月比老爷子还长呢,在启元,那些身经百战,煞气十足的将军们,都不能对她造成丝毫影响。

“你也回来了。”唐老爷子淡淡的说道,但是,声音里却有一丝说不出的疲惫。

“爷爷这是不想看到我吗?”靖婉轻笑道。

唐老爷子看了她一眼,“你能回来,老头子当然高兴,只是,今天不是时候,你还没进唐家门呢,先看了一场笑话。”

“瞧爷爷说的,我可是个不见外的人,早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反正,阿渊是必须要娶我的。”

唐老爷子难得的笑了一下,不过维持的时间都很短。“婉婉是想跟我说点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靖婉的称呼也变得亲昵。

所以说,靖婉其实是亲和力很强的一个人,就像当初在启元年幼的时候,对待骆老夫人那般,她想要刻意跟一个人拉近关系的时候,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自家老公对待家人的态度,就是她对待他们的态度,因为唐老爷子对阿渊不错,所以,靖婉并不介意对他好一些,愿意花时间,愿意耐着性子,去跟他说话,去陪他下棋,去陪他散步。

“有些话呢,爷爷要是不想听,那就一手杖打过去,让说话的人闭嘴。要知道你可是这家里的大家长,谁要不听话,惹你不高兴了,揍了也就揍了,虽然说随便打人不太好,但是你也不是是非不分不是,尤其是这孩子啊,早就超过了应该谆谆教诲的年龄,自己都已经当父亲当祖父的年纪了,有自己的是非判断能力,可是他非要不顾身份,不成体统,出口成脏,自以为自己了不起,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跳梁小丑,分外的难堪,这时候就该拿出大家长的威严,对没脑子的超龄孩子进行再教育。他要是有什么意见呢,就让他自立门户,从此以后,家里再不给任何帮助,任何方便,也跟外面的人说一声,若是与之牵连,出了任何事情,唐家概不负责,如果不想自立门户,就必须听从管教。”

靖婉这话说的如此的明显,要是有人还听不懂,那才叫奇怪了。

那位唐四叔面色铁青,“小贱人……”

“砰”的一声,唐老爷子抄起面前茶几上的杯子就直接砸了过去,至于到底砸哪里了,他也懒得去看,“婉婉啊,还是你说得对,人这一辈子干嘛纵容别人让自己不痛快,这该修理的,果然就该狠狠的修理,不然总有人将别人的一份慈心,当成驴肝肺,真以为全天下都欠他的,不敢将他怎么样,你小奶奶就是对他容忍太过,让他真以为是你小奶奶心虚,他才会无法无天成天的作。一把年纪了一事无成,自己不上进,不端正态度,还怨天尤人,什么都赖在别人身上,果然还是应该早点敢出去,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反正我儿女这么多,就算少了他们这一家子也没什么妨碍,相反,祸根子没了,老子还能轻省一点。”

“爸……”

“给老子闭嘴。现在,要么乖乖的给我跪在一边,要么立刻给我滚出去,日后再不准踏入这个家门半步。”

唐老爷子当真要收拾谁的时候,不管之前多嚣张,现在都只有乖乖的龟缩起来。

唐老爷子看着四儿子敢怒不敢言的怂包样,倒是没什么失望,毕竟早就对他失望透顶,不管他做什么也就那样了,不过终归还是自己错了,自己的妻子也有错,就不该放任他,他做错了事之后,一再的原谅他。年少的时候是真有几分骨气与血性,揍不服他,那时候或许还高看他两眼,现在嘛,随便一下就能捏死他的命脉。

老爷子这一发飙,那位五少也顿时乖觉起来,翘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低眉敛目。

不过这样的人,也不要指望就这样就会收敛的干干净净,不会再作下去,他们不能让老爷子如何,心里肯定记恨上了靖婉这个罪魁祸首,不过靖婉也不会当一回事,别说某人不会让某些事情发生,她也不是吃素的。

没见刚才唐四叔一句“小贱人”,李鸿渊是什么神色吗?李鸿渊一贯喜欢有仇现时报,真的让他压后了再算账,那么付出的代价绝对会超过现时间的十倍百倍。活阎王永远都是活阎王,不会因为他没有动手,有些手段就消失了。

对于小奶奶而言,以前是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到她的孩子,她可以一再的原谅、容忍,可是今日,那个继子将自己的幼子贬低的如此的不堪,她要是还能再原谅的话,那她真的就是脑子进水了。

解决了聒噪得让人头疼的根源,老爷子垂眸看向跪在侧前方三步远的位置。

“婉婉现在还想说什么?”老爷子收回目光,面上看起来倒是平和了不少。

不怪他会这么问靖婉,实在是这一大家子人,似乎都以为他是被他幼子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也就宁婉这孩子,细心又体贴,看出了他心情阴郁的真正原因所在。说实在的,像他这样的人,上过战场,杀过很多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况且……

“我不知道爷爷对小叔这件事是怎么看的?但是至少你这儿子的人品是没得挑的。且不论他喜欢的是什么人,但是他忠诚专一,没有玩弄谁的感情,也没有脚踏几条船。对于有些人来说,喜欢同性这种事,非常奇怪,让人难以接受,但是要说是变态、是病,那就真的过了,便是国内,都早就将之从精神病例上取消了不是?至于说恶心,”靖婉轻笑了一下,带着无边的凉意,“难道不是那些养小三包二奶,脚踏几条船,滥交,私生活糜烂的人,才是真正的叫人恶心吗?他们伤害妻子,伤害孩子,也让留在外面的那些非婚生子女,遭人嘲笑,被骂野种,种种作为,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滔天大罪。说什么在外面只是玩玩,为了应酬,心永远在家里,才真的是叫人恶心得能把隔夜饭吐出来。”

老爷子挑挑眉,“婉婉,你的怨气很重啊。”

“没有的事,爷爷感觉错了。”靖婉笑容不变。

唐老爷子觉得,现在这准孙媳有点危险啊,瞧了自己孙儿一眼,对方倒是老神在在的,好像没觉得自己准老婆有多“凶悍”。身为男人,其他人对他好像都有点同情,尽管他们或许没想做什么坏事。

“收起你们那见鬼的眼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还同情别人?爷好不好,自己心里没点数?”李鸿渊眼神凉凉的扫了一眼。

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准两口子的神情那是如出一辙。

“很多事情,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社会在进步,但是,很多人却在退化,甘愿当禽兽,毕竟吧,只有这禽兽才始终追随自己的秉性,不会克制。”靖婉笑容浅浅,但是吐出的话,却讽意十足。

“婉婉,别学唐渊那小子,说话就好好说话啊,而且要懂得适可而止。”

“抱歉爷爷,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我没别的意思,更不是要针对谁。”

话虽如此,事实上,她这一杆子打下去,这一屋子的人,没有几个男人不落水的——在外面有了其他人,甚至有私生子,只不过,对老爷子瞒得很严实。就是不知道过后会不会反省一下自己。

“再说小叔吧,因为喜欢上同性,背负的压力肯定很大,来自家庭的,还有社会的,以及来自自己心里上的,作为家人作为至亲,就算是不支持,也不该用恶毒的话去伤害。这其中呢,你作为父亲,作为这个家庭的权威,你的想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迫于你的压力,小叔或许会跟对方分手,然后跟一个女子结婚生子,当然,如果他从生理心理都能接受一个女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但是不能接受呢,他岂不是害了人家女孩子一辈子?

爷爷您儿孙满堂,也就不用再考虑什么香火问题,再说在男女之间,也未必会有孩子。

除开这些,小叔从此以后,也可能郁郁寡欢,看到陷入低谷的儿子,难道爷爷不会伤心,难过?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能陪他们走完一辈子的,从来就不会是父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爷爷你都大半截埋进土里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他们心里有数,不是违法犯罪,错得离谱,那就不用管他们,最多就是在他们陷入迷茫,需要帮助的时候,提点两句。

再说现在唐家的地位权势,有谁敢在明面上说三道四?不是我说,也就是小叔洁身自好,他但凡是个花心的,就算是喜欢男人,多少人也愿意将自己的儿孙打包了塞他床上,那些人,就算不喜欢男人,也会强迫自己去适应,这就是唐家绝对的地位带来的优势。就跟阿渊一样,以前有人怀疑他性向的时候,想要爬他床的男人还少吗?说到底,也不过是利益而已。

爷爷,真情难得呢。

小叔也没有从政,平时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也不至于会影响到家人。这种事说起来是污点,但是,当真掰开了揉碎了来扯,其实什么都不是,两个男人,一个屋檐下,一个被窝里,对外完全可以宣称是兄弟,有谁又会真的傻傻的用这个来找茬?”

“婉婉说了那么多,意思就是想让我接受这件事情?”

“你也可以不接受,完全当它不存在,就当你这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婉婉你的口才倒是不错,不过,你还没结婚呢,怎么就完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可不就是过来人么?但却不能让人知道。“我这是在预测自己的未来呢。”

“哦,那就不知道你以后的孩子是幸还是不幸了。”

“爷爷你想太多了,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孩子,所以你完全不用考虑这个问题。”李鸿渊在一边懒懒的插嘴。

唐老爷子一怔,“不要孩子?”

“当然不要,自己还潇洒不够,弄个累赘拖油瓶来干什么?反正也不用担心养老的问题。”

“不是,那什么,你那么大的产业就不需要个继承人?”

“继承人?”李鸿渊半睁着眼皮轻笑了一声,“在坐肖想我财产的人不在少数吧,我要没有孩子,他们的后人不就企图做我的继承人。说不定对我,比对他们的亲娘老子还好,想想那场面倒是挺有意思的。当然啦,谁要是把我跟婉婉哄高兴了,倒是不介意给他们留点儿,要是不高兴了,左不过就是把财产全部捐了,为国家建设做贡献嘛,多大点事儿。”

他媳妇刚刚嘲讽完了,他现在又接着上,果然他们才是一家子。

瞧着唐老爷子还想再说什么,李鸿渊轻飘飘的看着他,“婉婉刚才还跟你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的事你就甭操心了,反正你是绝对看不到我儿女的出生,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唐老爷子张张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就不知道是真的无话可说,还是真的想通了,不想再管那么多。

唐老爷子的视线最终落在自己的幼子身上,沉默了片刻,“你起来吧。”

唐小叔看着他的父亲,心绪有点复杂,又有点发飘。复杂的是,他可能辜负了父亲的一番拳拳爱护之意。而发飘呢?事情竟然真的这么容易就了结了?已经过了三十岁的男人,这会儿,只觉得鼻腔里有些酸涩。“爸……”

“行了,别杵在这碍眼。”唐老爷子似不耐烦的摆摆手。“我也懒得管你,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站起身,身体微微的颤了一下,靖婉急忙扶住他。老爷子拍拍靖婉的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今天我没让你们回来,你们一个个都翘班回来,回去通通写一份检查,要深刻的认识自己的错误。以后别什么事都跟着瞎起哄,明明是一家子至亲骨血,却想着其他人闹笑话,你在一边看戏,然后再企图谋取点什么好处,老子要是心情不好了,通通的抽一顿,还想要好处?我看我就应该早点死了,让你们出去,各过各的,大概还能安生点。”

眼瞧着老爷子动了真火,一个个都赶紧的“爸”“爷爷”的叫,不住的讨饶,表示下次不敢了。

“都闭嘴,吵得我脑仁疼。”老爷子揉揉太阳穴,“我去睡会儿。”

小奶奶急忙过来扶住他,原本她还担心他会因为幼子的事情会迁怒自己,现在瞧这脸上没有什么异色,也没有拒绝她的搀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而对于幼子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到底要如何,或者就是随着丈夫的意思,就那么模糊过去。

而唐小叔也走到老爷子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