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是在指责我可能会红杏出墙吗?”靖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其他的人都被靖婉的话骇得变了脸,包括龚嬷嬷都忍不住呼吸重了些,而站得相对较远的于仲擎、史大人,原本出于礼数,都不会正视靖婉,这时候都止不住的看了过来,这话,当真是太过——大胆了些,好吧,已经不仅仅是大胆了。

一个个都不由得看向李鸿渊,其他人的看法不重要,只有他的想法最重要。

相较其他人,李鸿渊的脸色反而淡定得很,婉婉不能碰触的逆鳞只有一个,她希望自己的丈夫忠贞,而她自己也绝对的忠贞,犹记得,前世他迫使她变得不贞,她到临死时,是怎样的态度。他更记得他那时撕心裂肺的痛。呼吸窒了窒,不过他控制的很好,无人发现。因为了解,所以这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不待李鸿渊回答,靖婉就继而开口,“男人出墙那不叫出墙,那叫风流,理所当然的,与一些不该牵扯的人牵扯上了,也被说成是风流韵事,看成是美谈,女人出墙了,那就是**放荡,出了事儿第一个被开刀的就是她,女人就算真的放荡,任何情况顶天也就一半的错,男人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还能被女人给强行扒了?最无辜的还是被强迫的女子,明明受到了最大的伤害,没人同情怜惜,没人主持公道就算了,还要在她头上按上各种不堪的名头,死了都得不到安宁。

说起来,这男人还是女人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老子做了下作的事情,不帮母亲就算了,还劝母亲要大度些,要有容人之量,这又算是孝道吗?还有那所谓的三从四德,所谓夫死从子,不冲突的时候就算了,冲突的时候呢,是孝道先呢?还是从子先?

男人理所当然的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却要求女人必须忠贞,从一而终。女人出格,就说男人头上绿了,在我看来,这天底下,一千个女人,至少有九百九十九个头上是绿油油的才对。

同样都是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没办法,谁让一切都是男权至上,男人就理所当然的给女人制定规则,女人一旦违背了男人的意愿,那就是错。”

李鸿渊眼眸微眯,看着靖婉,这怨气好像有点重啊。笑容浅浅的开口,“婉婉,你可不要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女诫,女则这些书可是女人写的。”

“我不否认她们才学,但是写出这些东西,简直就是脑子进水,自己那么想,要用此立身就算了,还写出来祸害别人,让所有人女人都必须跟她们一样,这一祸害就是几百上千年,多少女子因为她们受痛苦,遭责难,到了地府下面,就不知道后面有多少冤魂要撕了她们。有这些书,你们这些男人就更得意了吧,看,你们女人自己都是这么想的,做什么都更加的理所当然,肆无忌惮。”

除了李鸿渊,所有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甚至想要将耳朵堵起来不想再听。

眼见着靖婉身上的怨气都快溢出来了,李鸿渊忙上前,将她拥进怀里,“别生气,别生气……”

这人,或许因为在意,也才什么都不在意。如果他跟靖婉不相识,或者说相识却没有那份心意,大概也会觉得她大逆不道,狂妄,不知死活,可现在听来,就觉得她说的还挺对,当然,这些事儿跟他其实没啥关系,他不会要求婉婉去做,他自己也不会间接的做出她必须去“守规矩”的事情来。

靖婉这会儿也知道自己稍微的有些过激,在李鸿渊怀里靠了会儿,平静下来。这才看着李鸿渊,“你还挺高兴?”

“我是挺高兴,因为婉婉绝对的信任,才会说出这些话,难道不该高兴。”

闻言,靖婉也挺开心,不过,“王爷是不是抓错了重点?”

“怎么回,我的重点是正是,至于婉婉以为的重点,”李鸿渊捧着她的连,让她直视自己,“婉婉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那么,日后你就去改变好了,按照你的想法去改变,我会是你最有力的后盾。”

靖婉总说他的情话技能已经满点,但是,靖婉却觉得这是她至今听过,最动听的。“谢谢,谢谢你,阿渊。”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靖婉自然不会放过,当然,她很清楚,在现在的这种社会背景下,想要改变很多,让女人于男人地位同等,那简直就是做梦,即便到时候这个男人已经是皇帝,自己母仪天下,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是不可能的,做得太过火了,必然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一旦孤立无援,再强悍的皇帝都可能……

所以,她只是要稍微的提高女人的地位就行,她们被伤害的时候,不至于还要承受更深的痛苦;嫡妻被家中小妾压制得快要没有生存空间时,不至于连最后的挣扎能力都没有;尤其是官员们,必须让他们知道,如果宠妾灭妻,那么绝对“前途无亮”。

任何一种文明,其改变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现在的启元,还远没有实现男女平等的时机,只能留给后人,终有一日,会有她前世那般的一个机会,或是是时机成熟了一场突然的变革,也许是循序渐进,自然而然的达成。

她能做的不多,但是总要做点什么,从她开始,至少让人有这么一个意识,说不定就有人接过她的接力棒,继续走下去。

这一刻,靖婉真的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如果换一个男人,她大概稍微有这样的想法,就得被彻底的掐灭了。

至于灭的方式……都不用去想就知道。

“这事儿现在还不急,你可以慢慢想,还有的是时间。——走吧,不是要下去了吗?”李鸿渊牵了靖婉的手,准备下望仙台。

靖婉眉眼弯弯,心情甚好,“嗯。”任由他牵着,便是在中途,遇到了其他人,她也没有挣开,两人之间显得亲密无间。

而一路上,不管是在前面开路的,还是跟在后面的,都装聋作哑,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更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任何人都不会,哪怕是至亲。不过,一众男同胞都在心里暗暗的表示,想要讨好王妃,获得更好的前途,至少绝对不能花心滥情。

只是,于仲擎跟史大人看活阎王的眼神就稍微有点微妙了,在京城,说起好美色,晋亲王绝对首当其冲,其他人再如何,都可以靠边站了,豢养的一别院的美人,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难不成都是做做样子,全是摆设?或者其实是晋亲王妃的魅力实在太大,使得晋亲王从此完全的收了心,视天下红颜皆为库枯骨,眼中只余一人?

这样的情况,被世人知道了,十有**得扣晋亲王妃一个红颜祸水的帽子。

不过,这与他们无关。

只是这一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年轻的学子。

李鸿渊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看上去格外的冷淡,基本上都会主动让开,不会再上前讨不自在。

只是对于发生在望仙台上的事情,众人心中还是异常的好奇。

靖婉他们转战他处,是开明府城的藏书楼,实际上,这藏书楼其实是属于开明书院,甚至就是开明书院的一部分,不过后来的一位院长对外开放这藏书楼,而又不想打扰到书院里的学子日常学习,就单独的隔了出来。

这开明藏书楼里自然不止有开明府最详细的历史,里面的藏书其实非常的丰富,连同一些**都有,当然是收藏在特殊的区域,一般根本就接触不到。

开明藏书楼的藏书,有九成是对开明书院的学子免费开放,有三成是对外免费开放,这些书放置在不同的楼中,而众多的楼又分布在偌大的园子中,因为所有的书,除了开明书院的学子,其他的人都不外借,但是可以在里面抄录,因此,这园子里的人非常的多,不管是看书还是抄书,而且几乎日日如此。

靖婉他们的人有点多,就这么“一窝蜂”的进去,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于是在外面就分散开。

既然是对外开放,那么,除了那些满身脏污的人,基本上都可以入内,但即便如此,来这里的依旧基本都是读书人,年龄的跨度巨大,只有少数的女子夹杂其中。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安安静静的,即便是相互之间的交流,也是轻声细语的。

氛围看上去就非常的好,讲真,靖婉对这里挺喜欢。

靖婉的目标是开明府的历史,其他的书,只要她想,自然是什么都能找得。

不过看到这景象,靖婉倒是不着急了,准备四处转转看。

一路上倒是遇到一些“熟人”,虽然靖婉说过不想被打扰,但是正面碰上了,他们见礼,靖婉都笑着点头回应,倒是李鸿渊,站在靖婉身边,一言不发,显得格外的高冷,虽然长得好,但是看那气场就吓人,自然是没几个靠近。

靖婉兀自的笑笑。

在转了半圈之后,靖婉发现一个小问题,在这里大部分的人都穿着形形色色的衣服,而有那么一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人数不算多,却占据着整个园子里位置最佳最好的地方,与其他人泾渭分明。随口问了问其他人,原来是开明书院的学子。

这毕竟是开明书院的地盘,那么身为开明府的学子,特殊一点似乎也很正常,而且,也仅仅是占据了好一点的地方而已。

不过这些人看上去似乎隐隐的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细究起来,似乎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些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学子,而且在年龄上普遍偏低,年龄最大的也不会超过三十,心理上存在优越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靖婉正要拉着李鸿渊离开,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同属于开明书院的学子服饰,不是当日在开明酥酒楼的穷书生是谁,后来才知道,他姓汪,名振兴,可见是寄托着家人的期盼的。正所谓人靠衣装,多数时候是不假的,就好比此人,看上去整个人都精神不少,也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曾经不敢想的东西,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因此显得格外的不同。

不过,随后靖婉发现,汪振兴似乎是被人给排挤了,虽然处在开明书院的圈子里,但是,却是孤零零一个人窝在最角落的地方,一般而言,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态上可能会出问题,仔细的瞧了瞧,很好,没问题。

靖婉的眼睛突然被蒙住,想也知道是谁,对于他的那点占有欲,靖婉也不想去纠正了,不看就不看呗。

有另外三位学子突然上前,后面两人明显以领前一步的人为首,那人一看,便知是在开明书院也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听说你运气好,碰到晋亲王妃意不平,帮了你一把,还将你送进了开明书院?”

该有的理解,汪振兴显然也是有的,虽然从他细微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其实有着被人打扰了的不耐。起身,先礼,“的确。”

“开明书院不是没有因为特殊情况进来的学子,但是,无不是博士们或者名家大儒引荐,才学上或许稍微逊色,品行上却是一等一的,你的品性不论,却是凭借骆老先生一份名帖进来的,谁知道这帖子是怎么来的?”

“你这是质疑王妃娘娘?”汪振兴眉头紧蹙,显得很不悦,便是方才被打扰都未曾如此。

“我没质疑谁,只是,皇室中人,想要一张名帖多容易,有人却凭此破坏书院的规矩。”

很好,靖婉也听懂了,这些人排挤汪振兴的原因,不是他本身,而是引荐人,引荐人强权破坏了规矩。话说,她的帖子是强权取来的吗?算是破坏规矩吗?而且,“阿渊,我怎么觉得这个人似乎对皇家有很大的意见。”靖婉轻声说道。

“对皇家有意见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在南边。”李鸿渊甚是淡漠的说道。

而且李鸿渊这话可没控制音量,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包括原本在看戏的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别人或许不认识他们,汪振兴却忙过来见礼,“见过王爷王妃。”

“免礼。”靖婉虚抬了一下手。

说正主儿的“坏话”,还被正主儿听了个正着,这气氛自然是有些尴尬,不过,那人脸上的不自在一闪而逝,或许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理直气壮,甚至挺了挺胸,以至于忘了应该过来见礼。

其他人面面相觑之后,赶紧上前见礼,他们清高有风骨,不代表他们就能藐视皇权,毕竟,他们这些人,多数的目标都是“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谁都不会傻傻的去得罪一位亲王。

于是,场面有点诡异的沉默。

倒是李鸿渊在他脸上逡巡了片刻,“裴家人?呵……”

一声轻笑,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嘲讽。

对方的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或许不仅仅是因为李鸿渊的嘲讽,更因为某些发现。

而靖婉也从李鸿渊道出对方的身份而发现了一些端倪,对方似乎跟自家夫君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如果是裴家人的话,似乎就不奇怪了,活阎王能从对方的那张脸看出对方的身份,而那人的表情,似乎也说明他看出来李鸿渊的“身份”,如此,说不得,他还是现任裴氏一族主家的人,与李鸿渊是嫡亲的表兄弟都不无可能。

“裴家人清高,不入朝堂,名人倒是不少,名家大儒桃李满天下,家族子弟还出门求学,广交友人,其心思路人皆知,倒是清高到底,让人瞧瞧啊。本王脾气向来不好,有时候总会做那么些出格的事情。”

靖婉感觉得出,他现在的心情,似乎的确有些遭,好像是对裴家心存怨恨,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对方的脸色乍青乍白,事实上,这算的上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裴家人打着“自保”的旗号,实际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世人无不猜测,一个公认的秘密,裴家人早晚会“出世”,重返朝堂,现在需要大概就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裴氏一族身为江南的第一豪族,这么多年一直不衰,想也知道,绝对不会甘心永远的“沉寂”。

裴卓晴知道,自家将那个入了皇室的姑母留下的孩子作为契机之一,没错,之一,很显然,家里还另有打算,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家里人对姑母留下的那个皇子一直都很关注,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一直都没有联系,他对这件事其实挺没兴趣,所以没有过问过,不然不会人都到眼皮子底下了还无知无觉。

不注意还好,仔细注意之下,发现,他跟祖母长得如此的像,尤其是那双眼睛,据说,那位姑姑长得也最像祖母,而对方又是皇子,想要否认他是那位姑姑的儿子都不行。

他来了江南,家里人肯定知道,之前居然都没只会他一声,不然也不会弄得这么尴尬。

论起来,将穷书生送入开明书院的,应该还是表嫂,这算什么?

就在靖婉想要劝说两句,打破僵局的时候,又一位年轻人出现,穿着儒衫,长得也斯文俊秀,上前就对李鸿渊与靖婉二人一揖,“见过王爷王妃,家师骆老先生请二位一叙。”

靖婉眼神微亮,“叔祖他老人家在开明府?”这位叔祖虽然常年云游在外,行踪不定,但是不代表他从来就没回去过,靖婉曾经还是见过他两三次,单论长相,叔祖跟祖父其实长得很像,如果不是在年龄上有将近五年的差距,说他们是双生子,都有人相信。居然在开明府能遇到,当真是出人意料。

“是,老师前日抵达开明府,听闻有人用他的名帖送了人入开明书院,就详细的问了问,得知是王妃你,老师说久不见家人,甚是想念,只是如今王妃娘娘身份贵重,原本准备再等一日,整顿好,再送上拜帖,方才却听闻在此处见到王妃娘娘,便命学生想请。”

“我也许久未见叔祖了,如今得遇,甚好。”靖婉的喜悦言语表。“王爷……”

“既然是王妃你叔祖,自然当见一见,走吧。”李鸿渊点头道。

这正主儿走了,只是尴尬局面却没能打破,那什么,感情人家王妃就是出自骆家,谁都知道,骆老先生无妻无子,最亲的就是一兄长,这位兄长先任礼部尚书,现任吏部尚书,想也知道,能成为王妃的,定然是他的直系后人,在某种程度上,可不就等同于骆老先生的直系后人嘛,王妃之尊,用“祖父”的名帖送个人进书院,似乎完全没问题,他们排斥汪振兴,简直没道理。

而且,根据汪振兴当日的情况来看,晋亲王妃显然是个心怀大义的。

因为那位骆大人升任吏部尚书,骆老先生这位大儒更是水涨船高,还是那句话,读书人十个有九个志在朝堂,先有大儒恩师,再有恩师兄长掌吏部,这条件简直不要太好,无数学子对这位骆老先生更是趋之若鹜,可惜,这位老先生早两年就已经不收弟子了,最多不过是在某家书院讲讲学,可他行踪实在飘忽,今儿听说他在这里,明儿就可能在另外一个地方,著名书院有他的踪迹,家学私塾也可能有他的踪迹。不过,这样的人有那么点怪癖,实属正常不过。

小心的觑了觑裴卓晴的奇差的脸色,那什么,当成什么都没看到。

而不小心丢了脸的裴卓晴,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的某个“小跟班”,他前些日子回了家一趟,更是今早才回到开明书院,被人吹了“耳边风”,他对破坏规矩的人一向很不齿,才会有刚才的一出,结果却是被人“利用”,让人如此看笑话。这时候脸色有点青,直接拂袖而去。

要如何行事,他还得好好想想,如果家里人当真将机会压在他身上,而自己与他的关系闹僵……

还有,他似乎对裴家人很有意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得还要再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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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宝宝太缠人,相对少了点,亲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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