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瑞中目光沉沉,并没有解释,这种情况,哪怕是知道对方心知肚明,也不好捅破了来让自己丢脸,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需要粉饰太平。

阮大夫人并没有笑出来,但是,从她的眉宇之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内心阴转晴。低下头,恭恭敬敬的领了命,即便是知道这个公爹是要借她的手来处理这件事情,处理好了是应该,处理不好后果或许就要她来承担一切后果,但她并不介意,能够光明正大的收拾那个贱人,她期盼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然而,阮瑞中看到她的表情,心中越发的阴郁,他不确定长子是不是也搅合在其中,长媳对魏氏的恨是不是源于这里?可是这事儿没办法细究,当真查出来,他怕自己真得会崩溃,他宁可欺骗自己,长媳只是嫉恨魏氏一直独揽大权,而且依照魏氏的年龄是,她大概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

阮瑞中拂袖而去,而两个孽障儿子依旧惨白着脸跟在他身后。

阮大夫人看着自己的两个小叔子,她其实不太明白,魏氏那淫妇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汤,便是给他们纳美貌年少的妾室都依旧拴不住他们。

阮家的下人们,虽然对魏氏都言听计从,但是阮家这么大,总有她不能控制的人,好比她们这些“儿媳”,能安插几个人就不错了。而且,女子要在后院立足,男人的信重才是根本,魏氏在阮家,再如何的威风,除了她自己的那一批死忠,其他人对她的敬畏都是有前提的,现在一家之主的阮瑞中要收拾她,她的人全然被控制,与她不想干的那些人,谁会那么蠢,为她顶抗家主?最关键是,别院的不少人,可不是常年在为魏氏眼皮子底下的那些,他们不得她信任,自然没那心思去收拢他们,感觉不到主母慷慨仁慈,现在不就成了阮大夫人手下最好的“刽子手”。

作为护院的那批人,现在不知所踪,在不知道魏氏这张底牌时,阮大夫人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近身伺候的人,统共也就十几个,本质上都是属无缚鸡之力的人,无需担心她们会弄出什么妖蛾子。

阮大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群人,因为魏氏的关系,她们明面上规矩有度,暗地里却没少使绊子,有其主必有其仆,用在她们身上还真的是一点都不为过。现在却跪在她面前磕头求饶,呵呵,这些人此刻越凄惨,她心底就越常畅快。

她并没有叫人立即就行刑,一方面是想看这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哀求的模样,一方面她是想等一个人,一个在阮家百宠千娇的名叫阮芳菲的人,名义上是小姑子,实际上呢,谁知道是“女儿”呢,“侄女”呢,还是不相干的人呢。

可惜,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也没见到人影,大概是“避嫌”吧。

“给我打!”

统统的堵了嘴……

通常情况下,见血染命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不适,但这些人是你的大仇人时,这种不适会转变为快慰,将这些人的骨头肉血全部都打烂成一团才好。

阮大夫人就那么专注的看着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表情扭曲,痛苦挣扎,然后断气,在她“继续”两个字之下,都变得不成人形。先是安静的,慢慢的带上了笑,最后笑着笑着却掉下了眼泪。那似癫似狂,将原本就被一堆死人吓得不轻的人,手脚发软,更是担心自己会做半个月的噩梦。

“夫人,都过去了。”妇人身边的一个妈妈惨白着脸低声劝慰道。

阮大夫人渐渐的收敛了情绪,是啊,都过去了,她为她枉死的孩子报了仇,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可惜……”可惜没能让这个贱妇也落得同样的下场,如果可以,阮大夫人更想亲手葬送了她。

“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便是老爷此时此刻也恨毒了她,为着颜面,也不会这个时候发作她,更不会让夫人你们动手的。”那妈妈依旧低声道。

“我知道,只是担心夜长梦多。”

“不可能吧?老爷都说亲自抓到了,还能原谅她不成?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事。”

“可是妈妈你也知道这个贱人有多厉害,有时候又邪又妖,甚至让人怀疑她不是人。”不能亲眼看到她死,妇人的心永远不可能彻底的安定。

“这这……”那妈妈也觉得邪气,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念佛。

话虽然这么说,阮大夫人编造了杖杀这么多人的理由,然后就去给阮瑞中复命。

所谓理由,都是说给外面的那些人听的,谁都知道,十有*是假的,那不过是众人用来遮丑的借口,就像当年的乐成帝一样,明明是他杀了皇贵妃,却说是皇贵妃难产血崩,皇贵妃的死,让他雷霆震怒,杀了所有伺候的人,如此的拙劣——不过,他是皇帝,搬出来的借口也没人敢说什么,其他人就不一样了,能给你脑补出一百种“真相”。

阮大夫人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但她根本就不在意,这日子还能比以往更差吗?现在阮家流言缠身,一切皆因那贱人的贱种而起,等这母女两都消失了,时间长了,流言淡化,直到所有人都将之遗忘,总会好起来。

虽然心中没能全然的安定,却轻松了很多。

两个小叔跪在烈日下的石子路上,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应该跪在这里的,又何止这两个人,不过,有些东西全部扒拉开,公爹绝对不会允许的。

阮大夫人不急不缓的将事情禀报了,低眉顺眼的站着。

阮瑞中刚才休息了一会儿,倒是想要好好的缓缓神,奈何,这身体,不是他想如何就能如何的,他现在的情况,当真是力有不逮。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媳,以往因为男女有别,便是儿媳,目光也不轻易的落到她们身上,或许也就是这样,一再的错过了发现某些真相的机会,她的年龄确实比魏氏大,看上去却比魏氏老了二十岁一般。

为什么忍受了那么长时间不抖露出来?早些抖出来,他何须被魏氏骗的这么惨?思及此,又一次怒从心中来,狠狠的喘了两口气,他一再的告诫自己,莫动怒,莫动怒,自己死了……偶尔,他又觉得自己就这么死了才好,活着也是丢人,可是,自己死了,说不定直接被污水给淹了了,所以,怎么也得将事情处理干净了。

阮大夫人也是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就该讽笑了,魏氏掩藏得太好,自己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把柄,很多事情,不过是她故意透露给她知道的,似是而非,加之她在钱财上向来大方从不苛待,抖出来她能落得好?她还有孩子,还有娘家,鱼死网破不值得!

“你办事,我放心,现在家里乱,你多费点心思,”顿了顿,“如果忙不过来,就叫你弟妹们一起帮你。”

“你办事我放心”,这可是对魏氏的专利,现在听着这几个字,当真不是一般的恶心,什么叫忙不过来叫弟妹帮忙,还不是担心她独揽大权,会是第二个魏氏。不论心中如何想,满上却半分不显,她现在对这个家的大权还真没多大兴趣。“还请公爹放心。只是儿媳瞧着您似乎不太好,可是因为政事累着了?您要多保重才是。”

她给他找了借口,搭了了梯子,他自然就顺着下了,“确实政务繁忙,下晌我要休息一下,如果有人……算了,你去忙吧。”

“是。”

阮瑞中靠在榻上昏昏欲睡,却实在是难以睡得踏实。

就在此时,阮芳菲来看他。

因为是老来女,将她当心肝宝贝一样的宠着疼着,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又因为她的优秀,宠上加宠,即便是她对晋亲王格外执拗,也一再的纵容,因为她,使得全家都不安生,同样没有苛责她,可结果呢,她是谁的种他都不知道!“滚,让她给我滚!再敢踏出院子半步,立马乱棍打死她!”

这个贱种是那个贱妇给他戴绿帽子的最有力罪证,是他最大的污点,阮瑞中现在真的在琢磨着让她直接暴毙。

阮芳菲将阮瑞中的话都听在了耳里,虽然早就不怎么在意这个父亲了,但是为着自身着想,她还是愿意放下身段,做个孝顺的女儿,不过现在看来,不是她要不要讨好他的问题,而是他还会不会让自己继续活命的问题。

即便是心比天高,但是没有相应的权势支撑,最终也只能是命比纸薄。

她现在处处受困,处处碰壁,如果这个无能的父亲都抛弃她,她还是能做什么?

阮芳菲这一刻也止不住的有些心惊胆战,她娘到底做了什么,不但被禁足,身边的人悉数被杖杀,现在还带累她,依照她爹现在的状态,只怕不是说两句软话,哭着哀求就能管用的。站了片刻,准备先回去再说。

一路上,下人躲躲闪闪指指点点。面上不为所动,眼中却布满了阴翳。

正在忙着整顿的阮大夫人,在听闻阮芳菲的待遇之后,叫上人,甚至带着自己还未婚嫁,也因为阮芳菲婚嫁变成老大难的儿女,直接去了阮芳菲的院子。“你们以前不是羡慕她有无数好东西吗,现在,凡是你们喜欢的,可以全部搬回去。”

阮芳菲忍着怒气,“大嫂,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是一向聪明绝顶吗,这么浅显的话都听不懂?那就再与你说明白点,我现在就是带人来抢东西的,给我搬。”即便是还没有最终的尘埃落定,她也不再顾忌那么多,到了这种事情,公爹如果都还让那贱人翻了身,只能说他不是男人,而她,反正都已经将人彻底得罪死了,虱子多了不怕痒。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现在掌家的可是这位大夫人,见风使舵,简直可以说是人的本性。

“小姑姑今日这般的慷慨,侄女可就不客气啦。”跟随来的少女盈盈笑道,眼珠子一转,就直接的闯进屋里,很快就抱出来一个首饰匣子。

阮芳菲一看,那是自己最喜欢的匣子,自然都是放的喜欢的东西,基本上都还很贵重,想都没想就要去夺回来,可惜那姑娘的人哗啦啦的涌上去将人挡着,而她的在她长嫂待人进来后,就缩到了角落,独木难支,连靠近都不能。

那姑娘最开始还有点害怕,见了此番情景,微仰着下巴笑起来,“小姑姑坏了我婚事,就当补偿我的好了。虽然你一个毁容破烂货还能做亲王侧妃,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不过,伺候一个老男人,侄女也不羡慕,想必日后也不会少这点东西。”

阮芳菲眼睛赤红,看着这一群人开始搬她的东西,恨得咬牙切齿,瞅准了近处的一个花瓶,冲上去包起来就砸地上,哐的一声,四分五裂,她的东西,砸了,也不会便宜别人。

这一动静惊住了不少人,就趁着他们愣神的一小会儿功夫,阮芳菲又砸了旁边多宝格上的几件宝贝,还是那种砸了就彻底的坏了的那种。

阮大夫人急忙上前,半点不客气,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再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阮芳菲身体不受控制,一下子撞在多宝格上,瞬间就流出鲜血,可惜没的得到任何的怜惜。“来人,给我看住这个赔钱又败家的玩意儿。”

得了示意,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捋着袖子上前,将她托到一边。

看到自家姑娘如此的受欺负,某个丫鬟着实看着心疼,可是刚站出来,就被劈头盖脸的打了回去,其他人再不敢有半点动作。

阮芳菲此时恨意滔天,可惜她稍有动作,就被两个婆子明里暗里的掐,想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如何抵得过。

这些阮大夫人都看在眼里,“这小贱种身上的东西,谁取下来,就归谁。”

两个婆子闻言,两眼放光,阮芳菲身上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样样精品,她们是粗使,每个月的月钱就那么点,逢年过节才会有点奖赏,一年到头全部加起来,有个二三十两都要笑得合不拢嘴了,一辈子也赚不到阮芳菲一个镯子的钱,现在简直就是天降横财,简直就像两头恶狼扑向小绵羊,有担心有别人来分一杯羹,下手可是又快又狠,阮芳菲自然就遭了殃,头发散乱,腰带扯掉,手上一片红肿,而脚上的珍珠修鞋直接被脱了,一副饱受欺凌的模样。

其他人想上前,可惜东西已经被瓜分干净,只能将主意打到别处,不过,主子没发话,他们也不敢偷拿,只盼着主子能从指缝力漏点出来,那就够他们欣喜若狂了。

阮大夫人噙着笑看着阮芳菲,没看到那贱人的凄惨模样,现在也不错。

阮芳菲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再无半分压制,直让人心惊肉跳,定定神,“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果然就跟你那贱人娘一个德性,惯会装模作样。”

“你不得好死!”阮芳菲宛若厉鬼一般的说道。

阮大夫人冷笑,“那我就等着,看看你这丧家之犬还能如何翻身。”

“娘,这么多好东西,单是我们拿了是不是不太好,不如让其他兄弟姐妹一道来?”

“我女儿是个董事的,你让人去叫吧,只要他们愿意,就都过来。”

……于是没多久,更多的人加入了分东西的行列,他们中十有*都与阮芳菲“交好”,不过,全心全意的,未必能找出一个,阮芳菲众星捧月惯了,便是习惯伪装,时不时的还是会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自然会刺伤他们,日积月累,早就在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当流言缠身,出不得家门,坏了婚事,友人们一个个远去,而罪魁祸首就是她阮芳菲,自然就彻底的爆发了,这么个丧门星,活剐了都不为过。或许有那么一两个也是真心难过,想要为她辩解辩解,可是话没出口,就被其他发现矛头的人给联手镇压了。人性到底自私,谁也不想因为她也被所有人排斥,只得保持缄默。

不过,阮芳菲眼里,他们就是一群白眼狼,平日里她对他们那么好。

——果然,世上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能搬的东西全部都搬走了,包括衣服,都只是零零散散的给她留了几件而已,谁让她的衣服都是全新的,才置办了没多久,阮芳菲身上,除了一些特殊的,基本上找不到头一年穿过的衣裳。

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才发现,伺候她的人也全部被“叫走”了,行宫别院远比不上京城的宅子大,但是阮芳菲这个院子可不小,现在空荡荡的一片。

阮芳菲久久的缩在原处,头向后靠着,眼神有些空洞,看着空矿的屋子,好像不太明白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她在外面受辱,在家里的地位却没受动摇,怎么转眼睛就变了呢?那些所谓的侄子侄女,在她面前就跟小猫崽仔一样,高兴了就逗两下,他们就会乖巧的喵喵叫,现在却敢踩到她头上对她挥爪子!

在外面,她强不过别人,可以调整心态,忍辱负重,找机会报仇,可是家里的这些,在她眼里就跟那蝼蚁似的,现在集体对抗她!落差越大,心中才越愤恨难平。

噌的一下起身,冲出去,可是到了院门口,才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哐哐哐一通乱砸,嚷着让她出去。

“姑娘,你消停点,老爷可是说了,你踏出院门半步,就乱棍打死,大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就担心你一个冲动,到时候丢了小命,可就不值得了。”外面一个婆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劝解”道。

换来阮芳菲一阵咒骂。

要说不管阮芳菲的心态如何,她受过的教养摆在那里,从来就没听她骂过人,或许真的该说她聪慧,骂人这项技能无师自通,不至于向泼妇一样,但是其恶毒,阴损,还真是常人不能及。凡事听闻之人都乍舌不已,大夫人说的不错,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阮家最恶毒的,就是往日里那个最良善的。

因为阮瑞中还没有发话如何处置,阮大夫人听到下人禀报,也没说什么。她是个孝顺的儿媳,现在公爹在休息,她自然不会用这种小事去烦他。

而拿了东西的那些人,心中多少忐忑,祖父有多疼小姑姑,他们都清楚,现在是发火,可万一后悔了呢?被秋后算帐该如何是好。倒是阮大夫人向他们保证,真得有什么事情,她一人承担,所谓法不责众,他们祖父万不会责罚他们。

午膳之后,乐成帝派了人来给阮瑞中诊脉,查探查探他的身体状况,到底是他的肱骨之臣,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仅仅为了做面子。

太医诊脉,心头却是咯噔一跳,怎么又是怒火攻心,又是郁气于心?更有中风的征兆,怎门看都怎么不好,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与他无关,他尽到自己的职责就好。开了方子,叮嘱了几句,回去复命。

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孙女,还有曾孙,一大群人围在身边,小心的伺候着。

虽然远没有魏氏伺候来得舒心,不过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儿孙满堂,心里多少宽慰了些,不过,思及魏氏那个淫妇所言,不仅染指他儿子,甚至还盯上他的孙子,那点宽慰瞬间就碎成渣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儿孙,似乎是想要看清他们时不时与魏氏有染,不过看来看去,都还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滚,都滚出去!”

阮大夫人本来想趁此机会说一说阮芳菲的事情,有几分试探阮瑞中的意思,然见此情景,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听闻阮瑞中睡不好,于是在方子里加了安神的药,阮瑞中喝了药之后就昏昏欲睡,一整下午,他基本都处于这种状态。

不管阮家如何的混乱血腥,骆家倒是洋溢着欢声笑语,大概真的是少有这样快活的时候,说不得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天,并没有在午膳后就告辞,接着继续玩儿。哪怕是出了一身汗,平日里的贞静贤淑模样全无,最多就是相互的取笑几句,别说,就算平日的死对头,在这个时候似乎也没那么多你死我活了。

直到大半下午,快要近黄昏,才有人起头告辞,虽然依依不舍,但确实不早了,须知,之前的宴会,基本上在午膳之后就散了。

靖婉叫人打来水,虽然不没办法这个时候沐浴,整理整理仪容还是可以的,至少在出去之后,别人从外表不会看出她们的不妥。

整理之后,一个个又都变成了的仪态万千的贵女,有那些彼此的看了看,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送走了最后一个娇客,靖婉也得以缓缓,虽然不是很累人,但是作为主人家,这个找了那个找,几乎是全程相陪,这种情况是第一次,游刃有余之外,有点不适。

早早的就安排了洗浴,又让龚嬷嬷松松筋骨,感觉又满血复活了。

“这宴会啊,日后还少办点。”

龚嬷嬷闻言,轻笑了笑,“那是姑娘自个儿弄的这些,你看看其他的人家的宴会,可不像姑娘这么忙碌。”这应该算是靖婉进京后首次正经八百的主办宴会,很明显,非常的成功。

“其实我自己也玩得很开心,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姑娘这是哪儿的话,本就该是玩乐的年龄。”

“可不,整日悠悠哉哉的,基本没啥事儿,自然就玩乐。——嬷嬷,今儿没午休,有点困,我现在睡一会儿,你晚膳前一刻钟叫我。”靖婉说着,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半眯的眼眸溢出点生理泪水,那一双谋子似秋水翦瞳,格外的惑人。

靖婉的很快就睡着了,龚嬷嬷轻轻的给她调整了一下睡姿,这么压着手臂趴着睡,时间稍长可是会不舒服的,再在她身上搭了一层薄绸毯,这才出去,随后,青竹进来,拿了团扇,不急不徐的给靖婉扇风,不会太急,又保证又一丝凉风。

丫鬟在晚膳前将她叫起来,喝点水,清醒清醒,再用晚膳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期间,孙宜嘉来过一次,不过见她在睡觉,便没有打扰她。

之后的时间,靖婉倒也跟以往一样。

倒是骆沛山,因为南边的事情,又开始忙碌起来,眼瞧着怕是要比较晚才能睡。

因为近段时间都是一起用膳,席间听他说了两句,水利的事情,靖婉不懂,真要说点什么,大概在抢险及灾后安置,她还能根据前世的那些东西“纸上谈兵”一下,不过据她所知,启元王朝,更确切的说是前朝,对于应对洪灾自有一套完善的方法,靖婉从不小觑这些人的智慧。不过,可以回头仔细的瞧一瞧,毕竟是超越了几千年的积累,应该可以罗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对于李鸿渊的再一次造访,靖婉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继续睡觉。

李鸿渊今夜到来,主要目的还是找骆沛山,不过都进了骆家的地盘,又怎么会不来瞧一瞧靖婉,抱着她亲了亲,耳鬓厮磨了一番,估摸着他写的东西骆沛山已经看完,也琢磨了一个透彻,“我今晚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好象谁稀罕你陪着似的。”靖婉小声嘀咕道。

李鸿渊笑了笑,亲亲她的额头,“那我先走了。”

靖婉看着他出了门,其实心里还是挺滑溜的,不管什么事都说一声,好过一言不发,自觉做什么都理所当然,靖婉现在不会胡思乱想,但他的态度,至少说明了他的尊重。

骆沛山还在细细的翻看李鸿渊写的东西,心中的无比的赞叹,晋亲王当真是不简单,圣上那里都不知道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而众人都还在思考的事情,他已经设想到了方方面面,条理清楚,点子都落到实处。

正在琢磨着某些地方还能再添加一些细节,无意间抬头就看到李鸿渊走了进来。

更上次一样,都是这么悄无声息,骆沛山腹诽,堂堂亲王,做那“梁上君子”倒是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不过既然本人要过来,又何须提前那么点时间让人现将折子给他看,这点时间,你还能忙什么事不成。不过,如果他知道李鸿渊趁着这时间,闯了他乖孙女的香闺,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起身,从书桌后面转过来,“见过王爷。”

“免礼。”李鸿渊在一旁坐了下来,“骆大人可看完了,觉得如何,可有需要补充的地方?”这就是一老头,不是他亲亲婉婉,自然是公事公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面对正事,骆沛山也半点不含糊,直接说了自己的意见跟见解。

两人就此事展开了讨论。

端茶递水这种事,暗一全权接手,至于骆沛山的那小厮,这会儿还有点因为晋亲王夜里造访而发懵,要说上次李鸿渊夜访骆沛山,可是直接将他给弄晕了的。

因为说李鸿渊写的东西本来就全面系仔细,需要补充的地方很少,因此,讨论的时间并不长,还不足一个小时的时间。

骆沛山对李鸿渊的欣赏上升到佩服,就这能耐,其他的皇子全捏到一块儿,都远远的赶不上,处理事情也老辣,游刃有余,乾坤在握,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乐成帝都远不及,这样的人,如果夺嫡失败,简直就是没天理。

不过,想到他明面上的名声,可以想象,这人又隐藏得有多深。

李鸿渊喝了一口茶,“剩下的就有劳骆大人了。”

骆沛山点着折子,“王爷就没想过自己呈递上去?这么一份大功劳让臣独占了?”

李鸿渊看了他一眼,“本王需要什么功劳。”

“也是,这天下江山都是王爷的,又怎么会在乎这点名头,而且,王爷递上折子,圣上第一反应只怕是质疑王爷都抢了谁的功劳,然后就怀疑王爷的用心,甚至都不会去想自己的儿子居然有这本事能耐。”

李鸿渊不置可否,虚名这种东西,他从来就不想要。

起身,“本王告辞了。”

骆沛山忙跟着起身,“恭送王爷。”

等到书房里又悄无声息,骆沛山的目光再次的落到折子上,片刻之后坐下来,翻开进行过删改的折子,开始誊抄,明日呈递到御前。

他的小厮又进来添茶水,“今晚的事情,都忘了吧。”骆沛山未曾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未曾停下,那小厮却听懂了,忙不迭的应了,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鸿渊转到又去了阮家,或许是冥冥中自有感觉,他还没休息,同时也没留人伺候,下人也只当他是心里郁结,说不着,在他发火之后,都不敢留下。

看到李鸿渊出现,阮瑞中意外又吃惊,然而,心里却又有三分意料之中的感觉。

“见过王爷。”

李鸿渊老神在在的坐下,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免礼。”

随后,李鸿渊不说话,阮瑞中也就垂手站着。

“做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多冷血呢,让一个体弱的老人家罚站呢。”

“多谢王爷。”阮瑞中除却他话中的其他内容。

“首辅大人不想与本王说点什么?”李鸿渊单手撑着头,带着几分闲适懒散。

阮瑞中终于抬头看他,“只能说,王爷当真了不起,骗过了所有人。”事实上,之前对这“背后人”有千言万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既然明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不能私下里告诉他,非要将阮家弄成这模样,是他阮瑞中得罪他了不成?

没错,他已经想到,这一切可能都是魏氏口中的人。

看到李鸿渊,他什么都不相问了,依照这位的脾性跟行事作风,问了也未必会告诉你,就算告诉你,那答案说不定就是“我高兴,乐意”。

“主子,人带过来了。”暗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随后,打扮得分外风情妖娆的魏氏走了进来,那是阮瑞中从未见过的装束,在一瞬间的惊艳之后,脸色彻底的黑成了锅底,不仅仅因为一切都撕破之后她变得无所顾忌,更因为她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晋亲王。

魏氏连眼神都没给阮瑞中一个,妖妖娆娆的给李鸿渊见了礼,“……果然是王爷呢,要说对王爷的手段,臣妇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鸿渊轻飘飘的看着她,“你的能耐倒是不怎么样,这么容易就玩废了,本王原本以为还需要多花费点精力。”

魏氏深情微僵,随即又笑得风情万种,“王爷在暗,臣妇在明,王爷对臣妇知之甚详,臣妇对王爷一无所知,王爷出手突然,臣妇自然就措手不及,若是有防范,结果可就未必是这样了。”

“你在京城蛰伏一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