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丑,不要。”语气不带起伏的四个字,目光收了回去,又懒散的靠着。

别说是八个美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在场的其他人的表情也有几分皲裂,谁都知道,这些女子只是名义上的宫女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只能做宫女子,要到最后才会有定论,本质上就是给人暖床的,不是皇上也是身份尊贵的王爷,自然都经过精挑细选的,不然,邀宠不成,反落了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岂不适找死。单论颜色,或许比正规的选秀还出色些,毕竟,这是启元上下撒网,比之选秀的范围宽了许多,怎么可能会丑?

“朕倒是觉得都挺漂亮,哪里丑了?”

“父皇既然觉得漂亮,那就全收了吧。”李鸿渊淡声道。

“混账,你母妃给你选的人,简直是,简直是……”

“因为母妃准备给儿臣的,父皇才有所顾忌,原本心里还是很想一并收了。”

这一下,乐成帝直接抄起杯子砸过去。

作为被砸的人脸不红心不跳,其他的人却被吓个半死,尤其是那些第一次见到这场景的人,正所谓天子一怒,现下的情况虽然不至于伏尸百万,但也绝对的吓人,皆是惊慌失措,瑟缩着,如同鹌鹑,哪里还有心思去展示自己的美好。

李鸿渊皱着眉弹了弹溅落在身上的几滴水珠,“父皇这脾气倒是越发的暴躁了,如果因为天气热,上火,就让太医开点药,败败火,这随便乱扔东西,万一儿臣没避开,岂不是毁容了?儿臣有功夫底子,手脚尚算灵敏,基本上都能避开,万一你失手砸到其他人,比如说母妃,如何是好?”

乐成帝能被李鸿渊轻易的撩起火气,现在不想骂了,只想揍他,可是吧,这孽障才不会跟其他人一样乖乖的站在那里,你当真命令他跪下,他会照做,那时候,自己又下不了手了,可是那火气不发出来吧,又憋的慌,又想抄东西砸人。

“皇上,”苏贵妃忙伸手按住,“你消消气,你也知道渊儿这破脾气,可是也正如渊儿说的,万一没避开,伤着了,倒时候心疼的还是你自个儿。”

乐成帝到底是没再砸过去。

苏贵妃再看向李鸿渊,也无奈了,这儿子对其他人都不怎么搭理,怎么偏生就爱跟自己父皇呛声呢。“你呀,你就不能少惹你父皇生气?”

李鸿渊瞥了乐成帝一眼,勾了一下嘴角,怎么看都显得特别的讽刺。

对一般人,这都挑衅,更何况对方还是九五之尊,不过,挑衅的眼神之后,紧接着是苏贵妃祈求的眼神,乐成帝到底是忍了,移开目光,眼不见心不烦。

“渊儿,你再若如此,就到外面跪着去。”苏贵妃颇为严厉的说道,眼神中却带着无奈,示意李鸿渊收收脾气,适可而止,别真把你父皇给惹恼了。

李鸿渊微低头垂眸,似乎是听从了苏贵妃的话,又一副百无聊奈的模样。

苏贵妃轻笑,又回到八个美貌女子身上,“母妃也觉得挺好看,渊儿你倒是说说,哪里丑了?你要真能说出一二三来,母妃也不勉强你,要说不出来,可就不是挑选两个是人那么简单了。”苏贵妃那表情,大有让他全部领回去的意味。

“皮肤又糙又黑,腿短,腰肢硬邦邦的,脸上涂了那么厚一层粉,斑点都还看得见,洗了脸还不就一张鬼脸?身上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劣质熏香,浓得发臭,就这样,儿臣还真不知道那点好,那点漂亮?”李鸿渊半点不客气的说道。

一向对自己的外在条件都相当自信满意的八位姑娘,这会儿咬着唇,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被人如此的贬低,这心里岂是一个委屈了得。

苏贵妃无语,照你这么个挑剔法,估计全天下都没有美人了。“哪里糙了,哪里黑了?明明一个个都水嫩嫩的;人家好端端的站着,你怎么就看出那腰肢是硬邦邦的?腿短?”苏贵妃看了一眼,“也不是全部都短;脸上有斑点,多数人都有,用粉遮一遮很正常,有几个女人不用粉,这熏香,你不喜欢,回头换上你喜欢的不就成了。你这纯粹是鸡蛋里挑骨头,不作数。”

“儿臣要求也不高,肤若凝脂,欺霜赛雪,一张素颜也是国色天香,毫无瑕疵,腰肢柔韧却不脆弱,腿要修长笔直,身上不用任何熏香,夏日的汗液中也带着好闻的馨香。母妃,不是儿臣挑剔,她们这样的,儿臣还是真下不了嘴。”说白了,说的就是靖婉,如果靖婉不是现在这样,是经过风霜之后的她,他大概又是另一番说词,皮肤便是黑了糙了,他也能说成是野性美。

这还叫要求不高?“以前伺候你的那些女子,难不成都是这个标准?”要真这样,怎么别人没发现,全部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去。“强抢民女”这种事,别以为就她他儿子在做,只是其他人都没这么突出严重,被他的“光芒”给掩盖了而已。

“有兴趣的时候,自然可以降低标准。”没兴趣的时候,不达标准就不要。

“行行,你也别跟母妃扯这些,不想要就算了,这种事儿,母妃还能强摁着你不成?”苏贵妃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

“是儿臣不是,累母妃烦心了。”李鸿渊颇为歉意的说道。

苏贵妃一怔,“你这孩子,母妃不是这个意思,母妃还没怎么着呢,你倒是先多想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这会儿倒有点小女儿态了。”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李鸿渊笑了笑,“儿臣知道母妃对儿臣好,一直都铭记在心,只是儿臣无以为报,还时不时的惹母妃伤心。”

“说什么呢,越说越不像样了。”苏贵妃笑着,却侧头用帕子摁了摁眼角,“你要真这么觉得,那日后万事都听母妃的?”

李鸿渊向来不是玩温情的人,就因为不玩,偶尔来一次,这杀伤力绝对是空前绝后的,这不转眼就让苏贵妃落泪,让乐成帝的跟着软成一塌糊涂,让敏襄公主对他的惧意锐减,被他损得颜面全无的八个女子又忍不住的偷偷看他,至于李鸿铭,天生不对盘的人,这种温情大概只能加剧他的厌恶。

不过,这些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李鸿渊摇摇头,“儿臣混惯了,怕是做不了对谁言听计从,所以,母妃,儿臣很抱歉,如果有来生……”

“傻孩子,什么都不用说,母妃都知道。”苏贵妃温声道。

李鸿渊浅笑,——如果有来生,大概不会与你有半点牵扯,说不定还早早的弄残你儿子,即便身在高处的你,也会将你拉下来踩入泥里,就不知道那时候的你,是否还如现在这般的当个“慈母”。

被李鸿渊贬得一无是处的八个女子,自然是不可能留在乐成帝的后宫,李鸿铭也不会要,但凡是好颜面的,大概都不会再伸手,试问,别人如此瞧不上眼的,你却巴巴的拉回来,是想被嘲笑奚落呢,还是想让人说你没品位?当然,不排除有那不当回事的人,混不吝的表示自己的眼光没有晋亲王那么高。

八个女子被带下去之后,再也忍不住,哭得肝肠寸断,哪里还有半分最初被苏贵妃挑选出来时的傲慢自得,因为爬得高,所以摔得惨,虽然说,比起其他人,她们也只是高出一步而已,但是现在也足以让另外那些女子加倍的讽刺。让你之前高高在上,耀武扬威,让你欺辱我,那可双倍的仇恨,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一场笑话,自然是很快的被其他人知道了,众人的反应不一,虽然最终的结果,让很多人都满意,毕竟,剩下的那些,大概也不会有人轻易沾惹了,却也让不少人觉得,真不愧是盛宠不衰的苏氏,还以为她是用来固宠,结果却是给儿子选的,依照乐成帝对晋亲王的宠爱,给他选人,乐成帝自然不会反对,或许还很乐意,苏贵妃再让晋亲王搅了局,基本上就是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这个女人,还真不是的阴险奸猾,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潜在的敌人。

倒是秦淑妃,听闻之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轻声低语道:“都道他最是花心风流浪荡不羁,谁曾想,其实最是痴情专一忠贞不二,倒是挺想看看,等成婚后,他能做到什么地步。骆三姑娘到底是不是个有福的,到时自见分晓。”

“娘娘赎罪,奴婢没听清您说什么,您能再说一次么?”宫人请罪道。

秦淑妃性子好,分位也够高,在后宫不争不抢,没有苏贵妃的盛宠,却也不算差,整个后宫,怕是没有谁比她过得更舒心自在了。也因此,伺候她的人相比其他地方轻松,胆子也稍微大一些,换一个人,可轻易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秦淑妃摆摆手,“没什么,本宫自言自语呢。对了,你去将恭亲王妃请过来。”好歹是自家侄女,还是多叮嘱两声,不要被其他人撺掇了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才好,本来不需要她来做这种事的,不过,她那兄长也是个暴脾气,不肯好好说话的,不与她分说清楚了,指不定心里更加的犯拧,时间长了,再被其他人在耳边吹吹风,万一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到时候才更加的麻烦。

“是,娘娘。”

李鸿渊留了半天,再与苏贵妃他们一起用了午膳,倒是没再离开行宫,溜达着回了自己的院子。路上还遇到了其他兄弟,看他的眼神,似乎带着那么点“幽怨”。里面的门门道道,李鸿渊自然是清楚的,不过,这些事情却与他无关,真有那个心思的,岂会因为他两句话就退缩不前,说到底还不是要面子,更想在他们老子那里留个好印象,既然如此,那还沾染什么美人,有舍才有得,什么都不舍,又想全得了,那是万没有可能的。

李鸿渊的四个丫鬟,行宫里留了两个,行宫外留了两个。

这会儿,李鸿渊看着低眉顺眼的站在面前的丫鬟,说实话,她们其实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比之前的八个毫不逊色。以前,她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李鸿渊就懒得再多看一眼,不过这会儿,苏贵妃好几年没给他送人了,他不过几个月不养人,她就开始关心儿子了,当然,他拒绝,她也不会强赛,不过,身边的四个丫鬟,个个都是完璧之身,听说有些人的眼睛毒得很,这般下去,迟早会被看出端倪。

与婉婉的亲事已经定了,就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断不会与婉婉挂上钩,最多就又一轮的胡乱猜测,比如说他其实不行什么的,这话只要不是出自他媳妇儿口中,谁爱说说去,不过,终究是麻烦,未婚夫不行,作为未婚妻,肯定也会卷入留言之中,被人指指点点,想想都不爽呢,还有他那对所谓的父母,大概会愁容不展,急白了头发,他们头发掉光了也与他无干系,只是他的耳朵恐怕会起茧子,所以,这四个丫鬟还是破了身比较好。

“自个儿找个男人,今晚把房圆了,等王妃过门之后,再与你们办婚事。”

主子平日里一向话都懒得跟她们说一句,她们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如那些近侍暗卫多,但骆家三姑娘,在主子心里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这一点却似非常清楚的,原本因为突然被叫来,还忐忑不安,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主子不快了?对于她们而言,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恐惧的事情了。

她们主子的确脾气不好,但,其实做好的分内事,她们的日子是最清闲最松快的,盖因为从一开始就绝了爬床的念头,不需要争宠,大家都一样,自然能和睦相处,没有勾心斗角,月例也多,整个京城,怕是没有哪家的丫鬟比得上她们,丢了这份差事,是最不想的。只是,主子说什么,找人圆房?耳朵出现幻听了?

“怎么,有问题?”

两人齐齐一哆嗦,想都没想就开口,“回主子,没问题。”

“如此,下去吧。”

等到两人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里,这才不由得面面相觑,什么叫没问题,问题大了。

要一个姑娘家,自己找男人,还必须今晚就圆房,不带这么玩人的,主子你想把我们“嫁出去”,你直接指人啊,听主子的命令,天经地义,何止于如此的尴尬,现在自己送上门给男人睡,倒不至于担心被拒绝,只是肯定都会被异样的眼神看待,便是日后会成婚,对方心里只怕都会有疙瘩。

一时间,欲哭无泪。

“清诗,该怎么办?”清歌扯着帕子,一脸的焦躁。

“你心里不是有人么,找他去呗,我就随便找一个。”清诗倒是显得淡然些。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主子说一不二,他让找男人就得找,他让今晚圆房就得今晚圆房。”

“清词跟清赋是不是也一样?”

“多半如此吧。主子对我们向来‘一视同仁’。”

“我晚上去找他,如果他不愿意,我也随便找一个。”清歌三分赌气,三分无奈。“你呢,你心里有人选没有?”

清诗淡笑一下,没说什么。

而基本随时伺候在侧的沐公公,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果然,自家主子就是一个祸害,祸害外人不算,还祸害自己人,好歹几个水灵灵的丫鬟也伺候了你一场,就算是没功劳没苦劳,那也是挂在你名下的,且不说被几个丫鬟选中的人会如何想,这日后嫁出去了,说起来也不好听啊,呃,好吧,那时候是王妃将人嫁出去的,大不了就是王妃背一个妒妇的名头,小意思……个屁!

沐公公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腹诽,王妃要知道了这前因后果,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再瞥了一眼同样装木头的暗一,身为暗卫之首,同时又是侍卫首领,因为特殊,应该不至于像其他暗卫一般,须得等到退下去之后才能娶亲,不过,四个丫鬟都只知道他明面上的身份,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盯上了。沐公公有点幸灾乐祸。

“暗一……”

“主子。”暗一立马单膝跪下等候吩咐。

“派人去告诉忠王叔一声,本王觉得他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

“是。”

于是,在乐成帝午睡起来后没多久,正准备看折子之际,忠亲王找上门,“……皇兄,臣弟听说,这有八个美人,鸿渊侄儿嫌弃得不行,他嫌弃,臣弟不嫌弃啊,你把她们都赐给臣弟吧,正好臣弟这次也没带几个伺候的人。”

乐成帝看了他片刻,这个弟弟也是个荤素不忌的,整天不务正业,上梁不正下梁歪,连带着他那些个儿子也是一群混账,不过,终究是自己亏欠他的,而他也算有分寸,大事儿不犯,多不过是些招猫逗狗的小事,自己养他一辈子也无妨,就算自己宾天,儿子登基,这依然是长辈,没参与过党争,自然也不会刻薄他,至于他死后,他那些儿孙,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去找贵妃。你自己也悠着点,别坏了身子。”

忠亲王浑不在意的哈哈一笑,“皇兄放心,臣弟省得。”

乐成帝挥挥手,让他赶紧滚,看着就烦人。

忠亲王麻溜的滚了,找苏贵妃要了人,然后志得意满的将萎靡不振的八个美人领走了,便是遇到那风言风语的,也不以为然,面子是什么,那玩意儿值几个钱,得了实在才是真的,其他都是虚的,别以为他没听出某些人话语中的酸气。

所以遇到这种不把脸皮当回事的人,憋闷的也只有自己。

不过,忠亲王回去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殆尽,可见,他实际并不如表面的那么高兴,他一直都是混过来的不假,不代表他就半点脑子都没有,不过是现实的无奈,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到最后,也就习惯了,习惯了插科打诨,习惯了在强势面前低头,胳膊拧不过人家大腿,那就不拧。

“混吃等死不也挺好。”忠亲王自嘲的一笑,然后一手抓一美人进了屋,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才是。

因为心情不好,难免就不那么温柔,加上美人是首次承欢,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忠亲王妃被黜,可他两个侧妃俱在,于是,似乎没人想到,忠亲王侧妃两个配额其实是满员的,那么阮芳菲该如何?提为正妃?或者贬黜一个侧妃?再或者打破惯例,让他成为第三个侧妃?第一个显然是不可能的,乐成帝对了尘大师的话深信不疑,绝对会压着阮芳菲;而第二条,当初为了补偿忠亲王,他的两个侧妃出身可都是不差的,而且儿女俱全,没做错什么,有什么理由贬黜?那么第三条或许是唯一的选择,但是,祖宗律令在那里,怎么可能为了她而更该,那么到最后,她或许是顶着侧妃的头衔,但是在皇家玉牒上却不会有她的名字,其结果就是不伦不类。

迄今为止,有谁意识到这一点了?

李鸿渊或许都未曾意识到,阮芳菲还不值得他如此的关注。

但有两个人肯定清楚,那便是忠亲王的两个侧妃,两个人的家世相仿,上面没了那个粗鄙愚蠢的王妃压着,将她们其中一个扶正是很可能的,没错,她们看到的,不仅仅是阮芳菲带来的威胁,还有机遇,给阮芳菲腾位置,为什么一定要贬黜呢?

知道忠亲王的德性,自然也不指望他,两人很有默契的就将八个女子给安排了,已经承宠的两个人,要不要提为侍妾还待定,毕竟后面还有六个,总不能在承宠之后就全部提为侍妾?亲王得侍妾,也是有定额的。

忠亲王吃饱喝足了,心中的郁气也散了,反正这好处是他得了。

“给阮姑娘下贴子,你们请她过府赏赏花,喝喝茶。”忠亲王对两个侧妃吩咐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勾起相同程度的浅笑,“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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