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芳菲微微扬了扬头,这个时候,任谁都不会觉得她是在维持骄傲,而是那面纱的“重量”压得她往后仰头,脸上的血色也急退,转瞬间,脸色就如白纸一般。

就算是原本瞧乐子的人,这时候心中都升起了一丝丝的怜悯,晋亲王那话,未免也太狠毒了些,别的不说,好歹也算是你半个未婚妻,不应该……好吧,或许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晋亲王才会如此,跟他无关,甚至不会多瞧一眼。谁不知道晋亲王好美人,毁了容还会受他待见才是真奇怪了。

孙宜嘉对阮芳菲都升起了怜悯,她现在是不是该庆幸,晋亲王对自己其实还算是嘴下留情?不过,就算是不留情也无所谓,谁会在意。想到自己的某些猜测,孙宜嘉那点怜悯转瞬间消失无踪。

端午佳节,婉妹妹被算计,她只是问了问婉妹妹那段时间遇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她阮芳菲了,她也有算计婉妹妹理由。

孙宜嘉看了看靖婉,神情异常的淡漠,这与婉妹妹的本性不相符,她不心仪晋亲王,单从这一点出发,她不会对阮芳菲有意见,可见,婉妹妹如此态度,肯定是另有原因。靖婉与外人之间,不管谁对谁错,孙宜嘉自然是永远都站在靖婉这边。而且,婉妹妹不是主动挑事的人,根源必然在阮芳菲身上。所以,孙宜嘉瞥了一眼阮芳菲,活该——

阮芳菲本性狠毒,心性却远不到无坚不摧的地步,要说世上有谁能凭借几句话就让她近乎崩溃的,除了李鸿渊别无二选。

大概再没有比心仪之人的当众羞辱更加伤人的了。

李鸿渊心眼小,容不得任何人伤害靖婉,同样本性自私,再没了利用价值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可若是这样的人“不识趣”,就别怪他狠狠的踩了之后还碾上几碾,别指望他有一丝一毫的慈悲之心。

如果说,在此之前,阮芳菲还觉得李鸿渊是在意她的,此时此刻,如此狠绝的一巴掌,如果还不能让她白日梦醒,她就真的是天下第一蠢了。想想以前的每次相处,何曾给过她一星半点的温柔,难道仅仅是没有无情的将她驱逐,在她看来就成了与众不同?她从不认为自己做错,这不假,但不代表她脑子不清醒。

大概真的是一直都顺风顺水,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在她看来,她要才情有才情,要美貌有美貌,别说是整个京城,便是整个启元,也找不出与她并肩的人,她看中的男人,勾勾手指就该为自己痴迷,只是这种人太多了,一直无往不利,她认为,李鸿渊即便不太一样,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原来,不是的……

不过,既然是她看中的,那么必然就是她的,若她得不到,宁可毁了,也不会给别人。

阮芳菲扬了扬头,似乎想要将眼泪给逼回去,可惜,没半点作用,眼泪还是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那模样当真是让人揪心的疼。

端午当日,恭亲王被李鸿渊狠狠的折了面子,到这会儿气都还没消呢,若非不得以,根本就不想请他,原本以为他会与以前一样不出席,谁知道他今日又抽什么风,不但来了还到处乱窜,若不是担心他弄出幺蛾子,确切的说是担心他给自己戴绿帽子,不然,谁耐烦像个跟班似的跟着他。现在美人垂泪,好吧,不看那伤着的地方的确依旧是美人,着实狠狠的勾起了他内心的保护欲。“六弟,你说话未免太过分了吧?”

李鸿渊脚下一顿,回过头,“你以什么立场来说这话?她跟你有什么关系?也是,她老子毕竟是内阁首辅,你们一个个都想拉拢他,对他这个联姻价值最大的女儿自然是垂涎三尺,本王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们早就在私底下勾搭好了?不是你就其他人,或者说,阮瑞中是在广撒网,你们都有份?”

恭亲王心想,若真是这样,那又是好了。

倒是阮老夫人,脸色气得铁青,一边安抚阮芳菲,一边目光如刀的看向晋亲王,“王爷莫要血口喷人。”

李鸿渊冷笑一声,“本王说得不对?十六岁,没嫁人就算了,连一次亲都没说过,要是里面没猫腻,谁信?阮瑞中真若是行得正坐得端,那就是你这女儿本身有问题?本王无权无势,父皇莫名其妙的把人塞给我,一个个就真当本王好欺负,是冤大头?”

本来,离其他女宾所在的地方就比较近,这会儿自然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那好奇心,人人都有,近处的直接竖起耳朵,而远处的见这情况也纷纷靠过来。李鸿渊可没压低声音,话一出,就引起了小小的骚动,晋亲王说的,好像确实很有道理啊。

除了那些娃娃妻,这女孩子,早一些的,甚至七八岁的时候就在相看人家,晚一些的,最多也就十三四岁,像阮芳菲这样的,还真没有,之前孙宜嘉跟她的情况有些类似,但她虽然没有说亲,却有康亲王那个众所周知的对象,唯独阮芳菲什么影儿都没有。一旦洒下怀疑的种子,再看阮芳菲,那眼神就格外的不对了。

要说怪不得晋亲王之前就对这么个美人不假辞色,甚至迟迟不远将人娶回府,换做其他男人怕是也一样。

这女子,脸蛋再漂亮,才学再好,这名声坏了,那也是白搭。

阮老夫人气得咬牙切齿,自己女儿为何一直没说亲,其他人不知道就罢了,他明明知道,竟然还说出这种话,看上他的人那都是眼瞎,自己这死犟的女儿就是第一瞎。“我们阮家哪儿得罪了王爷,让王爷如此的羞辱?”

“实事求是而已,如果阮老夫人觉得是羞辱,那就是吧。”

“李鸿渊——”阮芳菲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尖锐,眼中含着恨意,“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直呼本王名讳,这是阮家教出来的规矩?”李鸿渊冷冷的说道。

“王爷恕罪,小女只是一时气急,并无对你不敬之意。”阮老夫人急忙道歉,这种罪名,往大里说,可以是阮瑞中教女无方,足够弹劾他了,往小里说,就是阮芳菲没规矩,碰到规矩严厉的,少不得要掌嘴。

“看在阮瑞中的份上,本王可以不计较,不过,本王就等着,看看你们准备让本王如何后悔。”这一下,李鸿渊真走了,只留给众人一个玄色的背影。

不管阮芳菲有多骄傲,不管在来之前做了怎样的心理建设,这会儿也没办法再继续呆下去,转身,与李鸿渊背道而行,腰背停止,维持着仅有的那点尊严与骄傲。

然后,另外一家人刚好从外面进来,看到阮芳菲那模样,都不由得往旁边站了站。然后,等到阮家人离开,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原来传言是真的,阮芳菲真的毁容了。

然后,等她们看到孙宜嘉的时候,呀,这妆容怪好看的。随后才想起来,她也是毁了容的,今年这是怎么了,京城双姝都被毁容。

从始至终,靖婉都淡然的看着,因为晋亲王毒舌的对象是仇人,心里多少有些畅快,但要说那感觉有多强烈,倒不至于。不管阮芳菲遭受怎样的苦难,也不会让她觉得如何如何,给那种太强烈的情绪都是浪费。

不过,靖婉其实觉得晋亲王的行为有些奇怪,性冷酷暴戾,那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以做得更加的简单粗暴,似乎完全没必要用这么迂回的手段——两者相比较,前者对于自身的名声损伤更大些,而后者,最明显的,大概就是阮芳菲会被流言蜚语所包围,成为京城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前的美名,现在就是污名——以前被人捧得有多高,现在摔得就有多惨。

就像一张白纸,突然破了脏水上去,就会非常的明显;而如果本身就是一张乌黑乌黑的纸,那么就算是将其浸泡在墨水中再拎起来,也还就那样。前者就如同阮芳菲,后者就如同李鸿渊。所以,晋亲王的名声差得不能再差了,再污一下名声也无所谓,这一次他却没这么做。

想不通,靖婉也就不想了,不用时时防着阮芳菲下阴招,自然是再好不过。

恭亲王妃的生辰,可就远不及大长公主的热闹,毕竟,除开必将重要的人,其余的邀请的都是恭亲王派系的人。

在开宴之前,也就那么些活动,不是些小游戏,就是吟诗作对之类的,挺无聊的。

要说现在,靖婉现在是备受关注的人,自然也就有人想让她参与,靖婉自然是一概拒绝,不擅长的东西,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骆三姑娘不擅长,不然就来擅长的吧,弹一曲,就当给恭亲王妃庆生了。”

今日助兴表演的,貌似都是恭亲王府上的伎人,突然要她弹琴,这是被人给找茬了?可是她为什么要娱乐你们?“王妃娘娘恕罪,臣女今儿手疼。”

恭亲王妃突然敛了笑,“骆三姑娘这是不给本王妃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