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抬头,只看到那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瞧着不知道有多委屈。

靖婉有时候觉得,她是不是太好性了,才会有人总想踩她。“来人,备马车,将这位姑娘送定国公府去。”

“不要——骆三姑娘,霖公子他不喜欢我,如果我去定国公府的话,他一定会让我落胎的。我十二岁就心慕他,可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做他的妻子,我想忘了他的,可我办不到啊,因缘巧合有了一场露水姻缘,原本想着这就够了,便是叫立刻死了,我都甘愿,我已经准备离开京城,青灯古佛一辈子,可是,可是……”女子捂住肚子,小心翼翼的,“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不对,可孩子是无辜的,你留下它好不好,我愿意当牛做马的伺候你,如果你容不下我,等生下孩子,我可以离开,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再不然,留子去母……”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靖婉淡声说道。

女子怔了怔,“你是他未婚妻,他日后的嫡妻,如果你愿意留下这孩子,那么相信他也会……”

靖婉突然笑了笑,“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

“婉婉。”骆老夫人开口叫住她,她基本上已经料到靖婉接下来会说什么,如果真说出来了,对她的名声不利,虽然说,骆老夫人现在压根就不愁她的婚事,但是被外人说三道四,还是会很让人生气。将靖婉往后拉了拉,上前一步,刚好挡住了靖婉半个身子,靖婉也知道骆老夫人的用意,倒是乖觉的退了退。“瞧你这样,不进骆家门,不达目的也不想离开,行,你这张脸,你都不要了,我们骆家损点颜面也无所谓。”

女子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屈辱。

骆老夫人不为所动,“既然能一眼就认出我们家三丫头,想来也不是仅仅见过那么简单,当是有所了解,想来,你也就不是平民女子了,说吧,你是哪家的?——你不敢找定国公府却找到我们骆家,是不是觉得我们骆家比较好欺负?”家里面才出了个败坏家风,不知廉耻的东西,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还专门来下婉婉的脸子,骆老夫人这会儿可谓怒火中烧,“我倒是想瞧瞧,是哪家,教出你这么个‘好姑娘’。”

“老夫人,小女知道你很生气,可是小女没有办法,走投无路了才会出此下策……”

“哪家的?”骆老夫人声音拔高了三分,眼神冷厉。

“我爹,右都督沈书韩。”

右都督沈书韩,苏贵妃舅家的表兄,苏贵妃一系的铁杆。想来,这就是一庶女,还是不怎么受待见的那种,毕竟,沈家即便是与定国公府敌对,小辈不怎么来往,但孙宜嘉也不至于连沈家的嫡出姑娘都不认识。

“右都督?好,好得很。——来人,去右都督府与定国公府,请两家主母,过府一叙。”骆老夫人当机立断,这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的问题,而是牵扯到大三家人,说得更大一点,还能参杂朝堂的各种阴谋算计。

或许只是冲着婉婉来的,但是,抬高到骆家颜面的高度,尽可能减少对婉婉的影响。要知道,削一个人的面子跟削一个家族的面子,那是两回事,搞不好就结仇了。

骆老夫人不知道晋亲王在这里面扮演者什么角色,到底是从头到尾都是他策划的,还是跟之前敏哥儿那事一样,只是做了推手,不过,想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完全是的策划,很容易被看出是人为,那么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再有,按照他对婉婉的在意,就算是为了搅了婚事,也不会如此的下婉婉的颜面才对。

骆老夫人冷冰冰的看了一眼这位沈姑娘,转过身,脸色缓和了些,伸手拉过靖婉的手,“走吧,跟祖母回去了。”

靖婉就顺着她的手,挽住她胳膊。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靖婉轻轻的笑了笑,被人这么上门打脸,生气是肯定的,但是却没有伤心,其实靖婉的第一反应是——大概要如嫂子所愿退婚了,都弄成这样了,这婚约还能维持得下去,才比较奇怪吧。

想想也知道,敢直接来骆家,肯定是有依仗,这依仗肯定不是沈家,只怕这时候沈家还不知情呢,毕竟,沈家还想着拉拢骆家,敢这般上门打脸得罪骆家,除非是脑子被糊了,那么她的退路只可能来自定国公府,定国公府是谁看自己不顺眼,还用说吗,一而再,再而三,真当她嫁不出,非她儿子不可吗?再说,靖婉真的没啥兴趣嫁进门就当娘。如此,没什么好说的了。

骆老夫人说回去,骆家其他人自然不敢再继续逗留,纷纷的返回,然后砰的一声,大门被关了一个严实。就留下了孤零零的跪在原地的沈姑娘,以及远处看热闹的人。

这样结果,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沈姑娘为达目的,可谓是不择手段了,要知道未婚先孕这种时爆出来,对一个女子而言,堪称致命,不过,她敢这那么做,自然有自己的底气。

因为立场不同,沈家跟定国公府可谓是势同水火,两家别说是结亲,就算是走得近一点都不可能,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怀了孙宜霖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她的筹码,也是沈家找定国公府麻烦的借口,如此,自己就算是牵连了沈家其他姑娘的名声,也为了洗白沈家的名声,自己也不会被家里处罚,家里甚至会不留余力的将自己送入定国公府,这也就足够了,进入定国公府之后也不用担心孩子,因为定国公夫人跟她保证过,孩子会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她会成为心仪之人的贵妾,孩子也不会被人诟病,而且,定国公夫人不喜欢骆三姑娘,所以,这日后会如何,还真不好说呢。

思及此,原本因为被人指点而觉得难堪的她,脸色也缓了缓,握紧了腰间的荷包,里面是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暖玉……

这沈姑娘的底气是有了,但是,却不知道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她心仪的人,恰好心仪骆三姑娘,后院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这立足的根本源自自己的夫君,就算是进了定国公府,孙宜霖看到她,只怕会恨不得掐死她。

“婉婉,这事儿,你如何想的?”

“这还有什么可想的,自然是……”靖婉看着骆老夫人,顿了顿,“祖母看着处理就好了。”

“好,祖母明白了。”这婚事是势必要退的,而骆老夫人再在靖婉眼中也看出了相同的意思,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

定国公夫人早有准备,一接到消息,也就带着人从从容容的来了骆家,而右都督夫人,听闻的时候,先是一怔,怒火中烧,很快就冷静下来,如何最大程度的保全沈家名声,又如何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速速派人去衙门将此事禀报大爷。”

这个时候,骆沛山已经得了消息,事实上,在出来之前,骆老夫人就已经派人去通知他,而传话的内容:有位姑娘找上门求三姑娘给活路。事实上,不管是骆老夫人身边的妈妈,还是跑腿的小厮,都不太明白骆老夫人的用意,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直接找老爷?然而,骆沛山听了此话,什么都明白了。

于是,暂时依旧无所事事的骆大人,就那么光明正大的早退了。

从一早入宫开始,孙宜霖就莫名的觉得有些烦躁,不管做什么都是静不下心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还是越来越严重,他捂住心脏,那里满是恐慌,充满了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还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乐成帝见他一再的走神,眉头紧皱,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宜霖啊,身体不舒服?”

孙宜霖回神,忙起身请罪,“陛下赎罪。”

乐成帝摆摆手,“不舒服今儿就先回去吧。”

孙宜霖想了想,出宫看看出了什么事也好,反正自己现在这状态,什么也做不了。“多谢皇上。”孙宜霖收拾了一下,再向乐成帝行礼离开。

孙宜霖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门房看到他这时候回家也很是意外,但是,那眼神更是充斥着几分别样的意味。这要是没事,孙宜霖把名字倒过来写,“出了什么事?”

门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一二三。

“快说。”孙宜霖厉声道。

门房吓了一跳,都说这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才最可怕。赶忙倒豆子一般的将事情说清楚。

孙宜霖听完之后,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在地上,首先想到的不是他什么时候睡了一个姑娘,还让对放怀了孩子,而是他可能要失去靖婉了。

他的小厮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公子,你没事吧?”

孙宜霖打开他的人,“我娘去骆家了?”

门房忙点头,“夫人去了骆家有一会儿了,这会儿估计快到了。”

孙宜霖转身就走,刚刚跨出门槛又折回来,快步的走向孙老夫人的院子。

显然,孙老夫人也已经知道了此事,正坐在廊下出神。

孙宜霖走过去,衣摆一撩,就跪了下去,“祖母……”

“不用求我,求了也没用,我帮不了你。骆三姑娘又不是非你不嫁,你娘现在不过是个准婆母,就一再得给人姑娘不痛快,下面子,换了谁都不会再嫁进来,大概也就你娘,自以为是,感觉良好,以为不管她做了什么,也坏不了这门婚事吧。”

孙宜霖心里又恨又痛,“孙儿告退。”起身,忙赶往骆家。

右都督夫人与定国公夫人几乎是同时到骆家的。

两人的面子功夫倒也是做了一个十足,不过,那对视的眼神,已经厮杀了数个来回,两人不止是立场不同,本身也是死对头。

骆老夫人的目光落到那依旧跪着的女子身上,“沈家倒是会养姑娘。”不知廉耻,趁他儿子醉酒爬他儿子的床,贱人。

“那也及不上定国公夫人会养儿子。”肆意勾搭闺阁姑娘,教养何在?还京城第一公子,京城第一位君子吧。

“你……”定国公夫人知道些实情,不过不能说出来,要装作她才知道这件事情才行,不然就会暴露她所做的事情。

“恭请二位夫人入府。”骆老夫人夫人身边的一位妈妈,这会儿也是冷眉冷眼,“想来沈姑娘这会儿大概也愿意起来了,骆家还做不出给外人强灌落胎药的事情。”

右都督夫人这会儿多少有些尴尬,不管如何,这总是他们沈家的人,真想两巴掌抽死她,贱人就是贱人,竟会找麻烦。“还不起来,等谁扶你呢?”再转向那妈妈的时候,自知理亏,面上又带上了笑,“还烦请领路。”

那沈姑娘跪了那么久,腿早就麻了,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可是根本就没人伸手扶她,如此两三次才站起来。感觉小腹一阵隐隐的坠痛,心里不由得慌张起来,在来之前,就怕出事,特地吃了保胎药,如果孩子没了,她就彻底完了,“夫人,我肚子好痛……”

“死了才好,一了百了!忍着!”右都督夫人冷声道。

沈姑娘白了脸,又恨又气,忍不住看向定国公夫人,可惜,这个时候定国公夫人一个余光都没给她。她之所以帮这沈姑娘,仅仅是为了下靖婉的面子,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不过一个孽种。至于说可能不是她儿子的,她倒不认为会出现这种情况。

沈姑娘心中止不住的滋生出恨意。

两方人被领进了大门,只是那门还没关上,就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吁……”

定国公夫人温声,立马回头,看到自己儿子翻身下马,恼怒又心虚,恼怒的是,果然还是将他那未婚妻看得比谁都重要;心虚的事,万一让人知道自己做的事情……

“宜霖,你这会儿不适应该是宫里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孙宜霖面无表情的看着定国公夫人,他其实很想问她一句:你是不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这件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证据,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到,是谁做的好事。视线从定国公夫人身上移开,对上了沈姑娘热切的眼,“本公子自个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个女人,还怀了孽种?”

孙宜霖眼中的杀意,以及那好不客气的话,犹如一盆冰水浇在沈姑娘心上,让她眼中的热切迅速的退去,凝聚起泪水,可是她死死的咬住唇,没哭出来。

右都督夫人本想讽刺孙宜霖两句,不过到底没出口。

“诸位还是进去再说吧。”

见到孙宜霖一同出现,骆家人倒是比较意外。也好,都到齐了。

孙宜霖与靖婉的目光相遇,看不到她眼中的情绪,那颗心飞速的下坠,却迟迟落不到实处。“靖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