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姐姐,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靖婉觉得,继续在这里看下去,她就要犯尴尬症了。

孙宜嘉也很纠结,虽然没有经历过成人教育的洗礼,没靖婉想的那么多,还不至于误会他们二人的关系,但是呢,他们两个相处,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自己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可让她就这么转身离开,也同样不放心啊。

靖婉的声音让孙宜霖回了神,“你们怎么过来了?”

孙宜嘉自然不会直接告诉他,是因为她听说了自家哥哥为了自己阻拦晋亲王,他自己反而被为难了,一时间是失手砸了东西,实在心中忐忑,坐立难安,是靖婉提出过来瞧瞧,她本来还担心就这么丢下婉妹妹很失礼,只是不想婉妹妹也跟了过来。其实孙宜嘉并不赞同靖婉也跟着一起,她担心因为自己不被晋亲王所喜,晋亲王会迁怒到靖婉头上,对她做出失礼的事情,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会弄得她毁了名声,不过靖婉坚持,她也没辙。

要说靖婉没考虑到这些,自然不是,面对混不吝的人,自然要时时提防,毕竟,这世,对女子太严苛,毁了名声的后果太严重,尤其是事关“清白”,而靖婉敢过来,自然是有所倚仗,她毕竟是晋亲王的“救命恩人”,她不会挟恩以报,晋亲王能“放过”她,已经是大恩大德了,不过,真正的原因是,她感觉晋亲王并非传言中那么不堪,除了她所看到所了解到的晋亲王之外,还有感觉,那感觉来的莫名却又强烈,强烈到让她“铤而走险”。

“因为在白龙寺的时候做过插花,在嘉姐姐那里一时起了兴致,嘉姐姐说孙公子院里的花最好,想来剪几枝做插瓶。”靖婉面不改色的撒谎,因为不全是假的,所以她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只不过原本是准备在花园折花的。

“原来如此。需要什么,我给你们剪。”就这么让她们走了,说不定这误会就这么坐实了,最好是现在就澄清了,至于晋亲王,那是什么鬼,圣上来了也要靠边站,至于靖婉会不会被某人“看上”,有他护着,总不能叫她吃亏就是。

靖婉淡笑着点点头,那怪异的气氛已经消失了,再无故提出离开,反而刻意了。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自己刚才似乎是想多了,虽然说这男子给另外一个男子簪花,不是特殊情况,谁会那么做,不过,世上还有一种人,穷极无聊,恶劣至极,貌似晋亲王就是这么个人,至少表面上是。如果这事儿换成孙宜霖来做,那么靖婉什么都不会想了,直接一板子将他在“断袖”这条路上给钉得死死的。

所以说,这名声差到极点的人,也不是没有好处,不过坏处更多就是了,比如说,在日后,深情款款的对真爱表示爱得深沉,人家非但没有感动,反而给你一张怀疑脸,那才是是想吐血想撞墙好不好!这就是尊贵无比的晋亲王的真实写照,然后,他会发现,俘获妻心,简直比追妻路还要曲折艰难。能运筹帷幄,能掌控天下,却难以搞定小娇妻的芳心,心累!

李鸿渊的目的本来就是靖婉,能见到她自然是意外之喜,傻了才会开口让她们离开,倒是想让真正碍眼的两个人离开,可惜不行啊。不过,以后做“坏事”还是得带上把风的人。

丫鬟很快取来剪子,孙宜霖正准备接过来,却横来一只手,将剪子夺了过去。“想要什么,本王来。”

孙宜霖顿时收敛了笑容,即便对方是王爷,他也想暴揍他。向心仪的女子献殷勤的时候有人捣乱,还真不是一般的让人火大。

对于孙宜霖的想法,李鸿渊非常清楚,他要不做点什么才叫奇怪。

李鸿渊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剪子一抛一抛的,似乎久等不到他们的反应,微微的侧头,轻轻挑眉,脸上就差写着:要什么,还不说。

靖婉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晋亲王这长脸长得还真不是一般的犯罪,侧面看上去也毫无死角,那长长的眼睫毛,绝对的纯天然,偶尔的眨一下,像小刷子一样轻轻拂过心脏,加上那深邃的上挑的眼角总觉得带着某种撩人的风情,这种感觉出现在一个大男人身上也毫无违和感,靖婉从不觉得自己会被美色所惑,可是这个时候也有脸红心跳的趋势,微微的垂头敛目。

也难怪这个男人那么差劲的名声,也还有女人往他身上扑,如果扑了不用搭上自己一辈子,如果吃了不用负责,她也想扑,她也想将他从里到外的啃干净了。好吧,这纯粹是无聊了,看到超级美男就忍不住意淫一下。

因为靖婉移开了目光,所以没瞧见李鸿渊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张脸的魅力,不过以前都没怎么在意,只是没想到在婉婉身上也能起到点作用,他这算是终于找到点这张脸的作用了?!

因为两人“眉目传情”的时间极为短暂,孙宜霖跟孙宜嘉都没注意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晋亲王心情似乎很好。

眼见着李鸿渊就要用剪子摧花了,孙宜霖不想让自己的宝贝被糟蹋了,于是,“骆姑娘,需要什么花?”再侧头看向李鸿渊,那点温和尽敛,“王爷能屈尊降贵,也是这些花儿的福气了。”不过孙宜霖也不指望他,在他看来,最后多半还是要自己动手,只希望自己的花能少被他糟蹋点。

“其实也并不需要刻意剪哪一种花,单种有单种的插法,多种有多种的插法,这倒没有统一的定论。”

李鸿渊微点头,一眼扫过花丛,然后下手……

前世的时候,只知道婉婉养花爱花惜花,可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没那个时间,没那个条件,更没那个心力去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只是偶然一次,见到她用野花做了一个花篮,明明是最不起眼的东西,在她手下却能呈现出备受世人瞩目的效果。那个时候,从她身上看到了眷念,消失了很久的柔情,还有一丝丝最纯然的笑容。

原本以为李鸿渊是糟蹋能手,可是他下几剪子之后,不仅是孙宜霖,就算是靖婉都露出讶色,这位王爷对各种花木的了解似乎超出他们的预料,不管是他选择的花枝,还是下剪子的手法,基本上可以直接拿来做插花,只需要修剪一下叶子之类的够了。

相比平日里的李鸿渊,在百花丛中的他,平心静气,眉目宁和,那场景,让人看着当真是格外的赏心悦目而且不含带任何的其他情绪。如果不注意他的脸,饶是最熟知他的人,只怕都不能第一时间将他认出来,完全判若两人。

孙宜霖半眯起双眸,不复以往的温和,染上了锐利。养花草能修心养性,现在的晋亲王到底是也在私下养花弄草,处于花海中就自然而然的平和下来,还是平日里他们所知道的晋亲王跟他所表现出来的就不是同一个人?

而在不远处与定国公府的下人站在一起的龚嬷嬷,却是与众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现在的晋亲王,让她看到了自家姑娘在侍弄花木时的那种感觉。她跟在李鸿渊身边的时间并不长,虽然知道他为了姑娘让人养了很多花,可是却从未见他自己动作手,就如同其他很多事情一样,从未将他学过,但他就是“未学而知之”,他意在江山,但对姑娘的看重似乎更甚江山。

史上的君王,爱美人的很多,但是没有哪个君王对美人的喜爱能超过江山,只能择其一的话,被舍弃的往往都是美人,不仅仅如此,美人还往往会被骂成红颜祸水,祸国妖孽,下场越悲惨越好。

龚嬷嬷在离京前往齐安府之前,问过李鸿渊类似的问题,因为她不觉得其他的皇子有能耐与他争皇位。他是怎么回答的?

——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是他们无能。——本王会把她捧上最高的位置,让世人知道,有她在,江山稳固,天下太平,没她在,江山飘摇,生灵涂炭。——有她在,君王可听忠言,纳百言,没她在,刚愎自用,独断朝纲。

当然,这些并不是李鸿渊的原话,可是按照龚嬷嬷的理解,那就是这样。当时因为还没见到靖婉,心中复杂难言,这分明是要将那骆姑娘,碰上“镇国之宝”的位置,那还真是没人敢动她一分一毫。

她原本还担心,如果那骆姑娘真的是个祸国妖姬般的人物,估计启元王朝再换新帝之际,就是亡国之时。不过好在,她的新主子比她预想中好太多太多,让她没多久就彻底的偏向了自家姑娘,而且,两年多下来,她更清楚,如果姑娘真的被王爷捧到那么高的位置,她有那个能力“镇国”,不仅仅是因为她能最大限度的影响王爷,更因为她本身就具有那样的潜力。

在龚嬷嬷有些走神之际,李鸿渊提着装满花枝的篮子走了回来。

行动间从容不迫,身姿笔挺,即便是做着与他身份不怎搭的事情,也丝毫不损他的贵气,反而将他因为那一身亲王冕服而彰显出的冷漠疏离感降低了一些,让高不可攀的他似乎伸手可折,诱惑着世人向他靠近。

这个男人所到之处,能让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

靖婉几乎是下意识的抚摸上手腕上的佛珠,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又出现了,他每走一步,就像是刻意踩在她的心脏上。

而这一次,不仅仅是靖婉,离得近的孙宜霖也感受到了,因为他经常见到乐成帝,很清楚什么叫君威难测。

如果之前还是猜测,那么现在,孙宜霖就是百分百的确认,他们所有人都被晋亲王给骗了!

藏得这么深,如果说他没半点企图,鬼都不信。

然而,明明一直都隐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让他发现呢?或许他答应这么婚事,其实只是想要收拢定国公府或者仅仅是他为他李鸿渊所用?

他原本不赞成这门婚事,而李鸿渊在暴露之后,他就更不赞成了,先不说他之前的那些差到极点的名声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这个男人的心思也太深沉,太恐怖,不是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左右的,而且在孙宜霖看来,那些十有*是真的,因为真做了与他根本就无影响,如此,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且,假戏真做才能骗过所有人不是。

因此,不管从哪方面讲,妹妹嫁给他,都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看到孙宜霖变幻不定的神色,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李鸿渊心里冷嗤一声,他根本就不需要定国公府,“需要”的是它背后的孙氏一族,不是收拢,而是摧毁、分裂,而且,真是不好意思,他早就下手了,就算定国公府的主子们现在发现,也无法挽回了。

在场知道李鸿渊目的的人,大概就只有严肃脸再严肃的龚嬷嬷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如果靖婉知道他所有的目的都只是为了给自己看,所有的表现都只是因为雄孔雀开屏炫羽毛求偶,不知道是该得意自己连这样的男人都能折服,还是沉默无语然后将这男人一巴掌呼开?

靖婉在接过李鸿渊递上来的篮子时,说实话,整个人还有些不再状态,只是深入骨子里的教养,让她依旧丝毫不错的行礼,“多谢王爷。”态度从容,不卑不亢。

李鸿渊轻轻的笑了笑,这就是他的婉婉,没有绝世的容颜,没有强硬的背景,没有各种才艺,可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大气从容,心胸豁达,坚毅不屈,知道感恩,却从不怨天尤人,良善却也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矫揉造作,这样的她,有几个人不喜欢,不稀罕?

王爷,您能不笑么?太犯规了。不得不承认,靖婉觉得自己似乎又被这个男人在无意间撩了一把。只是真的是无意间……靖婉,你太天真了!

看到两人之间的和谐气氛,孙宜霖蓦然间滋生出一股浓浓的危机感,一时半会倒是没想到李鸿渊的真实目的,他是担心李鸿渊对靖婉起了兴致,在某些人眼里,靖婉大概还够不上李鸿渊眼中美人的标准,但是孙宜霖却不这么认为,脸可不是判断一个人美丑的唯一标准,空有好皮囊,却没有撑起那皮囊的气度涵养,一切都是白搭。

孙宜霖下意识的想要隔开他们两个,李鸿渊却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向旁边移了一步,转身走开,所有的旖旎气氛瞬间消散,一切都像是错觉。

“孙宜霖,你不是要请本王喝酒吗?酒在哪儿?趁现在本王心情好。”

所以你刚才做的事情都是因为心情好吗?孙宜霖希望仅仅是如此。

孙宜霖巴不得赶紧将他们远远的隔离开。“王爷请。”

李鸿渊似笑非笑的看着孙宜霖,眼中似乎别有深意。

而他这个表情,靖婉没看到,却落入了孙宜霖的眼中,心中咯噔一声,这喝醉之后可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

丫鬟们拿酒的,备下酒菜的,不用孙宜霖吩咐,就纷纷的行动起来,就在院里一个小亭子里。

“嘉姐姐,我们走吧。”看样子是没什么事儿,而找的借口也达成了,总不至于还继续逗留在这里。

“婉妹妹,不着急。我之前不是说一直想跟五哥学习如何栽培花木,他可不个合格的先生,不如趁现在,你再跟我讲讲吧,不用讲太多,就说说五哥这院里花木的习性就好。”孙宜嘉挽住靖婉的手。

靖婉见她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的瞥向李鸿渊跟孙宜霖那边,哪有还不明白她的用意。

靖婉爽快的答应了。

从进来的时候,靖婉就发现了,孙宜霖院子里的花木品种很多,而且看得出来,都是被精心栽培的,照顾得也很仔细。

即便孙宜嘉的目的不在此,但是靖婉也没有敷衍了事,不管是介绍哪一种花木,都很仔细,用心,尽可能用孙宜嘉能听懂的词儿,简洁却又全面。即便起初的时候,孙宜嘉有些分心,渐渐的也被吸引过来,时不时的问一两个问题,靖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这些问题对她没有半点难度。

而在那边的亭子里,在孙宜霖看清事实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这点道行在晋亲王眼里只怕不够看。“王爷意欲何为?”

李鸿渊端着杯子,小小的浅饮了一口,仔细的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仰头,一口干了。

“王爷对下官倒是挺放心,就不担心下官在酒里做手脚?”

李鸿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会那么蠢?”

“以往自然不会,但现在不一样了,王爷威胁太大,付出点代价就能用除后患,何乐而不为?”

“付出点代价?孙宜霖,在你看来,这点代价有多大?那本王告诉你,定国公府,孙氏一族,皇后,李鸿熠,以及支持他的所有官员,九族必夷。”李鸿渊笑着,轻描淡写的说着血腥无比的事情。

孙宜霖冷着脸,死死的盯着李鸿渊……

“不相信,那不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