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老夫人,三姑娘回来了,三姑娘回来了……”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异常欣喜,甚至顾不得规矩礼仪,脚步匆忙的往骆老夫人所住的客房而去,隔得老远就能听到她的声音了。要说换做以往,妈妈们早就训斥她了,可是现下情况不同,不仅没有呵斥,她们自身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也都纷纷去跟骆老夫人报喜。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十个时辰了,骆老夫人哪怕知道靖婉尚且“安好”,但没见到人,不知道她伤势如何,这颗心怎么都放不下,几乎同样彻夜未眠,而且没吃什么东西,本来就上了年岁,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大家都很担心她会病倒,可是怎么劝说都没用,因为多劝说的两句,还招来骆老夫人的冷眼——不是自己孩子你们当然不心疼,更不想,我老婆子身边竟是一群没心没肺的东西。没有亲身经历过,没有遇到自己的至亲出事,的确是很难体会那种心焦的折磨。

骆老夫人说出了这样的狠话,自然没人再敢说一个字,只希望三姑娘能早些归来。

倒是骆靖博,始终都陪在骆老夫人身边,并没有说一些宽慰人的话,只在最初,跟骆老夫人说了这样一段话:如果妹妹真的不好了,我会养她一辈子,如果我比妹妹先走,必留下遗言,要求子孙像待我一样待他们姑姑姑祖母,否则,逐出家门。

这话听着或许像是咒靖婉一样,但却是最真最实际的关怀。骆老夫人拉着他的手,几乎热泪盈眶,“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孩子。——人这缘分啊,说不得就这辈子了,难得有个值得的人,要珍惜啊,要珍惜。”

祖孙两关于靖婉的话就此打住,虽然都在等她。骆靖博给骆老夫人说一些京城里的趣事,说一说自己结交到的各种友人,尽可能的分散骆老夫人的注意力,让这对原本其实不算是很亲近的祖孙在这短短时间里拉近了相当大的距离。而骆靖博在她实在撑不住闭上眼睛小憩的时候也未曾离开。

这终于将人等了回来,骆老夫人似猛然间惊醒,“婉婉回来了?”

“是的祖母,小妹她回来了。”骆靖博也很是开心,忙跟丫鬟一起将她扶起来。

原本就没有换衣服,骆老夫人阻止了丫鬟给她梳头,急急的就往外面走。

要说他们这些人担心靖婉,靖婉又岂会没心没肺,她也害怕祖母会忧心过度,她也害怕一起坠崖的人会不会就此毁了一辈子。在等到去找她的人之后,二话不说,立即返回——在那之前,早就将颈间的伤口处理过了,一些有李鸿渊痕迹的东西也被抹得干干净净。

回程中,其他人还担心她会受不住长途跋涉,毕竟这一路上上下下,坑坑洼洼,在步上从山脚到白龙寺那一段路之前,基本几别想踩到一块平整的地方,更关键的是,路程很远,不曾想,靖婉半点没拖后腿,反而是骆家的家仆们没能歇一会就继续上路,累得不轻,那行进的速度比那七老八十的人还慢,如果如此慢慢的走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返回白龙寺,靖婉决定跟那两个武僧先行。

这个决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冒险,白龙寺来的武僧可是小和尚也不是老和尚,个个年富力强,身强体壮,当然,能一起来找靖婉,品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那都是一心向佛,谨守清规戒律的人,可是骆家的人不知道啊,他们怎么可能放心让自家姑娘跟着这么两个“外男”,就算不会出什么事儿,被人瞧见了,姑娘的清誉也定然受影响的。

可是靖婉没办法再继续等下去,一旦感性占了上风,理性也很难将其压下去,她愿意相信白龙寺的人,赌一把。

从始至终,两个僧人都不悲不喜,知道骆家的家仆对他们不信任,也没有开口辩解,更没有保证什么,只是靖婉做出决定之后,尽职尽责的护送靖婉回白龙寺。

让靖婉意外的是,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偏远的缘故,后来才渐渐的发现不对,这可是大白天,白龙寺前方的山下可是很热闹的,原来是两个武僧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其他人,用他们的方式保护着靖婉,杜绝了骆家家仆所担心的事情。

“多谢两位大师。”

“女施主客气了。”其中一人开口,这是靖婉见到他们后第一次听到他们开口。

进入白龙寺后院客房那一片,远远的,靖婉就见到龚嬷嬷带着人在那里候着,竟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见到靖婉行动自如,并不像伤重的样子,当真是惊喜不已。虽然龚嬷嬷早就知道,还是适时的表现出喜悦,道是老天保佑。

不过靖婉感觉龚嬷嬷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自己颈间缠着的手绢,原本因为咬痕被划掉而没怎么在意的靖婉,在她的目光下竟有些莫名的心虚。“嬷嬷别担心,这是掉下去的时候划上了,养养就好了。”

她脖子上有没有这样一道伤,龚嬷嬷会不知道?不用想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姑娘受苦了,一会儿奴婢给瞧瞧,想来伤口应该是不深,好好养养,不会留下疤的。”

“好。”嘴上说着,心里却更心虚了是怎么回事?

“姑娘是先洗洗还是先去见老夫人?”

“先去见祖母。”明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能生还都是千般不易,万般幸运,若是还衣着整齐,光鲜亮丽,让人见了之后第一感觉不是欣赏她的美丽,而是怀疑她在掩饰,还不如让祖母她老人家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更放心。

一边往里走,一边询问其他人的情况。

得知骆老夫人的言行,又是愧疚自责,又是感动暖心。

那些下人且不多说,都被安置妥当了。

袁巧巧折了腿,还伤了肺腑,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而周应霜伤了头,积压了好大的血块,了尘大师给亲自瞧了,说是可能会失明,身上其他地方也还有好几处撞伤,都不同程度的伤了骨头,但相比起来都不算严重……

靖婉嘴唇蠕动了两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嘉姐姐呢?”

“孙姑娘伤得最轻……”

靖婉微微松口气,总算都不是坏消息。

龚嬷嬷心中一叹,“也最重。”

靖婉那口气没送完又堵了回去,让她心口都疼,忙回问,“怎么回事?”

“孙姑娘伤了脸,从这里划到这里,”龚嬷嬷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而且很深,恢复平整都很难。”

靖婉一下子就愣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如果是伤在她自己脸上,她多半不会很在意,可是这些土生土长的姑娘不同,那张脸,真的可以说是比命还重要。可不是最严重么,毁了脸,等于去了大半条命,如果她受不住,甚至可能会想不开。

“婉婉……”

骆老夫人的声音,让靖婉立马回了神,看到她一晚上似乎老了不少,容颜憔悴,发丝微乱,听龚嬷嬷说是一回事,真正的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时间心疼得无以复加,快步上前。“祖母……”

骆老夫人因担心她身上有伤,不敢抱她,“快跟祖母说说,都伤哪儿了?为什么不直接去躺着,反而逞强来看祖母?”

“祖母,都是些皮外小伤,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肺腑,您放心,真的没事。”

“那么高摔下去,怎么可能没事?这衣服都染透了,还敢说自己没事?靖博,快,快去请了尘大师,请他给你妹妹好好瞧瞧。”骆老夫人一边数落,一边小心翼翼的触碰靖婉的颈间。

一再的被注意到这个地方,就想要忘记是如何伤的都很难,靖婉忍住了后退的冲动。

“我这就是去。”骆靖博倒是有几分相信他妹妹的话,毕竟离坠崖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如果真的伤得重,她不可能还有这样的精神头,虽然看着憔悴,但那更像是没休息好造成的,当然,他也注意到了靖婉脸上微古怪的表情。

一大群人围着靖婉转,靖婉自然不好提出去看看其他人,尤其是嘉姐姐,或许她也不想见人。

了尘大师现下大概是没事,骆靖博前去请,他也就很快就过来了。

了尘大师到不曾想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晋亲王的心中执念,也确定了她的确是他今年第三个有缘人,虽然不能够再为她批命,却也并不妨碍什么。待看清靖婉面相之后,面上不显,心中倒是颇为感慨,与晋亲王同属于异数,虽然具体的一些事情他也看不清楚,大致的也能猜到一二,这两人倒是合该在一起。

毕竟,他们这一生若不能与对方在一起,改变的命数就不仅仅只是他二人。

别的且不说,靖婉原本的命运当是前十几年平安顺遂,成亲后会有重大转折,命运坎坷,波折不断,即便是心性坚毅,百折不屈,最终亦没能逃脱横死的下场。现在那困苦的命途已经被斩断,渐渐的显露出福寿安康之相,只是依旧朦胧,意味着可能还会生出某些波折,盖因有晋亲王强行改变她的命数,自然一切都走向不确定。

了尘大师一向信奉随其自然,一切自有天定,然而,总有那么一些人让人不忍。

靖婉目正清和,心胸豁达,心怀善念,这样的人,不该受那么多的苦难。

晋亲王执意改变她的命运,除了因对她的执念,又何尝不是他欠她的“债”,前世的救命之恩,改变他命途的“再造之恩”。

这又何尝不是定数?!

靖婉对了尘大师很有好感,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得道高僧,心口如一,慈眉善目。“见过大师。”

“阿弥陀佛。”了尘大师面带微笑,“骆姑娘无须如此多礼。”

靖婉轻轻的挑眉笑,“大师怎么不叫我女施主,白龙寺的其他人可都是这么称呼的?”

“既依旧有那么多人如此称呼,那么多贫僧一个不多,少一个也无甚关系。”

不刻板,不迂腐,不损他出家人的气质的同时,又让人觉得他像自己的长辈。“说的也是呢。——小女这里就要麻烦大师了。”

“算不得麻烦,姑娘原本就在白龙寺出事,也算得是贫僧的过失。”

“天灾*这种事情,谁又算得准呢?大师大可不必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靖婉的语气淡了些,倒不是表里不一的在心里默认了尘大师的话,而是想到了孙宜嘉他们几个,她们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却是落得这般结果,老天果然还是不公的。

了尘大师一边帮靖婉来把了脉,一边说道:“塞文失马,焉知非福。”

靖婉一怔,她不确定了尘大师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而特意的宽慰她,可了尘大师的盛名,在来的这一路上,她可是听了不少呢。“大师说得对,是小女想左了。”

了尘大师点点头,“骆姑娘身体无碍,擦擦伤药就好了,也无需喝药。”

“多谢大师,有大师一句话,想来祖母也就放心了。”靖婉本来想问一问李鸿渊的事情,想来了尘大师应当是知道他遇刺一事的,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倒不是顾忌还有龚嬷嬷跟丫鬟在场,那种事倒确实不是自己能过问的。

“骆姑娘且宽心,都无事。只要姑娘始终保持本心,万事自当迎刃而解。”

大师给人好感的确不假,可是这话,怎么有些听不太懂呢?表面的意思似乎很浅显,可怎么都觉得还有更深层的东西呢?更关键的是,了尘大师似乎能看透人心呢,她想什么,他都能给她似是而非的答案。

迎着靖婉疑惑的眼神,了尘大师笑而不语,“骆姑娘还需多多休息,贫僧便先行一步了。”

靖婉忙起身送他。骆老夫人等人是担心人多吵闹扰了了尘大师,才在外间等候,等到他们出来,骆老夫人忙起身询问。尽管靖婉之前已经解释过了,运气好,摔下去的地方特殊,才幸免于难。

确定靖婉真的没事,骆老夫人也忍不住道了一声佛,“真是佛祖保佑。”

这与之前两日的情况何其的相似,让人都忍不住怀疑,靖婉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才会连续一两日里出事。

“要奴婢说,姑娘向来仁善,在佛门重地,佛祖自然是要保佑的。”旁边一个丫鬟说道。

不过,别的时候或许还能讨得好,可是现下说这话就不合时宜了,毕竟那么多人伤了,尤其是孙宜嘉,岂不是说她平日里是个恶毒的人,不然佛祖怎么会给她毁容这般残酷的惩罚?不止一个人冷眼看着她,那丫鬟似乎也反应过来,瞬间白了脸。

“那悬崖险峻,竟能一人不少,自然是佛祖保佑。”靖婉说道。

了尘大师倒还是那姿态,并不多言,甚至和蔼的笑笑。

骆靖博再送了他离开。

骆老夫人虽然累得不行,但还是叮嘱靖婉先去歇着。

“祖母不去先歇着,叫孙女如何能安心歇着。”

骆老夫人拗不过靖婉,不过现在的确是将心放了回去,紧绷的心神放松了,觉得又疲又累,也就同意了,不过还是不忘叮嘱身边的人常去看看袁巧巧,虽然没什么感情,但那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外孙女。

靖婉在隔壁的厢房好好的洗漱的一番,前两日是被李鸿渊夜袭留在背后的痕迹自然是被丫鬟们看见了,不过,龚嬷嬷一句“怎么伤得这么重”,不知事的丫鬟们轻易的就被糊弄过去了,将靖婉背后已经淡了许多吻痕误认为是摔下悬崖的擦伤,也好在李鸿渊留下的痕迹是成片的,不然还不好解释,擦撞也不能是一点一点的红痕。从这一点出发,似乎还要感谢李鸿渊?

龚嬷嬷的脸色更黑了些,丫鬟们自然以为她是担心靖婉的伤。

“背上伤得很严重吗?我倒没什么感觉。”

龚嬷嬷担心继续说下去,靖婉会有所怀疑,便将此事岔了过去。

靖婉颈间的伤被龚嬷嬷小心仔细的处理好,不过在这过程中,靖婉总觉得龚嬷嬷那目光要将她脖颈洞穿,无端的有些发毛。

“好了嬷嬷,即便会留下疤,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龚嬷嬷能告诉她,自己在意的不是会不会留疤,而是伤痕留下的方式吗?当她也好糊弄!“的确没什么好在意的。”那活阎王虽然混蛋,但定然不会因为姑娘身上留了疤就心生嫌弃,这还是因为他造成的,如果日后敢因为这个就滋生什么想法,龚嬷嬷说不得真的要跟他拼命。“姑娘心宽。”

靖婉不由得看了龚嬷嬷一眼,后面这几个字怎么那么生硬呢?看着跟平日没什么两样,感觉上总是怪怪的。“嬷嬷……”

“姑娘准备先去看三位姑娘中的哪位?”以龚嬷嬷对她的了解,不看看他们的情况,她同样不能安眠。

嬷嬷,你这话题转得太生硬了。“应霜还昏睡着,暂时就不去打扰她了,先去看看表姐,……再去看嘉姐姐。”其实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孙宜嘉。

等靖婉出门的时候,恰好碰到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过来,这位才新婚,原本是来上香还愿,结果碰到这等事情,好在傅云庭没事,如果来个新寡,那才叫……

武安侯世子夫人娘家姓卫,现在看着不显,但是据说祖上很显赫。卫氏心地良善,性子也颇为爽朗,与傅云庭也早就认识,算得上是情投意合,婚后这些天,可谓是琴瑟和鸣,蜜里调油,原本心情甚好的出来,不想遇到这等事情,虽然自己夫君没有什么损伤,可坏了的心情自然不会轻易回来。见到靖婉好端端的站着,她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夫君为了一个陌生女子愧疚不安,就算知道怎么回事,那心里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在意,现在他心里那点疙瘩该放下了,相反,是骆家欠了他的。

不要怪她“势利”,也不要说她“斤斤计较”,实在是武安侯而今的情况很糟糕,但凡能换取一点点对武安侯府有利的事情,她都不介意“豁出脸面”,她是女人,总比一个大男人方便做某些事情。这个时候见到靖婉,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真诚,“骆三姑娘没事,真是太好了。”

“能平安无事,当感谢傅世子。”靖婉先向卫氏一礼,是正正规规的大礼。

这一下反倒是卫氏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比靖婉不过大三岁,虽然十七岁嫁人有些晚了,不过因为是“老姑娘”,也成了能嫁给傅云庭的一个因素。卫家的官员也是武官,在礼节上没那么讲究,却不至于不知道,靖婉这礼着实郑重了些,她说起来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其实拿出去,真没几个人会将她当回事儿,说不得冷嘲热讽一番。她不太确定这骆家姑娘是太会做人,还是为人真诚不做作?“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虽然没什么实质的东西,不过卫氏离去的时候,双方似乎都比较愉快。

“武安侯府那般情况,还不知道这世子夫人将来会如何。”靖婉颇为感慨。

“武安侯府未必没有变数,端看……”

端看武安侯府能不能熬死乐成帝,端看下一任帝王对武安侯府的态度。靖婉明白龚嬷嬷的未尽之言。

其实龚嬷嬷想说的是:端看那活阎王的想法。

袁巧巧他们暂住的客房就在旁边,不过一堵墙相隔,不过袁巧巧恰好喝了药又睡下了,靖婉只是看了看她苍白的睡颜,或许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即便用了安神药也睡得不是很安稳,时不时的咳一声,一个活泼好动,爱憎分明的姑娘,现在就这样躺在这里,日后可能还会体弱多病……

“好生伺候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去那边找我,等她醒了,派人告诉我一声。”

“是。”伺候袁巧巧的人应了一声。

周应霜也住在这里,靖婉自然去看了看,简单的询问了一些情况,然后向着孙宜嘉那边而去。

定国公府在白龙寺也有固定的住处,定国公府的人来了基本上都住那里,离骆家这边有些距离。

见到孙宜嘉的时候,跟靖婉想的不太一样,她没有在床上躺着,也没有死气沉沉一蹶不振的模样,而是临窗而坐,看着院中的花木出神,从靖婉这个角度倒是看不到她脸上的伤,就像没事人似的。不过孙宜霖沉默的站在外面,孙宜嘉近身伺候的人也很沉默。这情况有些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