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留学五年,陆希言也曾尝试交往过一两个女朋友,法国女孩崇尚自由,浪漫,但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还有彼此的价值观的问题,最终都分开了。

骨子里,他还是喜欢东方女子那种矜持和温婉大方。

有道是,女大十八变。

五年前,孟繁星还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女,一眨眼功夫,就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安子哥,咖啡晚上喝多了不好。”

“嗯,我知道了。”陆希言点了点头,没发现孟繁星已经来到自己身边,喝咖啡是他在法国跟老师学的习惯,“听浩子说,你离家出走之前,考上了大海医专预科,只读了半年?”

“嗯。”

“学籍还在吗?”

“应该还在的吧,抗战爆发后,学校已经内迁了,据说去了云南,名字也改了。”孟繁星道。

“你会日语吧?”

“会一点点。”孟繁星点了点头。

不会日语怎么能伪装成艺伎潜入日本海军俱乐部,那一张嘴不就露馅儿了?

“教教我如何?”陆希言认真的说道。

“安子哥,你要学日语,做什么?”孟繁星觉得非常诧异,陆希言怎么会突然想要学习日语。

“我想接下来,我跟日本人打交道的机会不会少,如果我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岂不是很吃亏?”陆希言道,语言是一门工具,他想要了解敌人更多,就必须学习是用敌人的语言和一切。

孟繁星一双明眸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梅梅,我学日语,只有你我知道,不可告诉第三人,包括浩子。”陆希言随后又加了一句。

孟繁星点了点头。

“早上好,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

“谢谢,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这个发音不对,得这样说:阿哩嘎豆勾杂一嘛斯……”

“阿里膈应一码事儿?”

“咯咯咯……”孟繁星笑的花痴乱颤。

“梅梅,好看怎么说?”

“好看呀……”

“你真好看呢?”

“きれいですね……”

……

“废物,三天了,连一个女人身份都没有调查清楚,帝国给你们这么高的薪水有什么用?”

浅野一郎十分生气,自己这几个手下办事的能力和效率实在不敢恭维。

三天过去了,居然连一个中国女人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简直丢进了大日本帝国的警察的脸。

“浅野君,对付中国人还得是中国人自己,你的手下一张嘴,人家就能听出来是日本人,会跟你说实话吗?”

“云子小姐,你有什么高见?”

“上海是远东的情报中心,这里活跃着说不清的情报间谍,特工,情报掮客,还有处处跟帝国的作对的抗日分子,这其中以中共的上海地下党,重庆政府的军统和中统的潜伏人员为我们最大的敌人,老师曾经说过,中国人最喜欢的就是内斗,如果我们要占领并控制这块富饶的大陆,武力征服只是手段之一,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们自己斗。”

“云子小姐的意思是,以华制华?”

“浅野君不愧是帝国优秀的人才,一点就透。”竹内云子呵呵一笑,夸赞一声。

“中国人是不可信的。”

“但是可以利用。”

“云子小姐有什么高见呢?”浅野一郎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有些异动。

“过去能够在法租界呼风唤雨,连法国人都礼让三分的是什么人,浅野君不会不知道吧?”

“青帮。”

“浅野君,你明白了?”

“明白了,多谢云子小姐指点。”浅野一郎恭敬的一鞠躬。

……

“高点儿,再高点儿……”

“行了吧?”

“可以了,就这样,安子哥你小心点儿。”

“知道了。”

一晃的功夫,腊月二十九了(除夕),诊所这一天也歇业了,这过年,喜庆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贴春联。

贴完诊所,还得贴二楼的小窝。

“安子哥,姐。”孟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噔噔的就进来了。

“浩子,你咋来了?”

“安子哥,我爹说了,让你晚上早点儿过去,咱么爷三儿一起守岁。”孟浩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我知道了,不是说好了的嘛,你还来跑一趟?”陆希言一努嘴,早上起来,这孟繁星也闹情绪呢,有家不能回,这大团圆的日子,实在是不是滋味儿。

到不是不能回,是她自己不愿意,怕连累家人。

这姐姐脾气犟,弟弟也差不离,这几天陆希言夹在中间,那真是有一种老鼠钻进了风箱里的感觉,两头都受气。

“我爹怕你不来,这不又非要让我再来说一声。”

“祥生叔也真是的,我都答应了,还能爽约不成?”陆希言放下手中的活计,嘟囔一声。

“姐,你真不回去?”

孟繁星一扭头,揉着眼睛推门进卧室了。

“浩子,别难为你姐了,她心里也不好受……”陆希言伸手拦住了就要追进去的孟浩道。

“有什么比一家人团聚更重要的吗?”

“浩子,你姐有难处,你难道不知道吗?”

“不就是日本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里是法租界,我还是法租界的巡捕呢,他日本人要再敢来,我打断他们的狗腿!”

“浩子,瞎说什么,你小声一点儿!”

“我小声不了!”

“孟浩,告诉你,你想死,我不拦着,可别连累到我!”陆希言抬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安子哥,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日本人是什么德行,他们杀人不眨眼的,我不管你姐姐是谁,可至少她是在抗日,是再尽一个中国人的职责,你呢,又对这个国家,对百姓做了什么?”

“你的眼里难道只有儿女情长,就没有家国大义吗?”

“安子哥,我不明白什么叫家国大义,我只知道,咱们中国人讲伦理孝道,孝比天大,任何理由都大不过这个,今天是什么日子,除夕,一家团圆,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个什么狗屁理由,说什么怕连累家人,家人若是怕连累,那还叫家人吗?”孟浩捂着脸,大声叱问道。

“对不起,浩子,哎……”陆希言仰天一叹,有些事情,没有道理可言的。

“姐,跟我回去吧,爹不会怪你的,真的。”

“梅梅,回去吧,一家人,总不能瞒着一辈子,说好了,有事儿,我们一起扛,难道我们三个人还比不过你一个人?”

“安子哥,你知道的,这有多危险,我不希望他们搅和进来。”孟繁星背靠门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你有事,我和浩子能置身事外吗?”陆希言道,“换做是我们,你也能不管吗,何况我们已经搅和进来了,你想撇开我们都不行了。”

真以为这几日没什么动静,就平安过关了吗?

没那么简单。

诊所附近陌生人多了起来,而且还有一些闲散的帮派分子,陆希言虽然在外留学五年,可在上海也生活了近二十年年。

这些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

他一个小小的大夫,没钱没势的,怎么会被帮派分子盯上,这还用说吗,这背后肯定是有人的。

现在上海滩谁的势力最大,除了日本人还有谁,连杜老板都怕了他们,丢下多年经营的家业跑到香港避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