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主子竟然派了那么多人来歼灭,简直太小题大做了。凭他一人之力,便能成功刺杀秦落衣,以平息主子的滔天怒火!

这样想着,他望着坐在马车里正摆弄着茶点,毫无所知的秦落衣,心里贼溜溜地一转:秦落衣这般美貌动人,这样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王妃,马车的车轮陷入了泥坑里。”王武一脸正色地说,“请王妃下车,属下将车轮从泥坑里推出。”

秦落衣微敛眸光,缓缓下了马车,双手不禁摸上了袖中的暗器。墨竹在旁屏息凝神,兰清沉默不语。

秦落衣刚一下马车,“嗖——”的一声,一根短箭从背后射出。利箭带着凌厉的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射向秦落衣。

看着暗中偷袭的毒箭,秦落衣清冷的眼瞳平静无波,手腕一翻,一枚匕首从袖中抛出。冰冷的匕首划出优美的弧线,狠狠地将毒箭一分为二,并以锐不可当的速度直击偷袭者的头颅,一击毙命!

王武来不及哀号,双眸血红大睁,已一命呜呼。

黑衣人见状,纷纷拔刀从树上跳下,一拥而上,将秦落衣等人团团围住,一共五人,和秦落衣得到的消息一模一样。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使得原本雷雨交加的气氛更为恐怖阴森。

秦落衣秀眉轻蹙,纤手一扬,一道白色信号弹腾至天空,在暗沉沉的夜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带头的黑衣人见状,阴森森地笑着:“安王妃莫不是期待着官差来救吧,恐怕你等不到这一天了!”

秦落衣心中一惊,还未仔细咀嚼清楚黑衣人的话中之意,四面八方已经涌出数不清的黑衣人。脸蒙黑布,手持长剑,已经提剑朝秦落衣攻去。气势凌厉,杀气腾腾,眼中泛着丝丝血光,宛如秦落衣几人是待宰的肥羊。

秦落衣抬眼一望,心中一凉,没想到慕容兰这次竟然派了二十余人杀她!这比她早些得知的消息整整多了两倍!

嘴角轻扬起一抹冰冷的笑,秦落衣长袖一甩,数十根梨花针从袖中飞出。银针染毒,见血封喉。

想杀她,可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见状,忽然领悟为何主子要派那么多人杀一个“弱”女子了。但秦落衣有利器又如何,他们是慕容家死士,人多势众,秦落衣必死无疑。

秦落衣察觉出黑衣人的怪异,简直是不怕死地冲上来刺杀她。

车轮战对他们十分不利。眼见众人体力渐渐不支,秦落衣一咬牙,道:“退!”

官差没有出现是秦落衣始料未及的,如今只能进行第二个方案,死里逃生后,布一场自己失足摔落悬崖的局。

但秦落衣等人还未行动,身后更是出现了大批手持弓箭的黑衣人。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军队?!秦落衣心里隐隐不妙了起来。

慕容是将门世家,难道为了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慕容兰竟派出了一支军队?

不、这不可能!

“我、我们投降,饶,饶了我们!”王府的护卫哪知道陪王妃上次山,竟然还会被刺杀,吓得立刻举手投降。

没用的家伙!墨竹狠狠剐了他们一眼,刚要呵斥,数不清的黑色羽箭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嗖嗖嗖!”羽箭如雨点般密集射来,而此刻下着倾盆大雨,更让羽箭混入雨中,让人难以分辨。

大雨之下,秦落衣浑身湿透,墨发湿哒哒地垂在她两侧。她眉目清冷,望着眼前的困兽之局,心里一丝丝寒意浮上心尖。

慕容兰为了杀她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此刻,竟然连上天都在帮她!

箭雨势如破竹,含着凌厉的杀气直逼秦落衣,但未碰到她分毫,近在咫尺之时就已被一名玄衣护卫全部打落在地。秦落衣凝眉望之,却见墨竹也在望他。两人互相点头,彼此一前一后地护着她,配合得天衣无缝,丝毫不落下风。

这护卫是楚玉珩的人?

念着楚玉珩三字,秦落衣一时心乱如麻。

兰清挥掌打落近在咫尺的凌厉利箭,面无表情的面容有些许凝重:“王妃,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量拖延他们,你趁机逃出去!”

羽箭一阵接着一阵落下,秦落衣杏眸微眯。的确,如今他们势单力薄,而杀手们隐在暗处,阵雨之下,十分适合偷袭。

时间一长,他们武功再高,也有筋疲力尽的时候。到时,他们就变成了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必须要冲破包围,获得主动权!

秦落衣屏气凝神片刻,睁开双眸,一片冰寒之色:“东边是箭雨最弱的方位,我们从那边突破!全力攻击东边!”

她要活下去,绝对要活下去!回去以胜利者的姿势给慕容兰一个致命的打击,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前一次刺杀,慕容兰未能得手,心里一直怨恨至今。今日的好机会,她必然不会错过,势必要将秦落衣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昨夜,她整个晚上都不得安寝,总觉得隐隐有什么事情发生。果真一清早她接到慕容月的信件,心里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好你个秦落衣,竟然暗中报官!慕容家的眼线遍布整个南楚,小小县衙里自然不例外。张捕快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平生最厌恶的就是盗贼团。如今得知玉佛山上潜伏着盗贼团,他早就和自己的部下悄悄埋伏在玉佛山上,等候将盗贼团一网打尽。

慕 容兰凝视着窗外黑压压的天气,转头将视线落向了正幽幽浅茗着茶水的慕容月,嘴角一弯,欢心得笑道:“这次多谢姐姐,若非姐姐提醒,我就只派了五名侍卫去刺 杀,简直是以软击石,着了那小妮子的道了。”若是被捕快逮住,严加拷问之下,说不准就道出了这一切是她指示的。

“那小贱人狡猾多变,已不是你我熟知的秦落衣了。”慕容月轻轻拨弄着狭长的朱红指甲,略微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今日那傻子竟未跟去,否则可以一起造成一场坠崖事故,省得本宫以后还要再动手脚。”

慕容兰捂嘴轻轻笑着:“都是个快死的傻子了,姐姐竟还不饶他?”

慕容月轻睨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妹妹不同样如此?那秦落衣已经嫁给了一个傻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怕她在秦家起什么风浪?”

慕容兰恨恨握拳:“秦落衣虽是出嫁了,但秦晓君却仍在秦家。秦家嫡子只能是逸封一人!杀秦落衣只为解我私人的怒气,但秦晓君绝不能活!我绝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逸封的地位!”

安王府。

离昕瞧着躺在床上,一脸苍白抑郁的男子,撇着嘴训斥道:“让你别动,你偏要动。你看看,昨晚刚抑制的病情又复发了。不就是被秦落衣甩了么,养好身子再把她追回来啊!你身子这么破破烂烂的,怎么追求人家啊!”

昨晚,他正做着香甜的美梦时,就被常青从暖暖的被窝中扛起,急急飞到了安王府。那时候,他衣衫不整,满脸迷糊,直到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被满屋子的血迹惊呆了。

他记得那时墨竹慌张地说:“离公子,主子已经喝了六碗药了,但还是不停地咳嗽和吐血,您快救救他!”

他那时一诊脉,心瞬间凉个彻底。每月十五病发的蛊毒,竟然提前了整整十二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以前就算提前也只是五六天!最重要的是,楚玉珩身体里的蛊虫已经开始变异了,说明,蛊虫已经开始啃噬其心肺了!

五年前,秋荀子医治楚玉珩痴傻之症时,发现楚玉珩已经中蛊八年之久,体内的子蛊啃噬其心血,以缓慢的姿态朝着心脏逼近。

中蛊时间太久,子蛊已长有半寸之大,已经无法用药引在体内杀死毒蛊。母蛊何处,下蛊者是何人,更不得而知。以至于用母蛊将子蛊引出体外的方法,也无法实施。

楚玉珩中的是子母蛊,这些年来,秋荀子东寻西觅就是希望能找出一味扼杀子母蛊的解药。但无尽的寻觅,却没有一丝好的消息传来。

时间越拖越久,如今的子蛊已长有一寸之长,已经缓缓地攀附上心脏,楚玉珩的身子渐渐被其拖累。为了不使自己成为施蛊者的傀儡,楚玉珩每月倒掉那碗含有母蛊之血的药汤,咬牙强忍这痛彻心扉的噬心之痛。

秋荀子见其痛不欲生,三年前终于寻出方法,用银针控制住楚玉珩几处大穴,防止子蛊啃食其心脏。但这治标不治本,只是短暂的抑制,而非扼杀。

每月十五,毒蛊发作时,银针都会松动。秋荀子不在的时候,便是离昕给他下针缓解病痛。而楚玉珩为了复仇,不顾自己病弱的身体,强行练武,导致每月十五毒蛊发作时,会神志不清,时而满身杀戮,时而痴痴傻傻。

“今天,无论如何,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你都得好好呆在床上,不许乱动,乖乖等师父回来。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后一句话,离昕隐隐含着几丝凝重和担忧。

今日,蛊虫已经开始啃噬心脏,楚玉珩若是再随意乱动,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别说师父,恐怕连大罗神仙都无法将他救回……

楚玉珩垂着脑袋,并不打理着碎碎念的离昕,而是蹙着眉,忧心地看了一眼窗外。

从刚才起,他的心就一直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时,常青疾步而来,面色有丝不解,又有些凝重。不知为何,心中不好的感觉越发强烈,楚玉珩忐忑地问:“落衣出事了?”

常青咬了咬唇,沉声道:“不是王妃,是我们插在慕容家的眼线。刚才他向我汇报,说昨夜,慕容家暗中聚集了一批死士,不知要去杀谁,特别的机密。”

死士?!楚玉珩心中一慌,不知为何有些坐立不安。他探得只有五六人去刺杀秦落衣,而他同样知道秦落衣早已布好了一切的局,只等敌人上钩,所以他才放心让秦落衣用自身去诱敌。

可现在,慕容家竟然派了死士?这和他原本打探的消息完全的不符!

有诈!

“落衣现在危险,我得过去。”楚玉珩刚急急起身,就被离昕重重按了回去。

离昕神色凝重地说:“你不得出府!落衣那边,就让常青带人去救。而且慕容家出动死士不一定是杀落衣。慕容兰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如何催动得了慕容家精心培养的死士,更何况对象还是秦落衣这一介女流。兴许是场误会。”

常青立即点头:“属下已派人过去查看,殿下你就安心在府中等着。王妃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出事的。而且还有墨竹和兰清保护着!”

离昕和常青不断地安抚着楚玉珩,但楚玉珩却一直心神不宁,他总觉得落衣出事了。是他没有打探清楚情况……若他再多派些人手……

见楚玉珩一意孤行要出府,甚至焦急之下催动了身上的蛊虫,离昕无奈之下,只好和常青合力齐齐用铁链锁住了有些疯魔的楚玉珩,将他绑在了床上。

皇宫里,慕容兰好奇地说:“姐姐,这些年来,神医秋荀子一直医治着楚玉珩,就算他不在的日子,每月也是离昕给楚玉珩诊脉。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会不会发现了楚玉珩身中蛊毒?陛下会不会也已经知晓了?”

慕容月给楚玉珩下蛊的事情,原本只有慕容将军一人得知。是一次意外,让慕容兰听到了父亲和姐姐的对话,才知道楚玉珩早已被慕容月下了毒蛊,以此控制楚玉珩。虽然知道,但她不敢多问,生怕一不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如今,得知秦落衣快死了,楚玉珩命不久矣,她心里好奇得紧,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埋藏在心底好十几年的秘密。

“这毒蛊是苗疆的秘术。中蛊之人的脉象与常人无异,所以,蛊毒是很难通过脉象探出来的。蛊虫以人体的血肉繁殖,当母蛊死亡的那刻,子蛊便会爆体而亡,而中蛊者也会一病不起,不久后油尽灯枯而死……”

“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秘术,妹妹还以为是传说……”

见 慕容兰惊讶地睁大双眸,慕容月的嘴角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这只是一般的蛊虫。我给楚玉珩下的是子母蛊,中蛊人会被养蛊人以意念控制住。无论我对母蛊做什 么,一切的反应都会爆发在中子蛊的人身上,但我若什么都不做,常人根本无法发现,哪怕他是神医!而且,我让孟嬷嬷每天给楚玉珩喝的那完药就是用来掩盖楚玉 珩中蛊的痕迹。所以这些年来,秋荀子和离昕都未曾发觉,还以为是楚玉珩身体病弱。”

所谓子母蛊,就是一旦杀死母蛊,子蛊必亡。而且每月,毒蛊发作起来,疼痛入骨,生不如死。常人根本无法忍耐,只求早死早解脱。

怕楚玉珩毒蛊发作反应太强烈,所以每月十五,子蛊发作之时,孟嬷嬷都会给楚玉珩喝一碗含有母蛊之血的药汤。那碗药汤能暗中抑制住子蛊发作的猛烈度,却巩固了母蛊对子蛊的控制。一旦时机成熟,慕容月下令让楚玉珩去死,楚玉珩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这些年来,楚玉珩伪装喝药。哪怕受尽毒发之苦,也绝不想有一天,自己被慕容月所控制!

待到慕容兰离去,房间空无一人后,慕容月轻轻敲击床边数下,一个暗格缓缓弹出。她从最深处掏出一个棕黄色的罐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口。罐子最中央赫然是一条正在蠕动的血色蛊虫。蛊虫长约一寸,身体肥硕,显然被慕容月养得极好。

慕容月挑眉看了一眼正蠕动得十分欢畅的母蛊,面色不禁流露出诧异之色:“今日初四,不该毒蛊发作啊……”

蛊毒发作的越频繁,越代表中蛊者已命不久矣。慕容月略微思索了下,眉目一沉,对着门口的护卫唤道:“去看看安王府上有何动静!”

慕容月话音一落,那母蛊猛然扭动着身躯,似乎很痛苦,又似乎特别的享受。忽然,那肥硕丑陋的身子一跃而起,对着慕容月纤白的手指狠狠一咬,似乎想跳出这棕色的罐子。

“该死的东西,本宫养了你这么些年,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竟咬本宫!造反了不成!”手指猛地一痛,赫然浮现两道鲜红的血孔,慕容月气得将正在饮血的母蛊摔在地上,一脚朝着痛苦扭动的母蛊踩去。

母亡子亡。

慕容月眸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寒芒,不如就今日,杀了那贱人的儿子!

“皇上驾到!”

心一慌,慕容月一脚踩偏了一点。母蛊在她鞋底痛苦地扭曲着躯体,后半身早是碾碎见血。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容月焦急地用锦帕捏起奄奄一息的母蛊,丢进了棕黄色的罐子里。

她管不了那么多,随手将罐子塞进了床底,并快速擦拭着地上的血迹。

“吱呀——”一声,门开了。

“陛下。”慕容月整理了下衣着,轻柔地唤了一声。

半个时辰前,暴雨之下,秦落衣仍是和敌方绞杀着。

“兰清,助攻!”墨竹一边用暗器打落箭雨,一边在兰清的帮衬下,忽的将系在马车上的马绳劈断。马受到惊吓,惊慌得“嘶鸣”了一声,撒开蹄子就要乱跑。却被墨竹一把拉住缰绳,狠狠地停在了原地。

“王妃,上马!”单人突破太过困难,至少有一匹马,能让王妃逃出!

墨竹将秦落衣拉上马时,秦落衣反手将墨竹捞了上去。她神色凝重地说:“墨竹,一起走!”

她转身,又望向兰清,急急道:“快,上马!”

她带来的四名护卫,除了一人是细作,其余两人瞧见这阵势纷纷弃甲归降,却也被这乱阵密箭射杀而已。如今,只有他们三人是活着的!

兰清提气欲上马,却见箭声呼啸,密集如雨,纷纷向秦落衣和墨竹射来,上马的动作一顿,忽然一掌拍在了马屁.股上,沉声道:“墨竹,保护好王妃!我断后!”

他 一掌推出,马“嘶鸣”一声朝前疾步奔行。泥泞的道路颠簸难行,秦落衣几乎要被这剧烈的摇晃摔下了马。她控制住身子,回头望去,只见兰清一人面对二十余名黑 衣人,太过人单力薄。但他强势的掌力挥出,打落漫天箭雨。却是用自己的身子,拦去了追兵,护住了秦落衣和墨竹。

见秦落衣欲返回,墨竹急忙拉着她的手,道:“王妃,不可回去。”

“他一个人会死的!你们不是认识的吗?他不是楚玉珩的手下吗?你为何不救他?”秦落衣急急地说着,一想到那人是楚玉珩的人,她就做不到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