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体上的疼痛,终归比不得心里的焦急。

杨中元觉得嘴里发苦,他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可他却也知道,这两个人不会放过程维哲。

就算不敢弄出人命,也总归想要让他狠狠挨这一遭,除了程家人,杨中元也不作他想了。丹洛这里,没人这样看程维哲不顺眼,也只有程家不想让他们顺顺当当开铺子挣钱。

杨中元腿上很疼,心里焦急,他努力歪头想要看程维哲一眼,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阿哲……”

杨中元的这一声呼唤,这样彷徨,也这样无奈。

就在军师和虎头都觉得任务完成大半的时候,程维哲却突然动了。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只看他猛地弓腰收腹,整个人往边上滚去。

“你马的!”虎头一脚没有踢到他,一下子没有保持住平衡,庞大的身躯往边上歪了歪,竟没有马上把程维哲拖回来。

好机会!程维哲奋力扑到被扔到地上的西瓜刀,握起来看也不看,直直朝军师砍了过去。

霎时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程维哲的双眼,他佝偻着腰身挡在杨中元身前,用衣袖默默擦去唇边的血迹:“我说了,谁也,不能动他。”

“二弟!!”虎头眼看军师被程维哲砍中肩膀,一双虎目几乎要瞪出眼眶,他手忙脚乱扶住军师,焦急地用衣服盖住他的肩膀。

“姓程的,二弟要是有个好歹,老子跟你没完。”虎头死死抱着军师,阴狠地看着程维哲与杨中元,那模样,显然是对他们恨之入骨。

可程维哲和杨中元谁都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了,程维哲受伤颇重,能撑下最后这一口气反击,实属难得。杨中元颤抖着双手扶着他坐在地上:“阿哲,你会没事的,你会的!”

程维哲冲他笑笑,这一次真的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刚才虎头一直捡着他身上肉少的地方踢,现在五脏六腑都跟火烧一般疼,腿上和胳膊上也有点使不上力气,但他看杨中元一脸要哭的表情,却还是努力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

“没……没事……”程维哲勉强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中元低下头,十分轻柔地在程维哲唇角亲了亲:“阿哲,你先歇会儿,先歇会儿。”

他从程维哲手里抢过那把西瓜刀,慢慢站起身来径直向虎头走去,他背对着程维哲,眼睛里是从未展露过的阴狠。

如果不是伤到说话都难了,程维哲又怎么会连安慰他都只能说两个字?

此刻的杨中元,心里满满都是愤怒和阴霾。

他一步一步,向虎头走过去。这个时候的他,满心想的都是杀了这两个,他已经忘了虎头满身武艺,也早就不记得此刻身在何处。

他只知道,伤了程维哲的人,都该死。

虎头原本对他丝毫不在意,他忙着帮军师包扎,就连杨中元握着刀走到他面前,他也压根就没有站起身来。

对他来说,稍微有点底子的程维哲都任他踢打了,这个根本没学过武的瘦弱年轻人,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然而下一刻,杨中元挥袖扬手,用西瓜刀最锋利的刀刃,直接往虎头脸上划去。

毫不迟疑,果断狠绝。

虎头根本没想到他完全不顾后果,只得抱着军师往后猛地滚了一圈,然后就转身高高飞起,右手勾爪,直直朝杨中元头面攻来。

杨中元目光凌厉,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虎头,基本上连反抗能力都没有,却还是想要挥刀砍向他。

他想让这个人浑身是伤,血溅三尺,痛苦异常。

他已经无所畏惧了,无论自己受什么伤,也都不在乎。

程维哲起不来身,他朦胧的视线里,只看到虎头飞身而起,张牙舞爪般攻向杨中元,而杨中元却根本不躲,甚至挥刀向前奔去。

“小元……”程维哲想要喊他回来,可话出口时,却只成了呢喃。

就在刀锋跟虎爪即将相碰之际,突然一道青蓝身影飞身而入,这人手中握有一柄长棍,左右一甩,便瞬时分开了杨中元跟虎头。

杨中元被他这样一阻扰,面露不悦,他定定站在原地,握着刀的手却异常用力。

另一边,虎头看到来人,突然往后退了两步,手上的攻击招式也都收了回去,虽说还是满脸嚣张跋扈,但动作上却一点都不放肆。

杨中元扭头看向来人,马上便明白了他的身份。

丹洛提刑司捕头,来得可真是及时。

来人一身青蓝劲装,头束乌沙,年约三十有余。

他看了看铺子里的情况,转身就指着虎头命令手下:“当街闹事,致人重伤,目无王法,抓起来!”

听了他这话,虎头竟丝毫不反抗,只说:“刘捕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刘捕头皱眉看他,满眼都是厌恶:“虎头,这一次,你们两个都跑不掉了,人证物证俱在,看谁来护着你们。”

他说完,回头冲杨中元抱拳:“小兄弟,你好,我姓刘,是提刑司的捕头,虎头和军师二人作乱丹洛多年,今次他们这样来你们铺子闹事,又伤了人,刘某恳请二位,一定要告他到底,好让他们能绳之以法。”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杨中元回头看看程维哲,刚想答应下来,却不料虎头突然嗤笑一声:“天真,刘捕头,十年了你还是这么天真。”

刘铺头紧紧握住佩刀,他皱眉看着被拷上镣铐的虎头和军师,只说:“带走,先看管起来!”

虎头挣脱开两个捕快的压制,大摇大摆走了出去,他身后,军师因为受了伤,靠捕快扶着才能慢慢踱步,可就在经过杨中元面前的时候,却十分阴森看了他一眼。

杨中元不甘示弱,也冷冷看着他。

等他们二人都被带走,杨中元仿佛突然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棱角与冰冷,他快步跑到程维哲身边,弯腰撑住他一只胳膊,想要把他扶起来。

“阿哲,等看了大夫,你就没事了。”杨中元目光温柔,说话的语调更是温和,跟刚才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刘捕头有些诧异,但很快便了悟过来。他上前走一步,抱拳对杨忠元二人道:“二位小兄弟,衙门里的仵作稍后就到,待他们验伤之后,便可以请大夫医治了,如何?”

杨中元听了有些不高兴,他觉得程维哲的伤已经拖不得了,再不治,他心里得难受死。

可程维哲却按了按他的手,冲刘捕头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我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