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吴金鹂

白子慕牵着董姥姥手回到家里，他以为还是住那个小房间，走到门口，被董姥姥拽住小手哄道：“子慕啊，今天晚上跟姥姥睡，不住那啦。”

白子慕有些懵懂，但还是点点头，刚想走时候就听到那个小房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白子慕仰头去看，从小房间里出来女人也“哟”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看他：“这是谁家孩子呀，怎么长得这么漂亮！”

白子慕怕生，往姥姥身后躲。

“是玉秀儿子，”董姥姥又低头哄白子慕道：“不怕，不怕，这是你天硕表哥小姨，你跟着也喊一声姨就行啦。”

那女人名叫吴金鹂，打从见了白子慕眼睛就挪不开，只是她并没有养过小孩儿，瞧着喜欢就蹲下身伸手去拽小孩胳膊想强行让他跟自己再亲近一些，嘴里笑道：“来来，过来让姨看看……”

白子慕躲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喊了一声姥姥。

董姥姥护着些，笑道：“这孩子认生呢，头一回见你。”

吴金鹂只能遗憾起身，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孩子，要是董姥姥不说，这白白嫩嫩她还以为是个小丫头呢，尤其是一双眼睛又大，睫毛又长，怎么看怎么喜欢。

白子慕一晚上都紧跟在董姥姥身边，只在拿着小毛巾路过走廊时候，看了一眼那个小房间。

那是他以前和妈妈住地方。

小房间里半开着门，白子慕脚步忍不住慢了一点，透过门缝还能看到他和妈妈睡小床，他小枕头被随意地当了靠枕，而他妈妈洗干净被子也被拆开用了，桌上原本摆放整齐东西也挪到了旧木箱上，上面放了吴金鹂带来一面镜子和一瓶打开面霜。

白子慕鼻尖动了动，他一直觉得吴金鹂身上有一点熟悉味道，看到面霜才想起来，那瓶面霜好像是他妈妈一直在用那个。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下意识想在熟悉一点地方去寻找。

董天硕脖子上搭着毛巾，瞧见之后没吭声，趁董姥姥转身去给白子慕拿牙膏时候这才挥了挥拳头，警告他。

白子慕退开一小步没搭理他。

董天硕又靠近一点，凶巴巴道：“不许去小房间，知不知道！”

白子慕撇嘴：“我才不去。”

“看也不许看，就算我小姨喊你过去，也不许，听见没！”

董天硕正在警告他，忽然眼角余光瞧见小姨吴金鹂过来，连忙摆出一副认真刷牙姿态来，从来没那么殷勤过——他可是在小姨刚来时候就偷偷翻她包看过了，那皮包里放了四五包糕点，除了槽子糕和橘子罐头，还有两大包开口笑，最底下好像还有棋子酥。

董天硕想到开口笑，想着那被白芝麻包裹着、香酥油脆一颗颗小酥饼，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越发认真努力地刷牙，尽自己最大可能做个他小姨喜欢乖孩子。

但今天吴金鹂视线压根没在董天硕身上，她手里拿了一根新买小牙刷，凑过来讨好地递给白子慕，还想给他刷牙。

白子慕连连摇头，躲不过，扭头跑了。

吴金鹂心里有些遗憾，她还是特意去买了一根儿童牙刷呢。

董天硕在一旁抓紧时间漱口，声音弄得很大，水花四溅，吴金鹂身上被弄了些水渍“哎哟”了一声，要是平时，她也没当回事，但是有之前那个乖巧漂亮小孩对比，她忍不住就拧起眉头。董天硕没看出来，还在那抬头给她看，一边笑一边呲牙：“小姨，你看，我自己刷牙！刷得干净不！”

董天硕长得高高壮壮，脸上本就有肉，这会儿做了怪表情呲着牙，眼睛都被脸上横肉挤没了，甚至嘴一圈还有没擦干净牙膏沫。

吴金鹂爱干净，看他一眼就躲开点，敷衍道：“还行吧，你赶紧再洗把脸，一会你妈喊你睡觉了。”

“哎！”

董天硕今天晚上睡得特别踏实，他小姨每回来，带来糕点都是他，他甚至已经在梦里吃了个痛快。

第二天一早，董天硕一睁眼就往吴金鹂那个小房间跑，他还惦记着那些糕点。

但是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声音，怎么听都像是白子慕，董天硕怒从心中起，推开门就闯了进去！他进去之后迅速扫了一眼，床铺上黑皮包已经打开了，他小姨吴金鹂正拽着白子慕小胳膊，在给他兜里不知道塞什么好吃！

“小姨，你干啥给他吃那些好啊！”董天硕心痛极了，那些可是他糕点。

白子慕只是经过走廊想去找姥姥，半路就被人拽进来塞东西，他见门一打开，赶紧挣脱开吴金鹂手跑了。

吴金鹂喊他两声，想去追，但门口被董天硕挡得结结实实，她这大外甥也在气头上。

“小姨，你跟我说清楚，你是不是给他好吃了！”

“跟你说啥，人不大管得还不少，起开，我去瞧瞧子慕！”

“我，我要跟我妈说！你不疼我就只疼白子慕！”

吴金鹂都被他逗乐了，拿手指头戳他脑门一下，敷衍道：“都疼，都疼，一会给你点棋子饼。”她也不急着出去了，眼睛转了下，让董天硕进来吃糕点，借着机会问道：“天硕啊，你跟小姨说说，这个白子慕平时怎么样啊？”

董天硕大口吃着，吐字不清道：“就那样吧。”

吴金鹂又抓了一大把棋子酥给他，笑眯眯道：“你跟小姨仔细说说。”

另一边，白子慕去了厨房找董姥姥，仰头举起手给她看。

董姥姥正在忙着做饭，随口道：“子慕饿了？等会啊，我煮个鸡蛋给你吃。”

白子慕举起来手上带着一点红印，是刚才吴金鹂拽他时候用了点力气留下，他举了一小会，见董姥姥一直没有看过来，有些沮丧地放下小手。

董家进早点摆了一桌，因为有吴金鹂这个亲戚来，除了平日豆浆油条，还有一盘炒蛋，两三样小菜。

白子慕面前放了一小碗粥，他正准备吃，吴金鹂就自顾自端起来要喂他。

白子慕看看她，摇头不喝粥，只低头剥水煮蛋吃。

吴金凤吃得特别香，看了一眼道：“你别喂啦，这孩子挑食着呢！”

吴金鹂看她一眼，心里有数了。她姐姐吴金凤没出嫁之前脾气就大，而且直筒子脾气，一点就着，要是淘气点小孩可从来不见吴金凤手软，这么不轻不重地说上一两句，可见白子慕这孩子肯定特别听话。

她还想趁着吃早饭再跟小孩亲近一点，但很快就听到门口铁门“吱呀”一声响，紧跟着就有一个小男孩声音传来：“小碗儿！小碗儿走啊，回家去！”

白子慕当真听对方话，那边一喊，起身背上小书包就跑了。

董姥姥喊了两声，也不见小孩回头，只能自己拿起咬了一小口水煮蛋吃了。

吴金凤皱眉道：“妈，您就是太惯着子慕了，这么好东西也不见他爱惜，这一个鸡蛋两毛钱呢！”

董姥姥道：“我吃也一样，不浪费。”

吴金凤：“哪儿就一样了，昨晚上就不该接回来，玉秀不是能耐大吗，孩子都送去雷家了，那就别回来再吃咱们家饭呀。”

董姥姥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还是又把话咽了回去，她一心想为儿女好，但并不是每个家人都领情。

吴金鹂挺喜欢白子慕，帮着说了两句，吴金凤也不客气，对她道：“你怎么回事，不偏着自己亲外甥，还帮外人说话？我可是听天硕说了，你早上偷着给子慕好些糕点，小妹，你没孩子，将来可是要靠天硕帮衬……”

“姐，你怎么什么都说啊！”

吴金鹂结婚多年不能生育，这是她心里一根刺，原本是姐妹私下说话，被吴金凤这样当着董姥姥面讲出来弄得吴金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甩手也恼羞成怒地不吃早点了。

雷东川牵着白子慕手回家，路上还给他检查了一下书包里东西，见里头一样没落下，还多了一个小罐子。

雷东川拿出来看了下，是一瓶面霜，他奇怪道：“小碗儿，你拿这个干啥？”

白子慕道：“是我妈妈面霜。”

他指给雷东川看，上面小瓶子标签上有一个已经有点模糊“白”字，带着稚嫩痕迹，“妈妈教我写字。”

雷东川张口就夸：“小碗儿厉害啊，你都会写字儿了！”他把小书包又给白子慕背好，叮嘱道：“一会你再看看，少什么了我给你去拿，你就别回去了，别让董天硕欺负你……”

白子慕举起手给他看，雷东川一眼就瞧见手腕上那两道红印了，气得眉毛都竖起来：“这谁弄，董天硕又掐你了？看我今天不揍他！”

白子慕又把小手往雷东川嘴边递了递：“哥哥，吹吹。”

雷东川顾不上生气，低头给他小心吹了两下。

小孩很好哄，立刻就笑了，雷东川问他还疼不疼，他就摇头：“不疼啦！”

雷东川心疼够呛，哄着问了半天也没怎么听明白，这也不怪白子慕，他没有和妈妈走过亲戚，只住过姥姥家，因此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吴金鹂和他关系。

雷东川想了想，道：“反正以后不管谁碰你，你就跑，听见没？”

白子慕点点头：“嗯。”

他想了想，又小声告状：“哥哥，她还睡了我和妈妈小床，拿了妈妈东西。”

雷东川比他还生气：“什么人啊，这不就是小偷吗，你别怕，我二叔是警察，我带你报警去！”

雷东川二叔就在这一片派出所上班，早上刚到单位，就先接了自己大侄子电话。

“喂，110吗，我找我二叔！”

“……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