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你家做你家的上门女婿。”玉破禅道。

金折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晃着腿脚,将上次沈氏叫人捎来后,她一直不舍得吃的瓜子拿出来,抓了一把给玉破禅,听见一些大黑打了个响鼻,许久不见它再有其他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玉破禅替金折桂挡着风,然后将柴禾丢在篝火中,“我并不是玩笑。”

“真做了我们家的上门女婿,我祖母定然喜欢你。”金折桂提到金老夫人,就开始絮叨起来,“我大姐跟你大嫂是有仇的,也不知道她们两人斗的怎样了,若我是大姐,我就诬陷你大嫂跟人私通,抓到把柄后,就不怕再被你大嫂要挟了。若我是你大嫂,我得再生个儿子,再叫你大哥见阎王去。”

玉破禅听她说话,就知道她想家了,揽着她的肩膀,问她:“你瞧这四处黑黝黝的,像不像乐水外的农舍?有生之年,我们得再去乐水看看,见了热热闹闹的乐水,才不会总梦到民不聊生的乐水。等子规城建好了,咱们衣锦还乡,然后去瓜州、乐水看一看,再回到子规城。”

“好。”金折桂答道,早先不曾单独在一起说过话,此时二人独处,又除了等待没有旁的事,就双双规划起以后的事来,等玉破禅说到将来儿子要叫什么的时候,他们二人才觉得扯得太远了,一时尴尬起来,依偎在一起,不再说话。

那边厢,黑风寨的前后门都被堵住,梁松、慕容宾、拓跋平沙等在寨子里看着众人,俟吕邻云带着人,将郁观音软禁在囚车里,就在寨子外盯着看。

黑夜慢慢地变成白昼,寨子里一直没有动静,除了几个寨子外的有点动作,此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一直守到晌午,起先安静的众人,浮躁起来,纷纷猜测到底哪个是奸细。

拓跋平沙按捺不住道:“是不是弄错了?要有奸细,我们的哨兵怎会没发现?”

“拓跋平沙……你这名字,不像是寻常鲜卑人的名字。”慕容宾沉吟道。

拓跋平沙见素来跟他相安无事、甚至十分友好的慕容宾这般说,就道:“我这平沙名字,是一个中原人给取的,那又怎样?”

慕容宾沉默不语,玉入禅先不以为然,待见慕容宾说,细品,也觉有道理,“一般的鲜卑人哪里会认识中原人,且平沙二字,大有平定草原风沙的意思,给你取名字的,不是个寻常人。”

“九少爷,慎言。”梁松立时警告玉入禅。

拓跋平沙见此时玉入禅、慕容宾提起他的名字,立时气恼道:“莫非你们以为我是奸细?”

“……拓跋,你别急,我们并没有这样说。”慕容宾道。

拓跋平沙道:“说起来,哨兵大多是你的人,他们看见你跟外头人来往,也不会说。俟吕邻云说的也是慕容的人抢先埋伏郁观音,你又姓慕容……”

“你什么意思?”慕容宾反问,继而捶胸顿足道:“是我急糊涂了,竟然会先怀疑拓跋你,会不会是营地里的其他人?说起来,阿烈奇怪得很,有一阵子,见天不见人影,她原本的恨不得为八少爷死,后来又常常跟着九少爷……”

说起阿烈,众人都觉得她仿佛有一段日子不见人影。

玉入禅赶紧道:“阿烈她那是病了,我一直照顾她,我知道她在哪里。”

“……九少爷,你是范康的弟子,你也知道郁观音有黄金的事,是不是你师父早来了草原,跟你一起讹诈郁观音?”梁松忍不住去怀疑范康,毕竟,他们一群人曾在范康手上吃过大亏。

玉入禅立时道:“我巴不得我师父在,不然,如今也不会有内奸出现。要我说,内奸就出在新来的那群人头上,他们大冬天的被俟吕邻云赶过来,指不定就是俟吕邻云的奸细。如今俟吕邻云贼喊抓贼,想叫咱们离心呢。”

梁松先怀疑是玉入禅,此时不由地警惕地想自己怎么也糊涂了,就凭空胡乱猜测起来,“……八少爷、小前辈,这会子应当走出很远,再过两日,他们就进入马王谷了。”

“进就进,要没人跟着,里头的马都是咱们的。”阿大道,狐疑地看着众人。

剩下的人不言语,最初众人都聚在空地里,待到了傍晚,就纷纷散开,陆陆续续地见到人因彼此猜疑打斗,待到了黄昏时分,忽地山寨后门传来动静,梁松、阿大等赶过去,就见几个人蒙面跟慕容宾、拓跋平沙一起打斗,后门已经被人打开。

“有人杀出去了。”拓跋平沙快速地喊,又替慕容宾等着人,叫道:“你们快去追,这几个人放着我来收拾。”

慕容宾一刀抹在一个人的脖子上,揭开那人的面纱,咬牙道:“竟是咱们收留的难民。快去追,有人跑出去了。”说罢,抢先向后门奔去。

梁松、阿大、阿二、阿四赶紧跟上,到了后门,果然瞧见一个人在跑,五人跟过去,半路见慕容宾捂着手臂,梁松留意到他伤势严重,赶紧道:“你且留下,赶紧回去包扎伤口,那小贼交给我们就是。”说着,留下慕容宾,又向前奋力追去。

慕容宾捂着手臂,瞧见梁松等远去,又见拓跋平沙还没出来,就慢慢地向东边一棵高大的树木走去,见树下用石块垒成一个品字,抬脚将品字踢散,又踉踉跄跄地向后门去,进了门,见拓跋平沙正调人再来看住后门,叹息一声,“果然家贼难防,如今,我不想不信没有内贼也不成了。”

拓跋平沙见他受伤,赶紧将他向内搀扶,听到动静,见梁松几人垂头丧气地过来,赶紧问:“抓到那小贼没有?”

梁松摇摇头,“死了。”

“哎。”拓跋平沙深深地一叹。

“走吧,人都杀了,料想消息没传出去,若还有奸细,那人还会有动作。”梁松道,亲自领着慕容宾去找戚珑雪给他看伤口。

“五姑娘,这伤口我自己就能料理。你姑娘家,看见这血淋淋的,别吓着了。”慕容宾道。

戚珑雪笑道:“直接包上伤口好的慢,你等等,我拿了针线替你缝上。”说罢,就将自己的针线拿来,先替慕容宾卷起袖子,然后拿了帕子水来替他擦拭。

慕容宾见戚珑雪料理得十分精心,不觉感动道:“五姑娘当真是活菩萨。”

“不敢当,不敢当。”戚珑雪又拿了针线给慕容宾缝伤口,瞧见那裂开的伤口,心里吓了一跳,强作镇定地拿着针线替他缝补,又给他上了药,待有人将慕容宾搀扶走,见拓跋平沙也要走,赶紧留住他,“拓跋,你身上也有血迹,叫我瞧瞧。”

拓跋平沙赶紧道:“这血不是我的,多谢阿五姑娘盛情。”

“拓跋,你叫我看看,我才能安心,如今还要抓内贼,不叫我看过,我怎能安心。”戚珑雪坚持道。

慕容宾调笑道:“拓跋,你就听阿五姑娘的吧。”被人扶着向外走,不自觉地想后门方向看,心想金折桂、玉破禅已经走出很远,不知能不能追上他们。

待慕容宾走了,戚珑雪叫梁松看着门,低声问拓跋平沙,“你们为什么去后门?”

拓跋平沙诧异道:“我看见有人向后门跑去,只当后门有动静,就叫了慕容一起去。”

“……他是如何受伤的?”戚珑雪一手做刀向自己另外一只手臂砍去。

拓跋平沙道:“他先我一步跑过去,过去时已经受伤了。莫非他的伤口有古怪?”

戚珑雪点头,“我在乐水、扬州给不少人缝过伤口,那伤口斜j□j肉里,看着,就好似……”

“自己j□j去的?”梁松问。

戚珑雪点头。

梁松眼皮子跳起来,暗道方才慕容宾离开了他们那一会,应当已经告诉旁人金折桂、玉破禅去马王谷了。

“……慕容宾,他为什么?”拓跋平沙听懂了梁松、戚珑雪的意思,立时纳闷了。

“我在他伤口里放了麻药,等会子我们去搜一搜看看?”戚珑雪建议道。

☆、第124章心有不甘

既然有戚珑雪建议,其他人便跟着去看。待进了慕容宾的屋子里,只见慕容宾已经昏倒在床上,梁松、阿大去搜摸一通,终于在慕容宾身上搜到一个包袱,打开包袱,只见包袱里放着两样女人的东西。

“想不到慕容宾如此重情,这定是他妻子、母亲的东西。”阿大感慨道。

戚珑雪道:“你们不是说,他妻子、母亲都被烧成焦炭了吗?怎么还会有东西留下?”

梁松、阿大、严颂、玉入禅等一愣,随后赶紧再去搜,搜了一会子,又在枕头下摸出一封信来,梁松去读那书信,翻了一翻,不禁怔住,递给其他人看,其他人见信里有人拿着慕容宾的妻子、母亲要挟慕容宾。

拓跋平沙道:“咱们一直都以为烧了郁观音部落的是柔然人,毕竟柔然人一直在草原烧抢,可,要是当初来的不是柔然人呢?柔然人有意抓走了慕容宾的妻女呢?”

“阿五,快把慕容宾叫醒。”梁松催促,想起慕容宾昔日有情有义的模样,不禁连连叹息,心里不以为慕容宾昔日是假装的,只是他不该瞒着众人他妻子、母亲的事。

阿五道:“这麻药要等一会子才能散去。”

拓跋平沙忽地一拍头,叫道:“不好,慕容宾方才定已经跟外头人联络过了。快去后门瞧瞧他到底留下的什么印迹,万一当真有人跟着小姐、玉少侠他们进了马王谷……”说罢,就向外去。

梁松、严颂、玉入禅听拓跋平沙说的有道理,梁松心知自己走不开,就对阿大、阿四道:“你们一个去寨子外问俟吕邻云他有没有烧过一个走了一大半人的空寨子,一个跟拓跋平沙一起向后门去瞧瞧。”

阿大、阿四答应了,赶紧各自行动,后门上,拓跋平沙、阿四带着人四处查看,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待看见地上倒下的石块、树上留下的刻痕,拓跋平沙忧心忡忡地看着阿四。

阿四立时对金家家兵道:“再叫人来追。”

拓跋平沙点了点头,瞧见林子里有动静,转头看向阿四,“兴许是来接应慕容宾的人?”说罢,就要追出去。

“拓跋,稍安勿躁,等再叫人来,咱们再去追。”阿四不肯叫拓跋平沙独自行动。

拓跋平沙按捺住,半天等到属下来,叫人去追,果然追出去一截路,就看见有人在那边停留过,但追出去时已经晚了。拓跋平沙、阿四又回到山寨里,进了慕容宾的屋子,此时慕容宾已经醒了,俟吕邻云也被人请过来。

梁松见拓跋平沙、阿四进来,就道:“俟吕邻将军说他没烧过郁观音的寨子。”

“不是他,那就是……慕容部落?”枪打出头鸟,一直以来都是柔然明目张胆地在草原肆虐,出了事,自然要怪到柔然头上,玉入禅抱着手臂,连连点头。

俟吕邻云伸手去拍打慕容宾的脸,“你什么时候发现你妻子、母亲被人绑走了?”

慕容宾垂着头,待被俟吕邻云拍了两下,就从恍惚中走出,又惭愧又着急地说:“我去追郁观音,谁知郁观音装死地倒在雪地上,我一时大意,中了她的计,醒来怀中就有个包袱。包袱里有书信,也有我母亲、妻子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梁松问。

慕容宾垂头不语,半天道:“有人监视我,我几次想说,那人都能提前知道。”

拓跋平沙道:“包袱定不是郁观音放进去的,不然若有包袱,她怎不早早地告诉慕容宾?”眼睛向众人看去,狐疑地猜测会是哪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

梁松心道如此说来,还有一个奸细还藏在他们身边?

严颂哎呦一声,然后道:“折桂、玉八哥两个人上路,万一有人去堵截他们呢?万一有人抢了马,叫马儿带路领着他们去马王谷呢?”

俟吕邻云听到马王谷,眼前不禁一亮,“对,严小弟说的是,该立时派人前去搭救。”

“只是,这去马王谷的路,不知该怎么走?”玉入禅偷偷地去看梁松、阿大、阿二、阿四。

梁松沉吟再三,心知金折桂、玉破禅定然不会去马王谷,可是万一他们当真被人绑架了,不得不带路去了马王谷,不派人去搭救,他们一时又无法脱身……思量再三道:“阿大、阿四,你们二人带人向马王谷去,瞧一瞧能不能遇上小前辈他们两个。”

道路曲折,且距离上次去马王谷已经过去许久,阿大、阿四二人哪里还记得马王谷在哪里。

阿大道:“梁松,我不大记得路了。”

“……一路向西,直到看见子规谷三字,就离着马王谷不远了。”梁松道。

阿大、阿四疑惑地想什么时候有子规谷三个字了?待要细问,看梁松神色淡淡的,忽地领会了他的意思,见天色已黑,就叫一百个金家家兵整理行装,准备黎明出发,待天亮后,立时领着上百人出了山寨。

阿大、阿四领着人走后,梁松见身边只剩下阿二一人,其他的玉入禅、严颂年幼,就对拓跋平沙道:“拓跋,有劳你提前去西边刻上子规谷三字。”

拓跋平沙诧异道:“这是为何?”

梁松道:“压根没有这三个字,我琢磨着,那奸细定要将消息泄露出去,若其他人都知道寻到子规谷三字就离着马王谷不远了,就会先跟着阿大、阿四他们,然后着急地先去找子规谷三字,等他们找到了,少不得要自相残杀,抢着先进谷。”

拓跋平沙道:“竟是这样。”再看此时梁松走不开,阿二要留下帮着照应山寨里的事,心知只有自己能出去了,连忙答应了,又带了自己的二十人,就向寨子外去。

待再没有其他人,玉入禅低声问梁松:“梁大叔,当真能抓到贼人吗?”

梁松点了点头,拓跋平沙身上并无破绽,可是那日慕容冲动地出了山寨,能接近慕容宾的人里头,除了拓跋平沙,就只剩下他们自己的人了。

“梁大叔,要不要叫人再跟着拓跋平沙?”玉入禅又问。

梁松摇摇头,“等他们都走了,赶紧去树林里找小前辈、八少爷吧,他们定然没走远。至于拓跋平沙……他虽可疑,但也不能轻易地断言他就是奸细,几次奸细陷害的都是柔然,俟吕邻云自会派人跟着他,咱们不必再派人。”山寨里有了内贼,金折桂、玉破禅焉能走出很远?叫人在哨塔上打量着拓跋平沙走远了,梁松等人赶紧叫人去后山里寻找金折桂、玉破禅,寻了半日,只瞧见几处灰烬,几处马粪,几处描画的图案,瞧不见金折桂、玉破禅的身影,只能重新折回山寨里,纷纷思量着玉破禅、金折桂哪里去了。

却说玉破禅、金折桂二人在树林里坐了一夜,天亮了,就又在树林里转悠,春日的树林里冒出许许多多花草,二人鲜少恣意地一同行走,就携手牵马在树林里转悠,越走越深后,忽地大黑不安地骚动起来,他们二人紧跟着大黑追过去,竟瞧见山中藏着一处茅屋,茅屋里有人停留的痕迹,在茅屋里翻看一番,玉破禅愕然地瞧见自己邀请中原众人过来的信随意地散落在地上,许多字迹被融化后的雪水浸湿。

“这屋子最近还有人住。”金折桂道,牵着大黑在草屋里嗅了嗅,又领着大黑出来,看大黑要向哪里去。只瞧见大黑向前猛地跑出,穿过才冒出新绿的树林,窜到树林边的草原上,最后又折返回来。

玉破禅、金折桂向大黑不住来来回回跑的方向看去,忽地瞧见草丛中一人枕着手臂,悠哉地躺着。

“阿六?”金折桂微微蹙眉。

玉破禅携着金折桂的手走过去,果然瞧见是阿六躺在草地上。

“阿六,阿三他们呢?”玉破禅问,既然书信还在,那就是阿六压根没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