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贵妃小心翼翼的在用许胤塡的口吻写诏书时,外边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皇太后和梁皇后就出现在长乐宫的门口。

“魏贵妃,皇上安在?”皇太后心急如焚,听平安来报说皇上昏死在魏贵妃的床榻上,心里已经是愤恨万分,到了长乐宫一看,魏贵妃不仅没有在那里服侍着皇上,反而在这边写着什么东西,更让她气愤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沈姑姑,你上去把她写的东西给我拿过来,如果是遗言那倒也算了,还算她有几分自知之明,若是在写些什么不相干的东西……”皇太后一时气得语塞,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儿,看着魏贵妃把那纸团成一团她更加恼怒了,大喝道:“藏什么藏,还不给哀家呈上来!”

魏贵妃见沈姑姑走过来抢那张纸,心里一急,这纸上写的东西怎么能让太后看!赶紧把那纸团了一团,往嘴里塞了进去。

皇太后气得全身发抖,指着魏贵妃道:“沈姑姑,你无论如何把那纸团从这贱人口里抠出来!”回头对着梁皇后说:“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跟着哀家进去看皇上!”

梁皇后低头应了一句,就跟着皇太后走进了内室。

一进内室,就闻到一种特别的甜香,皇太后眉头一皱:“这安息香怎么会是这种香味儿?颇有点古怪!”眼睛落到躺在床上的许胤塡,心里一急,大步走了上去。

梁皇后赶紧吩咐绣春姑姑道:“姑姑,你去把熏香熄了,把窗户敞开下透透气儿。”说罢也跟着皇太后走到床边,却见床上的许胤塡chi shen luo体的躺在那里,脸上一红,赶紧把散落在床头的衣裳捡起来,爬上床去,一件件的帮他穿好。

穿衣的同时,手指似乎无意的触过许胤塡的鼻子下边,感受到那温热的呼吸,心里一惊,不是说药下得足足的吗,怎么还会有呼吸?没有极度快乐死在魏贵妃的玉体上?只碍着皇太后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梁皇后也没办法在许胤塡脖子上补上一爪,只能惆怅的从床上爬了下来。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门口有人通传:“太医院王太医和李太医到了。”

“速传!”皇太后如逢救星,握住儿子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塡儿,你可要坚持住,你怎么能走在母后的前边!”

王太医和李太医提着药箱走了进来,一看床上许胤塡的神色,心里暗叫不好,两人一搭脉,更是心惊,王太医抖抖索索的回话道:“太后娘娘,皇上这是急火攻心,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此乃……”

皇太后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哀家也不懂医学,不必你在这里掉书袋儿,你只管说皇上这病怎么治便是!”

“回太后娘娘话,臣等先帮皇上灌下一颗保心药丸,再帮皇上针灸,过一个时辰再观后效。”李太医在旁边战战兢兢道。

“不管怎么样,你们都得把皇上救活了,若是皇上活不了,你们便跟着陪葬便是!”皇太后从床边站了起来对梁皇后道:“皇后,放着太医在这里帮皇上医治,咱们先出去商议下要紧事儿。”

梁皇后一听,心里便砰砰的跳了起来,知道必然是处置魏贵妃,或者涉及到立储之事,无论是哪一件事情,都是她盼望了多年的,最好是能一箭双雕,若是达不成目的,只要成了一样,也算不亏本儿。

两人走到外边,魏贵妃已经被沈姑姑手下两个有力的宫女拿下,嘴角流出一丝殷红的血,还有些青紫,看来沈姑姑已经辣手的把她嘴巴掰开,从里边把那个纸团掏了出来。见着皇太后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把那纸递过去:“太后娘娘,这便是刚刚魏贵妃写的东西。”

太后娘娘接过那张纸来看了看,虽然已经折皱不堪,还有口水润湿的痕迹,但还是很清楚的看得出来,那是一道矫诏:朕之三皇子许允煜聪明伶俐,在朝堂历练多年,实乃可接任之大才,朕格外属意,故愿立其为储君。

最后那个君字还未写完,可从前边的字句串起来看也知是什么意思。皇太后拿着这张纸,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指着魏贵妃破口大骂:“你这贱人!竟然用这等阴毒法子来谋害皇上,还妄想立你生的煜儿为储君!沈姑姑,给我将这贱人拖出去,杖毙!”

梁皇后一听,赶紧开口:“母后,切不可如此轻率!”

她这话一出口,长乐宫大殿里的人都用匪夷所思的神色看着梁皇后,个个心里奇怪,梁皇后和魏贵妃是死对头这么多年了,可在这节骨眼上怎么会开口来救魏贵妃呢?魏贵妃本是一脸死灰,现在看着梁皇后的眼里更是多了几分哀婉。

“母后,若是这样便将魏贵妃杖毙了,魏国公府煽动人闹事又该如何?不如保留着证据,到时候好一一陈列给魏国公府看看,母后并未冤枉于她,也让魏国公府心服口服。”梁皇后蹙着眉尖道:“魏国公府树大根深,母后不可不防!”

听着梁皇后这些话,皇太后点了点头道:“这话倒在理儿,也罢,留着这贱人多活几日,我倒要让那魏国公府好好看看,他们府里养出的好女儿!沈姑姑,着人把这贱妇拖去掖庭,严加看管!”

魏贵妃听到这些话,一张脸儿变成了惨白一片,那双本是妩媚的眼睛顿时成了死鱼眼,呆呆的坐在地上,动弹不得。这边沈姑姑答应了一句,便指挥着几个宫女将她拖了出去。

这时绣春姑姑已经把香炉里边未烧尽的熏香小心的用盒子装好呈了上来,皇太后接了过来闻了闻,一种奇异的香味让她心头一荡,多年前的宫闱旧事又浮现在眼前:“这香上面抹了媚药!”

皇太后重重的把盒子放到桌子上边,脸上的神色极为不虞:“等王太医和李太医给皇上针灸完毕过来看看这香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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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无常深宫夜变

长乐宫中灯火通明,不断有宫女内侍从里边流水一般进进出出,这情景让敏感的后宫有了骚动:“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后宫里一夜未眠,嫔妃们都派人去打探,只听说看见魏贵妃被拖去了掖庭,而她获罪的真正原因却无人知晓。这消息让很多嫔妃心里振奋不已:“魏贵妃竟然被关到掖庭去了?她可是惹恼了皇上?”每个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神色:“这魏贵妃跋扈多年,就连皇后都敢去惹,总算是被收拾了!”

还有些想得远的便在幻想着没了魏贵妃,皇上宠幸自己的次数不知道会多少,赶紧去对镜理红妆,越看越觉得镜子里的人脸若春花,眼如秋水,心里已是飘飘然,直觉得贵妃那个位置不日就会落到自己身上。

长乐宫里的宫女内侍们也被关押起来,偌大的一个大殿,只留下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带着几个宫女内侍呆在那里。长乐宫的大殿里用的灯是魏贵妃亲自挑选的,全部用的是琉璃罩子,那上边的浮雕映着那灯花,素日在地上投出一些影子时显得格外有情调。魏贵妃极喜欢牡丹,只是在后宫里牡丹乃是皇后专用,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和牡丹有些类似的芍药,叫人雕在琉璃罩子上,地上的影子便花影绰绰,若有若无,叫人看了只觉惊艳。而此时,嗖嗖的风从外边刮了进来,地上已经不复再是芍药的模样,只见团团黑影,分外妖异。

“皇后,看这样儿皇上明日是不可能上朝,你有何主意?”皇太后沉思良久,徐徐开口。

梁皇后心里一紧,这是要说到储君之事了吗?没想到今晚倒能够心想事成!她脸上不露半分得意,对皇太后躬身道:“母后,您见多识广,还请看在社稷的份上,拿个主意出来安定朝野。”

皇太后一双眼睛紧盯着梁皇后,看了半日也没能在她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闭上了眼睛,她想了又想,最后咬了咬牙,无奈的说:“明日就由炆儿临朝罢!”

临朝,本来是指后宫掌权,但皇太后借用这个词,那便无异于是她同意了许允炆的太子地位,在许胤塡生病期间代行皇上的职责。

“母后,万万不可,若是旁人说我们这是在矫诏,那又将如何?”梁皇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窃以为当等皇上醒来再议此事!”灯下的梁皇后看上去是那般柔顺无依,一双眼睛里全是惊惶:“臣妾虽然心里也盼着炆儿能立为储君,但毕竟还得等皇上醒来亲口宣布了才能做数,若是就这般叫炆儿去行使监国之权,恐朝堂上诸位大臣会有异议!”

皇太后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皇后,你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私心。只不过现在事情紧急,无论如何也不能拖延,谁敢说让炆儿监国是矫诏?让那些这般说话的人来慈宁宫找我问个清楚便是!”

梁皇后心里一喜,低声道:“臣妾谨遵母后安排!”

此时,就听内室里王太医和李太医惊喜的声音传了出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醒了!”

梁皇后欢喜的心情如同浇了一盆冷水,站起身来跟着皇太后进去看许胤塡的情况。

许胤塡确实已经醒了,可眼睛已经不大能睁开,非常费劲,那眼睛才睁到平常的一半,他的嘴巴似乎比平常歪了几分,嘴角那里流出了一丝口水。

“塡儿,你怎么样了?”皇太后看着心里一酸,扑了过去。

许胤塡想开口说话,但是他却发不出半个字音出来,很费劲的吐出几个字,可到了嘴边,仍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含含糊糊,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他所说的话。

见到这种情景,皇太后的泪珠子弹到了许胤塡脸上,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从一尺来长的婴儿长成一个英俊少年,经过多年的积蓄力量,拉拢了各大世家,这才辅佐着他临朝称帝,现在儿子却躺在床上,成了这一副模样!

她猛的转过头,问站在一旁的王太医道:“为何皇上会是这模样?为何他连话都不会说了?”

王太医和李太医跪倒在地,磕头如蒜:“回太后娘娘话,皇上现在气血逆乱,血随气逆,上扰脑窍而致脑髓神机受损,故无法说话,这病却是着急不来,调养上一年半载,或者能再说话也未知也。”

皇太后听着太医的回话,脑子里边乱哄哄的,调养上一年半载,或者能再说话也未知也——这不是分明在告诉自己,恢复的可能性小之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