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琛身子歪歪扭扭躺在她和蒋柏川的床上,一手抓着小奶瓶在咕噜咕噜地喝,圆圆润润藕节般的一条腿任意地竖在半空,像个大爷一样优哉游哉。

蒋柏川拿着文件走进卧室,一进来就问她:“都问好了吗?”

“他说没空, 不去了。”

蒋柏川眉头一皱,“亲生女儿的婚礼都没空?”

“因为他亲生儿子即将要出生,所以……”徐烟摊手。

蒋柏川并不认为这是个充分的理由。怜惜地看着徐烟,问道:“我明天过去当面问一下?”

徐烟笑着摇头,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不用,我是真觉得这样挺好的。互不相干,互不打扰。”

她从不想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但一旦得知蒋柏川的身份,徐烟不能保证自己父亲不会起别的心思。维持现在仅有的血缘关系,徐烟倒觉得很好。

“就是没人给我准备嫁妆了。”徐烟表情柔和,似笑非笑地望了身边的蒋小琛一样:“而且我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蒋柏川莞尔,十分配合地挑了挑眉打趣道:“他不就是你的嫁妆吗?”

徐烟吃吃地笑了,“那看来还是母凭子贵了。”

蒋小琛吧唧吧唧地咬着奶嘴,压根不懂得眼前的父母用自己幼小的存在来打情骂俏。

两天后,一行人收拾款款地再次坐上私人客机去往英国。徐水晶和杨屹,以及小雯和小高会过几天后再过来。

蒋家父母依旧很热情,给徐烟和蒋柏川讲着婚礼的流程,每说到一处都会特别问徐烟喜不喜欢,不喜欢可以立即改。

事实上,就算没亲眼看到,凭借他们的讲述,徐烟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用心,哪会有不喜欢的地方。正如蒋母说的,徐烟不用操心婚礼的事,她只要到时间安心穿婚纱就可以了。

但唯有其中一件事,蒋母做不了决定,那就是徐烟母亲林莹的事。

当初得知林莹的所作所为,蒋母便让蒋父推掉了林莹丈夫的请求。可眼下要迎娶徐烟,而徐烟始终都是林莹的女儿,蒋母便不知该不该发这张喜帖了。也因为这件事,即使婚礼日子越来越近,蒋母手上的所有请帖都还没发出去。

“小烟,这事你来决定。”

“抱歉。”得知因为这事耽误了婚礼的宴客名单,小烟心有歉意。

“这不需要道歉的。”蒋母慈和地拍拍她的手背,看向徐烟的目光特别满意。

蒋家父母没有门第思想,从不会以家世看待他人。不然林莹丈夫一个小小连锁华人超市老板来找,蒋父初时答应也是起了扶持同胞的心思。

蒋家接受的是西方教育没错,可骨子里的传统家庭思想仍在。蒋柏川当初年近三十时,蒋母就开始催婚,可越催蒋柏川越沉浸在工作里。到现在三十岁好几了,别人家小孩已经能打酱油,自家儿子却还是不见结婚生子的意思,蒋家父母着急但也无可奈何。

可半年多前,突然得知自家有孙子啦,要不是身体原因,蒋母都想立即飞回国内看看。到今天终于要结婚,而女方样貌性格都好,还给蒋家生了白白胖胖的孙子,蒋家父母还能有什么挑剔的,只巴不得早点成婚才好。

“请帖送不送出去,你回去想一想再给我说。”林莹后来的事,蒋母从别的太太那略有耳闻。

林莹那个以前不闻不问的女儿突然成了蒋家儿媳妇,林莹丈夫得知就是因为林莹与徐烟关系不好才导致大好机会失之交臂,生气得甩了林莹两巴掌。林莹肿胀的脸和嘴角被圈子里别家太太看到,甚至传出家暴或是出轨被抓住的难听绯闻来。

林莹的处境,蒋母是觉得可怜的;可相比徐烟的遭遇,蒋母又觉得林莹是活该。

徐烟拿过那张大红烫金的喜帖,看到林莹的名字时一愣。她只在初中填写资料时写过这个名字,这么多年后她几乎快要忘记了。

喜帖上同样有自己与蒋柏川的名字,新郎新娘二词让徐烟又是一阵愣怔。

沉吟好半会儿,徐烟抬头对蒋母微笑着说:“不送了吧。”

徐烟什么理由也没说,蒋母看在眼里只觉心疼。

小烟亲生父母都不是合格的,她这是受苦心寒了。蒋母安慰地拍了拍徐烟手背,拿过那张写好的请帖顺势扔进垃圾桶。

“不来最好,小烟,我们不管他们了。”

蒋母有些赌气的语气让徐烟一阵好笑又暖心。她从没埋怨过林莹,如当初自己说的那样,既然这么多年都不见,那就一直不见吧,毕竟已经没太大的意义。

“小烟,我让厨房给你煮了燕窝,你等会记得去喝。”

蒋母的护短和关心让徐烟很是窝心,徐烟下意识抱着她的手臂,笑着撒娇:“谢谢妈妈。”

“诶!好,好。”听到徐烟喊自己妈,蒋母开心笑了起来。

又过了两天,徐水晶他们终于抵达英国。水晶有杨屹在,不需要担心住宿问题,徐烟便把小雯和小高安排在附近的酒店里,除了婚礼那天,其余时间都由他们到处游玩。

小雯是个机灵鬼,就算英语不行,徐烟也知道她会在英国玩得很好。

临近婚礼,在水晶到达的那一天,徐烟便拉着她一起去试婚纱。

试婚纱的地方仍旧在当初蒋柏川带她来过的奢侈品大街邦德街,据他的意思是早已定制了三套婚纱,只要徐烟抽时间去挑选即可。

在邦德街上每一寸都是黄金,蒋柏川竟然一订就是三套由手工打造的专人定制婚纱?就算与蒋处了这么长时间,徐烟仍然会为这种奢侈的资本生活而感叹。

专人接送以及专人接待,整间偌大的店铺只有徐烟和徐水晶两个客人。她们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三套被穿在假模特上展示的婚纱,永恒纯美的轻纱瞬间让人移不开目光。

伦敦难得清透明亮的夜晚,徐烟独自一人在房间阳台望着远处的夜色与星光,旁边小桌上一杯嫣红的酒。

两次来英国,雾都伦敦的天气都难得的清爽,徐烟的心境以及心情却截然不同。

时间飞驰,一年前的这个时间,徐烟估计自己是在衣服堆里忙碌;可一年后的现在,她明日就正式要嫁人了。

轻啜了一口红酒,徐烟有些晃神。

“扣扣”两声,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谁?”徐烟放下酒杯,只穿着袜子的脚走去门口,一边问着。

“是我。”蒋柏川熟悉的声音传来。

徐烟握上门把的手顿了顿,隔着门笑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告别单身派对结束了吗?”

“没,他们还在喝。”蒋柏川松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喝了酒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开下门。”

“你不记得了?爸妈说我们明天才能见面。”徐烟以为他喝酒喝糊涂了,叮嘱他道:“你去厨房喝杯解酒茶,然后回房洗漱休息吧。”

过了一会儿,徐烟便听到外面传来蒋柏川离开的脚步声。有些担忧,但最终还是没打开房门察看。徐烟笑笑地摇头,回到阳台去。

可才坐下,又听见阳台拐角处传来响声,徐烟探头一看,只见蒋柏川身着一身白色衬衫站在那里敲着管道发出声音,昏黄的灯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这是在做什么?”徐烟好笑地靠在墙角,看着前后差距一米多远外的蒋柏川。

“不是不让我进门吗?”蒋柏川嘴角噙着笑望她。“这样也挺好的。”

徐烟所在的房间是别墅往外凸出的位置,蒋柏川所在的则是侧边凹进去的房间,只要徐烟不探身出去对方便看不到。加上俩人站在角落,只有些许的灯光能照到,彼此都是背光的情况,谁都看不清谁的脸。

“怎么这么早回来?”徐烟又问。据她从电影电视剧里看来的,国外的告别单身派对可是一次婚前的狂欢,徐烟以为会深夜甚至通宵。

“没什么意思,你又不去。”蒋柏川淡淡地回答。

闻言,在昏暗的夜色里,徐烟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嘴里却说道:“这不是为了给你疯狂一下嘛?”

蒋柏川轻笑一声摇头,“疯狂不起来,大家都不是二十来岁的人。今晚聊得最多的是近期的国际贸易新闻。”

徐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想象不到好好一次疯狂派对变成严肃政策研讨会的情形。

博得徐烟一笑,原本因酒精而有些闷热的蒋柏川也变得好心情。

“今天试过婚纱了吗?”

徐烟点头,可想起他隔得远未必看得到,于是说道:“嗯,之前试过不合身的地方都改好了。”

“好看吗?”

徐烟勾着唇,“你明天就能看到了。”

蒋家父母安排婚礼时,沿用了简单不繁琐的西式婚礼。其中就是有一个first look的环节,first look即是新郎在婚礼当天才第一次看到穿婚纱的新娘,有些人会用相机记录下新郎转过身看到新娘时的表情,有惊喜有感动甚至有落泪。

因此,虽然婚纱是蒋柏川定制的,可他一直没看过徐烟穿婚纱的样子。

“我很期待。”蒋柏川目光灼灼。

他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传播,不知是在期待徐烟穿婚纱的样子,还是在期待明天的婚礼。

“我也是。”徐烟这句话很小声,小声到以为只有自己听得见。

“房间抽屉里有一份我给你的结婚礼物。”蒋柏川眉眼里满是温柔,轻声哄她回房:“你把鞋子穿了再出来。”

徐烟脚下穿的毛线袜子,石板铺设的阳台传来丝丝凉意,她笑着回卧室穿了鞋子才打开抽屉。

徐烟以为礼物是常见的首饰,可抽屉里放着的是一份文件。打开一看,里面俨然是股权转让书,并签有蒋柏川的名字。

“这太贵重了。”徐烟抓着文件回到阳台,小脸透露着不安。“我不想……”

“这是礼物。”蒋柏川打断她的话。“你是我妻子,家里人都有的,你当然也要有。”

徐烟仍旧一脸犹豫。

“别想这些不重要的东西,多想想明天,嗯?”

这哪是不重要的东西,这份文件价值连城好吗?!

徐烟把文件随意放到身后的桌子上,只想来个眼不看心不乱。“明天不就是婚礼吗?爸妈都安排好了,没有我能担心的事。”

“明天婚礼结束,我们就要渡蜜月,你是想在去希腊前,留在古堡三天还是四天?”

他们明天的婚礼就在一处古堡里进行,然后环欧洲蜜月游。可徐烟不解:“为什么要留在古堡这么多天?”

蒋柏川嘴角的弧度带着点点笑意,意味深长地问:“你以为渡蜜月就是到处玩?玩只是顺便的而已。”

徐烟的脸轰地一下涨得通红,结巴地不知该反驳还是不反驳好。“你,你……”

蒋柏川勾着嘴角:“那就留四天吧,总得有足够时间让我们在床上好好感受一下新婚快乐。”

“你醉了!快去洗澡睡觉吧!”说完,徐烟一跺脚扭头回房间不想再理会他。

望着她恼羞的背影,蒋柏川轻笑出声,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

————

翌日,壮丽宏伟的城堡前,绿茵草坪上装扮着精美的婚礼场地。

一句“我愿意”道出了今日最美的情诗,一双璧人站在台前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幸福一定会持续很久很久,直到永远。

浓情蜜意的夜晚,城堡大厅响着悠远的曲调。

蒋柏川与徐烟站在中央相拥而舞,感受这一刻的相融。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我是不是也在缠着你跳舞?”徐烟埋在蒋柏川的怀里,脚下的舞步轻轻扬扬。

蒋柏川在她发顶印下郑重的一吻,温柔地笑道:“是啊。”

俩人思绪飘远,相拥的俩人仿佛与初遇那天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