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换做平时都不需要太爷爷发话,吴管家立马就把人给打出去了,可是现在是郭府上下如同晕头苍蝇的时刻,所谓是病急乱投医,下人们也拿不定主意,纷纷看向了太爷爷,而太爷爷虽然感觉这个游方先生说话是极为不靠谱,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百金不是个小数目,但是以郭府的家底来说也能拿出来,这人的方子若是真管用,别说百金真是千金太爷爷也舍得,问题是若他是个骗子,那郭家岂不是成了笑话,三言两语便被人骗了?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毛师傅,毛师傅走上前去,对着这个游方先生抱了抱拳道:“火点,空子,念攒子,杵头海。”

说完这个,毛师傅拍了拍胸脯,指了指太爷爷道:“对红心,莫挖。”

这话听的太爷爷云里雾里的,可是这游方先生眉毛一挑道:“挑炉啃汉的,过个路,攥弄啃,祭个五脏庙,皆是门里人,道个万。”

毛师傅哈哈一笑道:“不入外八行,鲁班门德信堂,常年江湖走,多交英雄杰,认识几个朋友,懂了几句春点,绝非同行踢杵,阁下既是皮门的朋友,入家不落空,郭老爷,娶纹银十两赠予兄弟,权当盘缠。”

那游方先生面露怒意,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没有发作,摆了摆手道:“这位兄台既然话说到此处,这十两纹银我便收下,方子我照留在这里,我出门一炷香之后你可打开这方子去看,觉得合适那便用了,不合适一把火烧了,不耽误。”

毛师傅对这个游方大夫抱了抱拳道:“谢过先生了。”

游方先生一笑,没说话,太爷爷虽听不懂二人对话感觉云里雾里,却多半知道毛师傅知道了此人的来历,想必不太好招惹,十两银子并非大事,立马让吴管家取来纹银二十两赠予了这游方先生,那先生也不气,直接把这二十两银子塞进了药箱里,之后神秘兮兮的半蹲在地上大笔胡乱一挥,短短时间里一张药方便写成了,他把药方一叠塞进了毛师傅的手里,拍了拍毛师傅的手道:“东西交你手里了。”

说完,游方先生便大跨步的离开了屋子,在下人的指引之下离开了郭家大院,等他走后,太爷爷十分好奇的问毛师傅道:“你们刚才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为何一句都听不懂?”

“我说的是走江湖的黑话,这帮走江湖讨生活的,说商不商,说匪不匪,有人把他们归类为金披挂彩平调柳,这是好听的,说难听点就是一帮江湖骗子,我看此人身上的气度便猜出他是皮门之人,所以用黑话跟他打了招呼,我告诉他郭老爷你家财万贯人还没有什么心眼,只不过是我的好朋友,求他放过一码,这便是我第一句话的意思。我这么一说,他当我是同门抢生意的,也就是所谓的踢杵,不过以他们这行的规矩来说,我若跟他同是皮门,我来到了郭老爷的家,在我行骗失败之前,他便不能插手。所以他有些不乐意,说他不过是混口饭吃,还让我自报家门,我不过是跟朋友学了一些走江湖的黑话,哪里应付的过来,只能坦诚报名鲁班门的身份,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种人不请进家门还好,请进来便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所以才让老爷取十两银子打发他走。”毛师傅道。

毛师傅的见识让太爷爷佩服,太爷爷对于这些外八行的东西也极感兴趣,要是其他的时候断然要跟毛师傅探讨一番,可是此时他实在是焦头烂额无暇他顾,他倒是情愿毛师傅说此人是个绝世神医呢,一听他是个江湖骗子也断了这份念想,对他留下那个药方的期待也瞬间荡然无存。

看着太爷爷如此失落,毛师傅自然能猜到太爷爷心里在想什么,他道:“郭老爷不必失望,皮门之人虽然是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骗子,但是这种人有个长处便是居无定所,他们骗完一处就到下一处,走遍大江南北,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我看此人最后的仪态反应倒不像是装腔作势,兴许他真的有解救少爷的法子。”

太爷爷此时的情绪波动很大,一听这个立马重燃希望,看向了毛师傅手中的那方子道:“那赶紧打开一看。”

毛师傅道:“此人临走前,交代一炷香后再打开,郭老爷何必急于一时?”

太爷爷道:“我只当此人是故弄玄虚,一炷香的时间只是好让自己逃之夭夭罢了。”

毛师傅道:“江湖中人都有外人所不知晓的规矩,既然我们不懂,便最好不要触犯,说不准现在打开,这治病的方子反倒成了无字天书了。等会吧,也不在乎这一炷香的时间。”

毛师傅点上一枝香,几个人就眼巴巴的看着香燃尽,这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游方先生留下来的方子,只见上面的笔迹龙飞凤舞,上面写的并非是草药药理的方子,而是一行话:

早年游历苗疆,见苗人多养蛊,曾遇一苗人以活童养蛊,活童不吃母乳,以血为食,人血为上,牛血为下,羊血次之,有人以牛奶喂食婴儿,也能活人,何尝不一试?

毛师傅一看,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这游方的卖狗皮膏药的治病救人或许不行,见识却属实卓绝,此法我觉可行,速去一试!”

人血自然是不能用来喂养孩子,若是牛羊的血可以替代那便再好不过,太爷爷立马差人去寻一健康活牛过来取了热气腾腾的血端进屋中来,那饿的哭哭啼啼的孩子闻到血腥味儿哭的声音更大,当把血喂到他嘴边的时候他这才止住了哭声,一双眼睛瞪的更加滚圆迫切的眼睛都直了,张开了那长满细牙的嘴巴就把血吞了进去,不一会儿一碗新鲜的牛血便下了肚。之后那孩子打了一个饱嗝儿,也不再哭闹,沉沉的睡了下去。

太爷爷等人不太放心,守在孩子的身边一直到孩子醒来,小孩子饿的快,醒来之后便又哭闹,太爷爷再次喂了一大碗的新鲜热气腾腾的牛血,孩子便心满意足的继续睡觉,也不见有任何的不良反应。这也足以证明那游方的先生留下的线索的确可行,毛师傅苦笑道:“如此看来倒是毛某薄见了,那位皮门兄弟的方子虽然简单,却是救命神药,当值百金。”

太爷爷道:“想必他还没有走远,我这就差人寻来好生答谢,说好的百金定然如数奉上。”

毛师傅摆了摆手道:“罢了,江湖中人草莽气重,郭老爷你是经商之人讲究和气生财,尽量不要多与这种人打交道。”

——这件事暂时看来这样算是解决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孩子茹毛饮血绝非是好事,可是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太爷爷心里想的也简单,只要这孩子能够长大成人变的普普通通便好,哪怕是真的是吸血长大的也便罢了。

毛师傅同样对此事放心不下,他采购了一些木材,让太爷爷给他安排了一个清净的院落暂时的居住下来,住进去之后毛师傅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毛师傅都拒绝太爷爷登门拜访,这一忙便是半个月的时间,毛师傅终于算是出山了,他交给了太爷爷一把钥匙,对太爷爷说道:“孩子虽然现在看来以牛血为食并没有什么异状,可是师出反常则必有妖,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何事,而且本来我以为这孩子出生之后那黄皮子定然会上门讨要,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那黄仙却没有丝毫动静传来,更是让我心神不宁,这些天我做了一些东西留在那个院子里,这里是两把钥匙,第一把是东厢房的钥匙,若是黄皮子来家里捣乱无法对付,便用第一把钥匙打开东厢房的门,自有法子可以支撑到我赶来,若是这个孩子出现什么变故,便用第二把钥匙打开西厢房的门,也有我留下的后手法子。”

毛师傅这么一说,太爷爷立马道:“毛师傅你这是要走了吗?泰来真心实意的求你留下,您若是愿意,我愿在洛阳为你添置田产,我立马派人去省城把您的家眷接来,你我二人相识时间虽短却是一见如故,在泰来心里早已视毛师傅如兄长,泰来俗业缠身无法入鲁班教做您的徒弟,如若不弃,我愿与您结拜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毛师傅道:“毛某粗鄙之人,承蒙郭老爷厚爱了,家中老母年事已高,还有众多徒弟都在省城谋生,实在不方便过来,此次出来也多日了,心中对家里之人甚是牵挂,今日便别过,省城距此并不算远,咱们日后自会相见。”

太爷爷见毛师傅去意已决,也不敢多留,只能拿出钱帛赠送,毛师傅依旧是只取这么多天做木工应得的酬劳,毛师傅走的时候,太爷爷送他到城外十里地,这才依依惜别。

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