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臣心里头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已经这么晚了,顾怀清可能以为自己已经休息了。

段明臣将公文放下,顿时失去了看下去的念头,转身去净房洗漱一番,正要准备上床安置,却听到院子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敲响。

“段大哥,我是怀清,你睡了没?”门外响起顾怀清刻意压低的声音。

“怀清?”段明臣十分惊讶,又有几分欣喜,赶紧重新披上外衣,拉开房门,让顾怀清进来。

顾怀清飞快的闪进段明臣的房间,他身上的官袍还未换下,俊逸的脸上满是焦虑。

“大哥,你快看看,小猫是怎么了?我一回家,就看到它缩在角落里喵呜喵呜叫个不停,声音很凄厉。”顾怀清从怀里掏出小猫儿,捧在手心,“我喂了鱼和水,可是它都不感兴趣,还是一味的叫个不停。你说,它是不是病了?”

小狸花猫趴在顾怀清的掌心,晃着小脑袋又叫了两声,声音又尖又细。段明臣小心的托起小猫的脑袋,惊讶的发现它那双绿眼睛里竟然泪汪汪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老天,它哭了!猫……猫还会哭吗?”顾怀清惊呆了。

段明臣将猫抱在手里,仔细查看一番,说道:“别担心,依我看,它只是想家了。”

“想家?”

“对啊,它原来在镇抚司,有母猫,还有五个兄弟姐妹,一大窝猫热热闹闹的,突然把它一只猫单独捉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它自然会觉得孤单害怕。”

“那怎么办?难道只能把它送回去?”顾怀清不舍的摸了摸小猫的毛,虽然才来了没一天,他已经有点喜欢上这个小家伙了,要把它送走真有点舍不得。

“没事,我有办法,你先带着猫回去,我出去找一个东西,一会儿就来找你。”

段明臣说完,披上外袍,就径直出了门。

顾怀清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依照段明臣交代的,抱着猫回自己的屋子。

一回家,小猫儿就哧溜一声,钻回自己的竹笼子里,又开始一声高一声低的嚎叫,叫得嗓子都嘶哑了,顾怀清怎么哄也没有效果,真是心急如焚。

段明臣果然守信,大约只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就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块脏兮兮的破棉布。

段明臣把小猫抱起来,用那块破棉布包裹住,再塞回竹笼子里。

说来也神奇,小猫把脑袋埋在棉布里嗅了嗅,在上面满足的蹭了蹭,然后就乖乖的躺下,安静了下来,不再哀嚎了。

顾怀清惊奇的问道:“这块破棉布有什么神奇之处?为何它立刻就不叫了?”

段明臣笑着解释道:“这块棉布是我从它娘的猫窝里掏出来的,上面有它母亲和兄弟姐妹的气味。动物跟人不同,它们更多靠气味辨识环境,小猫闻到熟悉的味道,就认为回到了母亲身边,所以就安静下来了。”

“啧啧!段大哥连这个都懂,好厉害!”顾怀清深感佩服,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段明臣心里不免得意,嘴里却道:“区区小事而已,你段大哥懂的东西多着呢!”

顾怀清想到自己深夜闯入段明臣的房间,将他从床上拖起来,段明臣非但没有半点不悦,而且二话不说就帮他解决了问题。

为了他的猫,段明臣不惜大半夜专程跑了一趟锦衣卫镇抚司。要知道,镇抚司离他家正常脚程需要半个时辰,可是他却只用了一刻钟就往返,可见是运足了轻功。

顾怀清抬头望着段明臣,他的额头上沾了几点水珠,不知是他的汗水还是露珠,冷峻英毅的眉目在灯火下充满男性魅力。

“谢……谢谢大哥……”顾怀清呐呐的道谢。

“我可不是白帮你的,要感谢我,得拿出点诚意来。”段明臣拉住顾怀清的手,整个身躯前倾过去,高挺的鼻梁几乎贴到顾怀清的脸上,“清清,给我一点奖励可好?”

段明臣声音暗哑,透着情浓的暧昧,眼眸中跳动着火焰。

顾怀清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玉白的双颊浮起一丝绯红,不由得想起月色下那个缠绵的吻,明知是危险的,却又被蛊惑着,慢慢的贴近段明臣,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顾怀清想着浅尝辄止,可是段明臣像饿久了的狼,尝到美味哪里肯放手?顾怀清被段明臣按在墙上,困在双臂之间,狠狠的霸占了嘴唇。

顾怀清一惊,下意识的张口咬他,却不料被男人趁虚而入,肆意在他口中掠夺。

不知过了多久,顾怀清只觉得嘴唇火辣辣的,恐怕都要肿了,呼吸不畅,身体绵软无力,可是某个部位却悄然鼓胀起来,身体的异样让沉迷的顾怀清瞬间清醒过来,情急之下真气激荡,猛地一推段明臣。

段明臣沉溺于柔情猝不及防,顾怀清这一下又运足了内力,竟将段明臣推倒在地。还好他反应快,若是换个没有武功的人,这一下恐怕要摔成重伤。

“你……”段明臣的脸色有点难看,任谁被喜欢的人这样粗暴推开都不会高兴。

顾怀清本意并不是要伤人,愣了一愣,赶紧伸手去拉地上的段明臣,段明臣却冷淡的拂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来,冷冷的道:“你若是不愿意,直接拒绝便是了,不要撩拨了我,给一点甜头,再给一巴掌,这一热一冷的,我可受不了。”

段明臣说罢,也不管顾怀清怎么反应,甩门离去。

顾怀清望着段明臣离去的背影,呆呆的立在门口,半天没有挪步。

他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伤害到了段明臣的感情。其实段明臣那样亲吻自己,他并没有厌恶,反而有些欢喜,只是若任其发展下去,只怕他身体的秘密就要藏不住了。

如果段明臣知道了他的秘密,会怎么样呢?

义父说,人心险恶,这样关乎身家性命的秘密,任何人都不可以告诉。

那段明臣呢,他可以是个例外吗?该不该主动坦白,告诉他自己的秘密?

这漫长的一宿,两人都是满腹心事,无心睡眠。

而与此同时,在百里之外的晋江书院,有人也同样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

今夜是初一,天上没有月亮,星光稀疏暗淡,雪香园的美景笼罩在沉沉夜色之中。

荷塘静谧无声,唯有朦胧的粉色莲灯在风中摇摆不定。

初夏的千莲池,小荷已露尖尖角,莲池美景初见规模,然而此刻却没有人有心情赏景。

水心亭的旁边,邻水的湿地上,卧着一个穿着白色深衣的青年男子,一动不动,呼吸全无,显然已气绝身亡。

围着这青年男子站着两个年长的男人,正是院监李笠和孔老夫子,他们的脸上均有焦虑之色,不时的抬头朝栈道的方向张望。

在栈道的那一头,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了,山长冰心在舍监林秋的带领下,匆匆赶来。

山长冰心忙碌完一天,在蒹葭的伺候下,用温暖的山泉水舒服的泡了个澡,拿起一卷诗词读了一会儿,然后熄了灯,上榻休息。

冰心向来睡眠不好,在床上酝酿半天,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困意,却突然被人叫起,然后得知了一个惊人的噩耗——学生汪子瑜死了!

饶是冰心见多识广,到底是个妇道人家,她管理晋江书院十年时间,也经历了不少风雨,可是死人还是头一回碰到。

她登时花容变色,一把抓住舍监林秋的胳膊,不可置信的追问道:“你说什么?汪子瑜死了?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死了?”

林秋被冰心的指甲抓得生疼,却也理解她激动的心情,忙解释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是孔老夫子最先发现的,汪子瑜的尸体现在还停在雪香园的水心亭那边,孔夫子先跑来通知我和李院监,李院监随着孔夫子去了水心亭,我过来叫您。”

冰心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慌乱了一瞬,很快就镇定下来,命丫鬟蒹葭取来披风披在肩上,顾不得梳妆,披散着头发,就匆匆跟着林秋赶往案发现场。

☆、第73章 先奸后杀[已替换]

今夜无月,山岚冷彻,四周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栈道的莲灯被风吹得晃动不定,明明是熟悉的景色,此时却显得鬼影幢幢,阴郁森冷。

冰心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催着林秋加快脚步,两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到水心亭。

冰心一眼便看到地上躺着的汪子瑜,依稀可见他俊美的面容此刻呈现出青灰色,双目突起,舌头伸出,显得狰狞可怖,脖子上一道深紫色的勒痕,显然是被人勒死的。他身上的深衣凌乱不堪,衣带被抽去,下裳不见了,修长的小腿从下摆处露出,腿上雪白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痕迹。

冰心只看了一眼,便一阵恶心,腹中翻涌,赶忙捂住嘴,不敢再细看。

“怎么……怎么会这样?是……是谁干的?”冰心颤抖着声音问道。

院监李笠和舍监林秋同时看向孔老夫子,孔老夫子咳了两声,说道:“是老夫先发现的。犬子今日去了他外祖家,我独自一人居住,正在书房里挑灯夜读,我家书房的窗子正对着水心亭。我正读得入迷,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似乎有人在喊救命,可是只喊了几声,就戛然而止。你们知道我耳朵不太好,但是那声音很响亮,又凄厉,很难听错,于是我就拿着油灯,赶往水心亭,想探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