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明知他在逗趣,却还是被逗得咯咯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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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锦衣卫统领,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儿。

过了两日,段明臣接了个任务去燕地,秘密调查一位巡抚贪墨受贿的证据。段明臣辞别母亲,也没忘记托人捎了个口信去东厂给顾怀清,然后就带了几名锦衣卫手下匆匆出发。

燕地与京城相距甚远,一来一去再加上调查的时间,段明臣办完事情回京,已是一个月以后了。

离家的时候,段夫人染了小恙,身体不适,虽然后来在燕地接到来信,说她身体已经康复,但段夫人一个弱女子孀居在家,段明臣这位孝子心里到底是牵挂的。

段明臣归心似箭,催动爱马乌云踏雪,一路疾赶回京,到了家门口,将马交给小厮,不待门房通报,便径直走入内室。

他本想给母亲一个惊喜,没想到刚跨入院子,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母亲清脆欢畅的笑声,还夹杂着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

段明臣大惊,他才离开不过一个月,难道他娘竟与人有了私情?他倒也不是那么不开明的男人,不许母亲再嫁,只不过就算要再嫁,也不能这般私相授受哇!

段明臣怒气冲冲的一脚踹开门,想当场抓住那奸/夫,给他点颜色瞧瞧。

段夫人本来斜倚在贵妃榻上,见到儿子突然出现,坐起身子,露出惊喜的笑容:“臣儿,你回来啦!”

段明臣却顾不得跟他娘请安,犀利的目光射向坐在他娘面前的男子,与此同时,那位男子也转过脸来,对着段明臣粲然一笑:“段大哥,别来无恙。”

段明臣呆住了:“怀清?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怀清穿着时下流行的绯色圆领衫,头戴唐巾,两条黑色软翅垂于两肩,显得飘逸俊雅,风姿秀致。

段夫人竖起柳眉,不满的对段明臣道:“你这混小子,一回来就咋咋呼呼的,一点礼仪都不懂,还不快给怀清赔礼?”

段明臣一肚子疑问,却不敢违逆他娘,乖乖的给顾怀清行了礼,顾怀清也笑眯眯的给他回礼。

段夫人命丫鬟泡来一壶清茶,三人围坐在紫檀木小桌前,边喝茶边聊。

段明臣疑惑的看了顾怀清一眼,问段夫人:“娘,你是怎么认识顾贤弟的?”

“说来都是缘分,之前张翰林一家不是搬走了吗?那宅子被怀清相中买下来,跟咱们成了邻居。怀清搬进来以后,便递帖子登门拜会我,还跟我说,他与你相交莫逆,情同兄弟,你离京时还特地拜托他代为照顾我。我的病啊,也多亏他请来御医看好的呢。”

段夫人说着,美丽的脸上露出笑意。说实话她最开始对于顾怀清的示好是半信半疑的,毕竟段明臣并没有跟她提起跟顾怀清的交情,而且顾怀清虽是东厂红人,名声却不太好,许多清贵之人都不愿与他相交。

因此最初顾怀清登门时,段夫人托病不出,只让管家代为接待。顾怀清也不介意,只略坐了坐,留下一堆礼物便告辞了。

顾怀清第二次来,听管家说段夫人每到换季时,便会喉咙疼痛,咳嗽不止,吃了许多药却不见好,顾怀清便进宫去太医院,找来施大夫给段夫人看病。施大夫的医术不是寻常大夫能比的,重新开了药方,果然两副药下去,段夫人便止了咳,不出几日就痊愈了。

段夫人病愈后,心中十分感激,要知道御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来的,便是朝廷重臣病了,也要得到皇帝恩准,才派御医给他们看诊。段夫人想了想,让管家去隔壁下了请帖,邀请顾怀清过来做客,段夫人亲自向他道谢。

顾怀清本就生得俊美,又能说会道,只要他愿意,很容易就能赢得别人的好感,而段夫人虽是女子,却是个性格爽朗的,又爱玩笑,两人真是一见如故,聊得十分投契。

段明臣出外办差,段夫人正闲得无聊,若是个真汉子,她也不能随意见,但顾怀清是太监,自然就无妨了。两家又是邻居,这么一来二去,段夫人和顾怀清就熟捻起来。

顾怀清无事就跑到段家坐坐,段夫人甚至会亲自下厨做菜给他吃。段夫人喜好烹饪,研究了许多新式菜肴,在段明臣那边得不到欣赏,却意外的受到了顾怀清的喜爱,让段夫人颇有得遇知己的惊喜。

段夫人简短的解释给段明臣听,段明臣心里十分感动,他离京时虽然托人给顾怀清传讯,却并未提及让他代为照顾母亲的事儿,可是顾怀清却自觉的前来照顾他母亲,还请来御医治好了他母亲的咳症。

他们家住的这条胡同虽然住了不少朝臣,但并不是京城最好的地皮。张翰林的房子是个方方正正的四合院,但已有些年代了,翰林院清苦,俸禄有限,也没余钱修缮,房子有些破旧了,顾怀清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可他却选择跟自己家做邻居。

段明臣望着顾怀清俊逸的脸,心中除了感激,也有几分异样。在离京的这一月时间,他除了牵挂母亲,也时常想起顾怀清,想起他们曾经并肩作战、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个俊秀的青年,不知何时已悄悄潜入他的心,在他的心底刻下烙印。

顾怀清察觉到了段明臣灼热的眼光,抬眸冲他微微一笑,放下了茶碗,说道:“段大哥远道回来,你们母子定然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拜会。”

顾怀清不顾段明臣母子的挽留,起身告辞,段明臣将他送至门口,眼中竟有几分不舍之意。

顾怀清笑道:“大哥留步吧,我就住在隔壁,以后来往很方便。改日你有空,到我家来喝酒吧!”

段明臣也爽朗一笑:“好,改日定要与贤弟喝个痛快!”

顾怀清潇洒的拱手作别,绯色的背影消失在对面的雕花门里。

段明臣回到屋里,拉着段夫人的手,小声埋怨道:“母亲真是的,身体不适却还隐瞒着我,还来信骗我说没问题,你这不是让儿子心里难安么?”

段夫人不以为意的拍拍他的手:“哎呀,不过是一点老毛病,没有大碍的。你那么大老远出门办差,跟你说了也没用啊。不过,这次多亏了怀清的那位御医朋友,这么多年的老毛病,吃了他开的药,竟然真的不咳嗽了。”

“那位施大夫是太医院院判的亲传弟子,医术的确高明,不过性格也十分孤傲,要不是怀清跟他是好友,他是不会轻易出诊的。”

段夫人叹了一声:“为娘今日才明白什么叫做人言可畏!怀清人品出众,为人也是光风霁月,却被人传得那么不堪,真真令人叹息!”

“听娘这么夸赞他,好像他才是你亲生的一样,儿子都有点吃醋了呢!”段明臣故意开玩笑道。

“你呀,又胡说!”段夫人被逗得笑起来,纤指戳了戳段明臣的脑门,“娘的要求不高,你将来的媳妇儿,要是有怀清一半的孝顺,娘就心满意足了。”

段夫人感慨了几声,心里突然冒出荒唐的想法,顾怀清生得那样好看,性格也对她的脾气,要是个女子该多好,臣儿的终身大事就又着落了,可惜啊……

段明臣的思绪被他娘带歪了去,居然情不自禁的想象,如果顾怀清是个女的,该是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

不过,以皇帝对他的情分,他若真是个女子,恐怕早就成了宫中贵人,能不能做皇后不好说,但做个宠冠后宫的贵妃肯定没问题的。

只要想到顾怀清跟别人亲密,胸口竟然涌起几分滞涩,段明臣不禁皱起眉。

“你怎么了,臣儿?”段夫人关切的问道。

“啊,没什么。”段明臣收回心神,甩开那些荒唐的念头。

“我看你旅途奔波,一定累坏了,天色不早,早点歇息吧。”段夫人吩咐道。

段明臣嘴里应着,待服侍母亲歇息后,也回房休息。然而,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浮想联翩,毫无睡意。

他面对着床内侧的墙,想着墙壁的那一头,顾怀清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沉入梦乡?

☆、第60章 呼朋唤友

段明臣闭上眼,眼前浮现起一个月前,他们携手破了高丽公主的案子后,相偕去望月楼喝酒庆贺的那一幕……

顾怀清酒品很好,来者不拒,可惜酒量就不那么好了,两壶酒下去,那双潋滟的凤眸已有了□□分醉意。段明臣趁着他酒醉不清醒,问他是不是没有净身?

谁知顾怀清却只是睁着一双无辜的湿润的黑眸,不知有没有听到。

段明臣哄了又哄,顾怀清还是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末了,段明臣实在想知道答案,甚至用上了审讯犯人吐真言的催眠术,谁知这样一来,顾怀清竟然脸色苍白,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连连摇头,嘴里喃喃说着:“不,不……别逼我……我不能说……义父说的,死也要烂在肚子里……”

段明臣料不到他会反应如此激烈,一般来说,在催眠的情况下,人会自然而然的吐出真言,除非是被强行压制住,心理上受过严重的威胁,才会如此。

段明臣不敢再逼顾怀清,生怕他受刺激过度而精神崩溃,赶紧停止了逼问。

顾怀清平时都是一副骄傲的模样,这时候却像个孩子一般,一脸的惊恐不安,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顾怀清揪着他的衣袖,在他怀里颤抖的,很是可怜。看得段明臣心疼起来,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肩背好言安慰,

段明臣后来也想开了,其实是不是净过身又有什么要紧的,顾怀清就是顾怀清,即使他是真太监,身体有残缺,段明臣也不会因此看不起他,只会更加钦佩他。只是顾怀清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段明臣私心里希望他是个身体健全的男人。

不过,顾怀清那么抗拒别人询问这个事情,段明臣总不能强行解开他的裤子检查吧?

段明臣遂暂时放弃追根问底,但此时想起那一夜,印象最深的却是顾怀清火热的身体、殷红的嘴唇、还有那双湿润朦胧、漂亮得无法形容的眼睛……

抱着他在怀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和满足感,这种感觉,是任何人都不曾给过他的。

而且,顾怀清应该也不讨厌自己吧?否则那一日,自己抱着他时,他为何不抗拒,反而主动贴近他,依靠他,现在又搬到他家隔壁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