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就要走。

荆觅玉拦住了他。

他眉尾轻扬。

她靠近他,仰起问,“我能不能以你的代驾为理由,拒绝所有的酒类饮品?”

“可以。”他低头。两人脸与脸相距仅仅十公分,却又没有任何肢体接触。“那样我就有喝酒的底气了。”字句被他含在嘴里,再吹拂到她耳边。情人间的呢喃不过如此。

她想拜他为师,怎么能在一言一句中,把勾引二字表现得既克制又撩拨。

“晏巳。”桌台的一位美女没耐心了,红唇嘟起。

他走向桌台。

荆觅玉站到角落旁观。她不懂规则、技巧,但记着重要的一点:别乱喝东西。

在场的女人几乎都是吊带装,弯腰时,两个球体可谓是春光无限。

荆觅玉低头看看自己,暗自挺了挺。其实她也不差呀。

刚刚击球入袋的黑衣美女给了晏玉一个飞吻。

他斜挑着唇在笑。

难怪清纯的汪珹莹踌躇犹豫,谁跟他,谁倒霉。

黑衣美女走过去,想攀他的肩,被他巧妙地隔开了。他用巧粉擦了擦球杆,俯下身,一击即中。

荆觅玉倚着墙,倏地发现观看晏玉打球是一种视觉享受。一个能连续预判每个球布局的男人,绝非泛泛之辈。她这是踏进危险的陷阱了。

“不去……坐坐……吗?”突然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

她看过去。

男人国字脸,方腮帮,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握着酒瓶,趔趄地走来。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醉醺醺地辨认她是谁。

荆觅玉的目光转向晏玉,“站在这儿看得清他的动作。”

国字脸往酒杯倒酒,满是酒味的嘴巴往外吐字,“晏巳……新女友?”

他呼出的臭气,差点让她窒息。

他嘿嘿一笑,“你们啊……都不是……最后,他家早给他选……好……媳妇了。”

她掩了下鼻子,“不是所有人都想当最后一个。”

“为什么?”国字脸把脑袋贴了过来。

她有些反胃,退了退,“你醉了,要不坐一坐?”

“要老实人……接盘,对吧?”国字脸往嘴里灌酒,杯沿漏了三分之二。他一抹嘴,把杯子狠狠一摔。

玻璃碎片溅到她的脚背,她颤了一下。

“老实人他妈得罪谁了!得罪谁了啊!”他红着眼睛大吼。

包厢里的男男女女都望了过来。

一个穿着蓝外套的男人跳出来,拽住国字脸,“醉了醉了,你醉了。歇歇。”

国字脸推开蓝外套男人,怒瞪荆觅玉,“恶臭的婊/子!”

她何其无辜,只能看向晏玉。

他握着球杆,半靠在桌台,神色不明。

荆觅玉转眼再看国字脸,却见他指着沙发的那群女人,嘶吼道:“你们也是!贪图我的钱,钱到手了溜得比谁都快!都想找老实人过日子是吧?老实人真他妈倒霉……老实人的绿帽子最好看!”国字脸滑坐在地上,手指抖着抖着,忽然又把目标转向荆觅玉,“其实都是贱货!”

他冲冠眦裂,眼眶里有液体涌出。他擦掉,再擦。擦着擦着,头低了下去。

荆觅玉有话到嘴边,最后忍住了。

这时,晏玉放下了球杆,缓缓走到荆觅玉的身旁。看向沮丧的国字脸,平静道:“你失态了,过来道歉。”

国字脸酩酊大醉,也不知听懂晏玉的话没有,他打了个酒嗝,右腿抽搐了一下,瘫倒在地。空洞的双眼流泪不止。

荆觅玉拉拉晏玉的衣角,轻声说:“算了吧。酒后吐真言,这些话他应该憋很久了。”

晏玉转头看她,“你我不是那层关系,不能白白给他占了嘴皮便宜。”

“他说他的,我可没有对号入座。”

“但所有人都误会你了。”

“你没有误会,不是吗?”

晏玉贴在她的耳边轻问,“你同情他?”

他的气息热乎乎的,和国字脸不一样。“同情不至于。不过让一个醉鬼道歉,他压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白了。”晏玉笑了笑,对那个蓝外套男人说:“送他回去吧。”

国字脸一走,凝滞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荆觅玉拉了张椅子在角落坐,轻轻抚着脚背。破了皮,没出血。

她在喧闹声中有了乏意,正要出去透气,一个红裙美女靠了过来,主动打招呼,“嗨。”

“嗨。”

“刚刚那个醉鬼的女朋友跑了,和一个卖猪肉还是卖牛肉的好上了。”

卖牛肉三个字,让荆觅玉微微怔了下。她的第三任男友就在市场卖牛肉。古有豆腐西施,他嘛,倒能称个牛肉潘安了。

“他现在就跟疯子一样,每天都要骂上几句,那些话我们都听烦了。”红裙美女的声音脆若银铃。

“我几乎以为他是痴情种。”

“切。痴情?”红裙美女的手指环了一圈,“这里的男人没有一个是。”

“嗯,众所周知。”

红裙美女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是啊,你情我愿怪不了谁。不过晏巳这个情人很棒的,哪怕分手了,女友们都对他赞誉有加。”她递过来一杯清酒。

荆觅玉婉拒,“我等会儿要开车。”

“这酒是聚北的招牌。”红裙美女见荆觅玉不接,便自己喝了一口。“你不陪晏巳打球吗?”

“我不懂桌球。”

“那让他教啊。”红裙美女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心很大啊,看不到打球那女的挤眉弄眼的样子嘛。”

荆觅玉望了一眼晏玉,“只怪他是天上掉下来的香饽饽。”

幸好他是好聚好散的性格,否则她将来如何脱身。

第12章

# 012

才说完香饽饽,他就过来了。

晏玉左手撑在她的椅背,视线低下来。见她几次,她穿过几双高跟鞋,但都是白的。白白的小脚,白白的鞋子,脚背饱满,脚踝纤细,煞是好看。“伤到了?”

就算没有伤,荆觅玉也有一丝被关怀的感动。“没事,破了点皮而已。”

他倾身,笑了笑,“有你开车,我今晚喝多几杯。”

她和他的距离只有他臂长的一半,近得仿佛在交换呼吸。她没有躲,直直看着他,“悠着点,喝太醉我可抬不起。”

他以眼神回答她,然后收回手,去了人群中喝酒。

红裙美女跟了晏玉过去,临走给荆觅玉抛了个媚眼,“公平竞争啊。”

荆觅玉失笑。晏玉的桃花,恐怕到中老年都断不了了。

他刚刚起身的那一眼,让她联想到外公。

以前听外婆说,这天下,就没有外公追不上的女人。

她小时候在大院玩耍,还见过几条街外的俏寡妇给外公递小纸条。

外婆气冲冲地拿起扫帚挥向外公。

外公撕掉小纸条撒腿就跑,年过半百了气都不喘一下,跑远了,又停下来等外婆的扫帚。

回忆太美好,荆觅玉拈拈耳坠,低头掩饰嘴边的弧度。再抬起眼看向晏玉。

那群男人开始拼酒。

一个格子衫男人扯开嗓子,吆喝行酒令。

晏玉勾着浅笑,安静得很。

在喝了几轮之后,他仍然是那副模样,仿佛隔绝在喧闹外。

她莫名觉得他这是无聊得快要睡着了。她微信他:「出去走走?」

他拿起手机,朝她望过来一眼,再认真地在屏幕上敲字,「好的。」

去的是相邻的公园广场。卿卿我我的情侣、欢声笑语的一家几口坐满了休息椅。

他俩躲到了榕树下的平台。之所以是躲,是因为旁边竖着禁止的木牌。

平台大约高一米二,晏玉单臂一撑,迅捷地坐上去。

荆觅玉惊呼,“脏不脏?你也不擦擦。”

他说:“用裤子擦。”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象征性地拭了几下,再双手撑起身子,爬了上去。

榕树对面是公园的中央喷泉。

“这里的喷泉晚上开吗?”她脚不着地,高跟鞋在半空要掉不掉的。

晏玉看看腕表,“再几分钟。”

她侧头,“你以前在这里看过?”

“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