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过去,她越来越精神。晏玉却靠着座椅睡着了。

凌晨一点半,寂静的黑夜宛若一只虎视眈眈的妖兽。

荆觅玉毛森骨立,不得不制造些声响吵醒晏玉。

他睁眼看时间,“我才睡没几分钟。”

“我有点儿怕。”

晏玉下了车,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那我给你当抱枕?”

“你睡你的,但要靠着我。”

“车门锁了,除了牛头马面,其他都不怕。”

“别吓我!”

见她绷着脸,知道她真怕了。他逗她,“怕了就过来抱一下。”

荆觅玉使坏地把他的衣服抓皱。

晏玉捉下她的手,“我在这睡会儿。”

她安下了心,再看几页工具书,然后歪歪地斜靠在他的肩上,睡过去了。

终究睡得不安稳。

似乎有光亮,然后又黑下来。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一只手横在她的眼前。

她儿时贪玩,想赖掉午睡。外婆温暖的手就会这样遮住她的双眼,嘴里哼几句复祝童谣哄她睡。

现在的这只手比外婆的大,但同样温暖。她想看他的掌纹,却睁不开眼。

梦和现实交织,有外婆和外公,也有晏玉的一张薄幸脸。

第10章

# 010

荆觅玉挣扎地醒来。

车里漆黑,车外安静。

她转了转脖子,感到自己枕靠的地方有些怪,伸手一摸。

晏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醒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他的胸膛。她稍稍抬起身子,“几点了?”

他的手表亮起了夜灯,凌晨三点十三分。

惊醒的她有些汗。她抹了抹脸,估计妆都花了。花脸不如素颜了。她拿起手机,借着微弱的光寻找卸妆棉。

在包里翻着时,车里灯亮了,伴随着晏玉的声音响起,“你干什么?”

“卸妆。”她背向他。

他又关了灯。

她掏出卸妆棉,胡乱地在脸上擦拭。怕不干净,她擦了三遍。他那边没有声音,她问:“你又睡了吗?”

“醒了。”

“要是有扑克牌,我们就能斗地主了。”她从包里找出一瓶补水喷雾,朝脸上喷了几下。

空气中飘起一阵清爽味道。

晏玉又打开阅读灯,下了车,“我出去走走。”

“去哪儿?”她回头。车里光影交错,她失了艳妆的脸,素白得像女鬼。

他瞥她一眼,径自往隧道口走。模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没了他在身边,她总觉得有蛇虫鼠蚁会爬进来,赶紧把车门锁上。

荆觅玉盘腿坐着。偶尔回头望隧道口,不见晏玉的身影。

难得的夜晚,是该好好聊天的。也许能打听出什么线索。

她躺下,坐起,再躺下,再坐起。身体疲惫,心理却睡不着。只得再用手机里的工具书打发时间。

看了没几分钟,晏玉回来了。他敲敲车窗。

荆觅玉立即解开锁。

他拉开车门,弯腰问她,“见过萤火虫吗?”

她眼睛一亮,“在哪?”

他往右边指指。

她跟着他走。山路碎石多,她穿着细细的高跟鞋,走得辛苦。

出了隧道,青白月光下,一群萤火精灵给密林挽上了盏盏点灯。

荆觅玉笑起来,“生平第一次见到萤火虫,画面感和电影里不一样。”但也称得上难得的美景了。

“每个人的眼睛看到的都不一样。”晏玉站在田野小路,和她隔了一段距离。

“在你眼里呢?是怎样的?”

晏玉回首望向她。在孙燃的屋子,他见过她的素颜,干巴巴的。此时月光柔和了她皮肤的瑕疵,清丽了不少。他想起一首唐诗。“恐畏无人识,独自暗中明。”

树下的她扬声问,“什么?”

“语文没学过吗?”

“啊,哦!”她真没听清他的那句诗,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诗词呀。我听过的萤火虫故事都是关于爱情的。”

“不可信的东西,当然要编故事。”爱情之所以传说千年,正是因为这是人类极力追求永恒,却又不得不在时光长河里遗失的稀罕之物。

“听听故事自欺欺人也好。”荆觅玉往田野走,高跟鞋踩在泥地,差点丢了跟。

他及时伸了手,拉住她。

她攀住他的手臂,“或许有一个故事,能让你甘愿被骗一辈子。”

晏玉眼里映着萤火之光,“那要等到沧海桑田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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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老板开着小面包车,经过了隧道。

站在车外的晏玉朝他招了招手。

老板立即刹车,停下来。他打开右车窗,探头出去问,“在这待了一宿?”

晏玉递了一根烟给老板,“轮胎扎了。”

老板接过,左手捏着烟头,右手捋了捋长烟。“我送你出去。”他没有看轮胎,而是望了眼晏玉那半开的后车窗,隐约见到一个长发的身影。

晏玉敲了下车门,“起床了。”

荆觅玉晕沉沉的,一夜没睡好,手脚伸展不自在。她起来看见老板的面包车,怔了下,“五点了?”

晏玉点头,“整整衣服出来,我们坐老板的车走。”

老板因晏玉的前半句话,别开了眼睛。

荆觅玉那宽大的毛衣领子睡歪了,露出了酒红色的文胸肩带,和大片的雪白,连中间那道沟线都若隐若现。她不知道晏玉瞧见了多少,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拉起衣领,穿上外套,下了车。“你的车就放这儿吗?”

晏玉拉开面包车门,“嗯,烧了一晚上,油不够了。我们先出去,让拖车公司过来处理。”

老板在后车座放了两篮青菜,她坐在了中排座位。

旁边的晏玉提醒,“头发乱了。”披头散发,脸色苍白,丑丑的。

她快速地用手梳了几下,闭上了眼,眉心满是倦意。在晏玉和老板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中,她昏昏欲睡。

正要睡着,又被吵醒了。

她睁眼望晏玉,茫茫然的。

又丑又傻。他低声说:“下车了。”

荆觅玉这时才发现,老板把他们送来了公车站。

自从老板出现之后,她就一直将梦将醒。这会下了车,她直接靠在公交站牌,差点没倒下。

夜幕打着哈欠,太阳都没起床。

她不认为现在是公交车的运营时间,尤其是这样的荒郊野岭。她勉强掀起眼皮,“我们怎么办?”

晏玉捏捏烟盒,抽出最后一根香烟。“我通知了朋友来接。”

她望着扁了的烟盒,那是她不曾见过的牌子。“幸好你朋友多。”

“难道你很孤僻?”

她的头磕到了站牌杆子,“不喜欢社交。”

他衔上了烟,“你心事重。”

她呛声,“你也不轻。”

他笑了,“起床气犯了?”

“不是。”只是困到懒得伪装了,恨不得下一秒就躺在床上去。

晏玉突然把烟拿下,塞进她的口中。“抽烟吗?”

她怔怔地咬着他沾过的位置,说不上什么味道。好半晌才说:“不抽。”

于是,他又把烟换到了自己嘴上,点了火。他神情自然,仿佛不介意这一轮的唾沫交换。

荆觅玉抿抿唇。“你烟瘾很大?”

“偶尔抽。”他一呼一吸的动作娴熟。

他这烟似乎是困在隧道之后才开封的。“都抽了一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