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回忆起早上的那一幕,距离死亡就只有那么一寸的距离,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的。

但是那一刻他似乎没有感觉到害怕,可能是被吓着了,已经忘记了害怕。

也许这不是第一次遭遇刺杀。

已经有那么一点儿免疫了,开枪,杀人,这还是第一次,就如同用手术刀划开人的颈动脉一样。

杀人,其实挺简单的,扳机一扣,子弹从枪膛内飞了出去,射入敌人身体要害,破坏人的生命系统。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消失了。

“怎么了,睡不着?”感觉到枕边人的状态,孟繁星侧过身来,看着陆希言,柔声的问道。

“有点儿,今天发生的事儿有点多。”陆希言道,“脑子里有点儿乱。”

“别想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孟繁星支起脑袋道。

“梅梅,我发现,你还真是不太会安慰人。”

“讨厌!”

孟繁星抡起小拳头锤向陆希言的胸口。

陆希言会给她机会吗,一下子就伸手扣住了孟繁星的手腕,这可是跟麻小五学的,小擒拿手。

轻轻的一拉,孟繁星就被带入怀中。

四目相对,似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愫在酝酿,陆希言微微仰头,两片嘴唇情不自禁的碰了上去。

“希言,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

“那就再来过……”

……

“姐,你嘴怎么了?”第二天一早,孟浩起床刷牙洗脸,看到用手掩嘴的孟繁星吓了一跳。

“没多大事儿,着凉了。”

“严不严重,要不要去看个医生,对呀,家里不就有医生吗,姐夫,姐夫……”孟浩叫唤起来。

“叫什么,大清早的,爸还在睡觉呢!”陆希言也捂着嘴从楼上下来。

“姐夫,你也着凉了?”

“我牙疼!”陆希言气哼哼瞪眼一声。

“一个着凉,一个牙疼,你们昨晚不会在床上打架了吧?”孟浩嘿嘿一笑,一副我早就是过来人的贱笑。

“滚!”

“爸,爸,您抱外孙子有希望了……”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陆希言和孟繁星相视一苦笑,昨晚她们的确差点儿就那个了,但是还是来了一个急刹车,后来两个人都冷静了一下,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不合时宜。

“大清早的,吵什么?”老孟头的声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爸,您要抱外孙了!”

“你说什么……”

“先生,电报局刚送来的电报,是香港来的。”闫磊从外面进来,递给陆希言一张电报纸。

陆希言一看电文,眼皮不由的一跳,随手递给孟繁星道:“咱爸真的要抱孙子了。”

“什么?”孟繁星一瞅电文,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两小子还没结婚就已经……”

“先上车,后补票,这也算是好事儿。”陆希言嘿嘿一笑。

“这混小子!”孟繁星有些生气。

“爸,我跟你说,您以后就在家里……”孟浩得意洋洋的在老孟头面前现宝道。

“梅梅,听小浩说,你身子有了?”老孟头现在一心想要的就是孟繁星能够给陆希言生个一儿半女的,传宗接代。

“爸,别听小浩跟您胡说,他那是听风就是雨,不过,您抱孙子的这个愿望倒是要实现了。”孟繁星冲孟浩嘿嘿一声冷笑。

“什么,抱孙子?”

“小浩,梦瑶从香港来电报了,我给你念念,浩:我怀孕了,勿念!”孟繁星可没打算放过孟浩,直接对着电报纸,念出来了!

孟浩如同踩着猫尾巴的尖叫出声:“这怎么可能,我们就一次……”

“什么一次呀?”

“姐,你坑我!”孟浩大叫一声。

“坑你,这份电报是闫磊刚从人家电报局的人送来的。”孟繁星哼哼一声道。

“浩哥儿,这的确是刚刚收到的,我作证。”闫磊嘿嘿一笑。

“完了,完了……”

“什么叫完了,梦瑶给咱老孟家传宗接代,你居然说完了,我抽你小子。”老孟头嘴上说着,手上是真的要动手抽他了。

未婚先育,这可不为世俗所见的。

就算是订过婚了,也会惹人非议的,老孟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姐,姐夫,救我!”孟浩可怜兮兮的发出求救。

“爸,爸,事情都出了,咱们再责怪小浩,也于事无补,现在不是梦瑶刚怀上嘛,咱们也计划去香港过年,咱们到时候在香港把他们这婚事给办了,这样一来,不就名正言顺了吗?”陆希言忙劝说老孟头。

“爸,姐夫说的有道理,反正都这样了,要不,咱就去香港把这事儿办了吧?”

“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老孟头气归气,可心情还是不错的,虽然这事儿与礼法有些不合。

可是这新社会了,过去的那些规矩早就被破坏的七七八八了。

“爸,事已至此,这样是最好的解决的办法了。”孟繁星也道。

“也行吧,这件事就这样吧。”老孟头终于松口了。

“小浩,下个月初,我给你买船票,你先去香港,好好陪一陪梦瑶,听见没有。”陆希言严厉道。

“知道了,姐夫,我去就是了。”孟浩脸色讪讪。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上班了。”陆希言一看手表,说道。

“你不吃早餐了?”

“牙疼,不吃了。”陆希言哼哼一声。

……

一颗新生命即将到来,冲淡了陆希言心头不少的愁绪,但是麻烦不会因此而减少,这个年关,似乎不太好过。

街口的告示牌上,陆希言看到了一张寻人的字帖。

他跟胡蕴之有约定,除了每周固定时间在回春堂药店见面之外,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可以打电话,用约定的暗号好摩尔斯码。

当然这个一般人听不懂。

还有一种就是极端情况下,比如,陆希言被监视了或者无法接近的情况下,通过在他上班路上借口的告示牌上张贴字帖。

只要他一看就能明白,上面有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的信息。

还有就是死信箱了,这是陆希言主动联系胡蕴之的一种方法,反正地下工作,联系方法是层层递进,当然一般也就三四种,太多了也什么用处。

“小五,待会儿到了医院,你出去给我买报纸的时候,去玉壶春给我买些汤包回来。”陆希言吩咐一声的。

“好的,先生。”麻小五答应一声。

陆希言早上没吃饭,让他出去买些吃的回去,这也是正常的。

……

明明咖啡屋。

“老胡,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你快说。”陆希言把麻小五支开了,目的就是为了去见胡蕴之。

“昨天的刺杀,你没事吧?”胡蕴之关心的问道。

“没事儿,你有什么事儿,快说。”陆希言急切的问道。

“你的预感真的很灵,元旦那天晚上,段大夫的确接待了一名病人,病人的身份我就不必说了,你也能猜到。”胡蕴之忙道。

“真这么巧合?”陆希言一呆,这种小概率的事情,比喝一口水给淹死的概率还要小的多。

“病人是从江北来的,伤势很重,不及时手术的话,很有可能需要截肢。”胡蕴之道,“你知道,一旦截肢,对于一名优秀的指战员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对党组织来说也是巨大的损失。”

“我知道,这名同志现在怎么样了?”

“段大夫及时给他做了手术,他人现在转移到另外一处地方养伤,目前来看,恢复的还不错。”胡蕴之道。

“现在看来,是两件事撞上了,那么说段大夫的失踪跟日本人有关了。”陆希言道。

“还有,昨天段太太接到一封勒索信,里面有一小节断指,让段太太准备一万大洋的赎金。”

“报警了吗?”

“当然没有,现在是万分之一的机会,若是能用钱能把人赎回来的话,那怕是一具尸体也好。”胡蕴之道。

“你相信段大夫还活着吗?”陆希言问道。

“这么多天过去了,绑匪才来消息,我的判断,希望很渺茫,如果是真被绑架了,为何要等这么多天才要赎金呢?”胡蕴之道。

“站在绑匪的角度,如果他有足够的耐心的话,那不急着要赎金也很正常,因为越是着急,越容易露出破绽,从而被警察抓到,那陆大夫还有生还的希望,不过,从目前的掌握的线索看,这应该不是什么绑匪,这些人绑走陆大夫的目的是为了那晚刺杀谢筱初而逃跑的杀手,而那天夜里,陆大夫有确实为一个重伤的病人做过手术,这一来,两者碰道一起,幕后之人就会认定,陆大夫的病人就是逃跑的杀手,严刑逼供,陆大夫自然不肯交代,如此一来,时间耗下去,也许他们失去耐心,但是,绝不可能放人,或者说,陆大夫已经死了,他们就想拿死人再敲诈一笔!”陆希言迅速的分析道。

胡蕴之点了点头,尽管他不愿意去想,但陆希言的这个分析是有道理的。

“不过,要判断陆大夫是否已经死亡,我需要看到那根断指,因为活着砍下手指和死了砍下是不一样的。”陆希言道。

“这能看出来吗?”胡蕴之惊讶道。

“别忘了,我还是一名法医。”陆希言道。

“那我想办法弄来,给你送过去。”胡蕴之道。

“让我的人去取吧,最近我出来实在不方便。”陆希言道,“郭汉杰,你认识吧,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下午四点,我通知他去茶庄,你把东西包在茶叶里就可以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