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畏体物察人,主动询问,“是否需要移驾流火居?”

“不用。”他摆手,明天就是家宴,乾陵悦身为王妃必要还有诸多准备之处,其他烦琐事等家宴结束再说也不迟。

次日清晨,乾陵悦打着呵欠坐在镜子前,眯着眼睛看桌上堆得满满的头饰,直觉又是沉重劳累的一天。

要不是顾及项天礼的面子,她才不会去。

“王妃,等下喝点茶醒醒神。”绿竹熟练地为她一件件穿好衣服,心疼道。

“不用。”她摆摆手,心里却在疯狂呐喊,我真的好难啊!

终于穿好一层层衣服,绿竹开始往她头上加东西。

尽管她自作主张每天偷偷剪一点,头发还是到腰下,又厚又长,盘起来就像一个小枕头堆在脑袋上。

她头晃了晃,迷迷糊糊想到如果在自己家,这个时候怕是还在做梦。

桌上的饰物一点点变少,她的头也越来越重,简直像头上又顶了一个头。

稍微打个瞌睡垂个头,脖子就传来剧烈的撕扯感。

“王妃?”绿竹见说着说着就没有回应,从镜子里看到她正在打瞌睡,无奈唤道。

“嗯?”她骤然回神,茫然地望着她,“好了?”

“还没呢。”

绿竹说完又拿出胭脂,在她脸上拍拍打打,大清早的脸上红扑扑的,乾陵悦任由她在脸上动作,盘算着化妆品和医药有异曲同工之处,能不能拿出来?

趁绿竹不注意,她在袖子里摸了摸,什么都没有。

果然不行。失望地叹口气,绿竹正打算给她上口脂,碰到她叹气,不解,“王妃难道有心事?”

昨天晚膳王爷对她的偏爱有目共睹,她应该高兴才是。

“没什么心事。”她歪着头,让她给自己上口脂,小巧的唇一瞬更加红润,她惊讶地凑近看了看,没想到还挺润。

“这是流香阁新出的,只有这么一盒呢。”绿竹看出她的满意,邀功道。

她左看右看,越发觉得颜色熟悉,这不是那支百搭的迪x999吗?

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做口红管那样的工艺,但可以做替代品。

趁绿竹去挑鞋,她迅速拿出纸笔记下来,详细记录了所用的原料,大致的手法,至于成功与否只能靠绿竹自己慢慢摸索了。

记录好后压在梳妆台下,这是绿竹每天都会打扫的地方。

整理好仪表,她站在镜子前看了看,嗯,一点都不像她。

端庄严肃,很是成熟,一袭紫衣散发着“我是王妃,我不好惹,给我跪下”的凌厉感。

“这样不会吓到长公主吗?”长公主是她的目标客户之一,早在得知她要回来的消息时她就计划过,长公主常年在外,必然不会注意自己的保养。

她已经有几套针对她皮肤恢复的方案,只等见到人再刷刷好感度,争取把自己推销出去。

如果长公主那里顺利的话,就能慢慢铺好后路,到时候即便她离开,也不用担心东城外和相国府的事。

而且绿竹这丫头聪明伶俐,跟着她这些时日也学了不少东西,她不是特别担心。

“听说长公主是个潇洒豪迈的洒脱女子,不会受困于繁文缛节。”绿竹的八卦听得多,压低声音偷偷道,“听说这次是皇上催着她回来,要给她许亲。”

乾陵悦点点头,不太意外。

长兄如父,先皇如若在世,想必这也是头等大事。

“我看长公主未必会承这个情。”她语气带着看好戏的戏谑,基本料到待会儿在家宴上长公主会如何呛她大哥二哥。

两人细细碎碎聊着天,未到府门口,便远远望见一个挺拔的身影,他也穿着紫色华服,有白色点缀,贵气逼人。

等走近,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娇俏的粉衣衬得司空长婵妩媚少了几分,反而多了灵动可爱。

“按规矩,今日应该带新妃见见朝臣。”项天礼冲她颔首,主动开口。

对他来说并不是解释,只是本能认为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嗯。”她点头接受,行至他身边,抬头与他对视,两人的紫衣相得映彰,俨然一对神仙眷侣。

马车还是那个马车,做两人宽敞,做三人略拥挤。

三个人好歹都是王室,胳膊挨着胳膊地挤也不像话。

可偏偏只备了一辆马车。

“项二,怎么回事?”王府连两辆马车都备不出来?

“属下并不知长婵妃也要去……”项二支吾着回答,委屈得很,早些时候接到消息就是王妃王爷两人,临了才发现三人。

现在去准备也来不及。

“没事,三个人挤一挤。”乾陵悦懒得再麻烦,大手一挥自作主张。

项天礼极少反驳她的决定,默然颔首,表示同意。

司空长婵自然没有拒绝的份。

王爷先上马车,乾陵悦后上,坐在他身边,特意留出一块,尽管司空长婵十分纤细,仍然显得有些挤。

乾陵悦不想欺负人,爽快地起身,让出位置,“我便坐在马车里。”

说着便要盘腿坐下,眼见着要落地,项天礼伸手托住她的腰身,在她惊愕的眼神中把她稳稳放在自己膝盖上。

“王爷?”她惊得失声,疑惑声如蚊呐,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他,却恰恰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您不用如此……”

去皇宫虽然不远,但也需得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他的腿会发麻。

“没事。”他只两个字堵住她未说完的话,箍着她腰身的手收紧。

她好瘦。项天礼脑子里无端冒出这三个字,蓦地想起清池那夜她袅娜的身姿,只记得当时满腔火气,现在想来却不知自己为何发火。

“王爷,您若是腿麻……”

“不会。”他简直霸总上身,牢牢把她困在怀中,言简意赅地打断她的其他想法,空气里静了一会儿,他才追加一句,“你若是坐在地上,衣服会皱。”

哦。她心里应着,却不怎么信。

这是在表忠心还是故意做给司空长婵看?

后者目光在两人间切换,眼底深沉,看来消息也不全对,至少传闻王爷王妃不和,就大错特错。

王爷看王妃眼中的深情,不会是假装。

抵达皇宫,乾陵悦刚要起身,便被司空长婵按住,她询问看过去。

“按照规矩,应当是王爷与臣妾先行下车拜会二位皇兄。”她实事求是,没有任何得意,甚至还有一些不好意思。

“好。”她没动,回头示意项天礼放开她。

规矩的确有,他也不能枉顾,只好放手,和司空长婵先下车。

乾陵悦终于踏踏实实地坐在马车上,想着正好歇歇脚,为了减轻项天礼的负担,她一直垫着脚尖,脚已经麻了。

然而过去十分钟,还是没见项天礼回来,她撩开帘子,问外头的绿竹,“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绿竹小跑着离开,不一会儿又小跑着回来,“王爷他们已经落座。”

嗯?她立马跳下马车,往里头紧赶慢赶。

要迟到的人似乎不止她一个,就在她碎步小跑的时候,一道风一样的人影与她擦肩而过。

乾陵悦只在观察她,没有注意脚下,被那人碰了下肩膀又绊倒脚,一下跌在地上。

“哎哟——”她下意识呼痛,衣服虽然有好几层,但却很薄,膝盖直接磕在地上,痛得她眼泪当即飚出来。

绿竹吓得立马弯腰要扶起她,那个呼啸而过的身影倒回来,盯着地上满脸痛苦的乾陵悦嘲讽道,“还不起来,打算装柔弱给谁看?”

这声音陌生得很,乾陵悦听得窝火,抬头看向她,“是你把我撞倒,怎么反而对我指手画脚?”

“我可不敢对你指手画脚,”项巧卿眯着眼打量她一番,这绸缎贵重,普通官家可用不起。

大哥的妃子深居简出,必然不会从这里去大殿,那她肯定是哪个王府的妃子。

她在打量她的同时,乾陵悦也在分析她。

衣服做工算不得高超,但料子还比较讲究,能自然地出入皇宫,要么是王府妃子,要么是哪家大臣的女儿。

王府妃子排除,看看她和司空长婵的装束就知道。

那肯定是哪家大臣的女儿。

如此不知轻重,想必背后靠山极大,难道又是司空相国的哪个养女?

她抖抖身子,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害怕。

“喂,你还起不起来了。”见她只顾和自己大眼瞪小眼,项巧卿愈发不悦,就差上脚踢她。

乾陵悦就着绿竹的手站起身,从容地拍拍身上的灰尘,理好衣服,抬头看着她,“撞到人就要道歉,先生没教过你吗?”

“和你这种人没有必要道歉。”项巧卿翻个白眼,她对二哥和弟弟的妃子并不待见,尤其是弟弟的那个什么榕妃,争宠居然都争到她头上,真是疯魔了。

一点小事就要放大无数倍,装可怜博同情,连她都看不过去,更何况是与她审美高度一致的弟弟。

真不知道这些女人心里在想什么。

将对王府妃子的情绪迁怒到乾陵悦身上,她看她愈发不爽,直接一把推开她,扔下一句“我着急”便离开。

乾陵悦窝了一肚子的火。

她非要看看这是谁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