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块

还挺有自知之明,宋信和顿时气消了大半,走过去坐下,虽然依旧黑着脸,但其实说出来的话已经温和了许多:“你们认识多久了?”

“差不多一年多了,不过真正认识才不到两个月……就是上次我额头被微波炉砸中那次,调岗,就是韩林和我对接的工作。”

听她说起微波炉,宋信和立马想起她一脸血迹坐在椅子上被实习生处理伤口,还依然不死心的打听微波炉价格的那神情,活脱脱的小市民买菜样,行为与外表完全不搭调,当然……现在依然这样。

“你看不出来他是什么人?”

“他之前挺好的啊……还请我看过电影,工作上也很帮我。”她声音弱下去了,因为宋医生……伸手撩开了她的刘海,食指在慢慢的按压她的额头。

餐桌不是很大,她和宋信和相邻而坐,距离不过二十公分,此刻,陈水墨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宋信和的锁骨上。他的休闲polo衫,领口的扣子都没有系,敞成一个小小的v领,头发上的水滴滑到脖颈,又慢慢的流向锁骨,胸……

因着他抬臂的动作,竟使得那块骨节突显,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白光。陈水墨咽口口水,说出来的话都开始打结了:“而且很、很照顾我……我当时觉、觉得他人不错,就,想着……也许买了房,多个人陪我一起还、还房贷……不是挺好的吗……咕嘟……”

陈水墨盯着一滴水慢悠悠的滑过宋信和的脖子,最终停在锁骨形成微凹里,太……太……太想让人摸一把了。

“房贷?”本来已经心平气和的宋信和又沉郁了,他用力压了压她额角的疤痕,伤疤早已经结痂脱落,长出来的新肉上还有针线缝合的痕迹,不过刘海早已将其覆盖,遮住的话,倒也不是多么的可怖。

“你愿意和他交往就是为了还房贷?”

陈水墨点头:“对啊……我算了一下,房贷最少得三千二,我一个人四千八的工资,剩下的钱,交房租水电,手机费,每个月吃饱都困难了……”一算起账来,她的脑子就好使了。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停止算账的陈水墨就又开始迷糊了,她双眼盯着宋信和的衣服,发现一些水滴落到他的胸腹后,最终在他放下手臂时,把贴身的衫子印湿了,她磕磕巴巴的解释:“我不让他白还,我可以给房产证上写他的名字的……”

“陈水墨……”宋信和真的是听不下去了,他瞪着陈水墨,发现这姑娘压根没有聚焦,两颗黑眼珠一直往他身上瞄,但又不肯多看,瞥一眼就闪开目光,跟偷窥似的:“你看什么呢?”

“啊!?没、没看什么!”被宋医生抓包了,陈水墨迅速把眼睛转向别处。

宋信和低头查看一番,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便又开始鄙视她:“你买房,俩人一起还房贷,房产证上还写两个人的名字?”

“对、对啊!”陈水墨以前算过,不好叫韩林太吃亏的。

“你打算和他结婚?”难以相信,陈水墨竟然蠢到这种地步,婚前财产、房产纠纷这些三天两头都会爆出来的社会新闻,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教材,不按部就班的学吧,照猫画虎装装样子也总该知道吧!和没什么感情基础的人,在婚姻财产上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底线……宋信和瞪她,何况,两人并不相熟,竟然就畅想结婚以后的事情了。

“不、不结……”陈水墨移开视线后,强迫自己不再回去看宋信和,最终这样说道:“没出这档子事的话,兴许我还考虑考虑……”

“嗯?还、考、虑?”宋信和抬手,将脖子上的水滴擦掉,湿溜溜的水珠,太粘腻了!

“不!不考虑!我再也不会考虑了!”

这个回答,也并没有让宋信和多舒坦,他强迫自己沉稳了下来,说道:“那个人有些自负,恐怕还不好打发,下次再遇到他胡搅蛮缠,你就直接报警!”

“哦,知道了。”

陈水墨再去乜宋信和的时候,发现对方也在看她,吓得她赶紧正经脸,看着桌上摆满的菜,说道:“咱们吃饭吧,你那会儿不就说饿了吗?”

宋信和还真的饿了,用筷子夹起一片包菜,吃了起来。教了这么多,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但他又不是她的谁,再多说的话,似乎就有些逾矩了。

陈水墨也开始老老实实吃饭了,她是没脸再去看宋信和了,人家宋医生多严肃正经的人啊,她刚才竟然想扒开人家的衣服替他擦那些水珠,真是太厚脸皮了!

两人各怀心思的吃了饭,之后,便再也没提这件事了。而这件事,最终还是像宋信和猜测的那样,没有轻易善了。

陈水墨工作更加努力了,新公司的同事都不错,大家没有因为她每天对钱斤斤计较而看不起她,虽然也没有人跟她多熟络,但到底是脱离了原来那样的境况。没有袁思思这种人的刻意刁难,陈水墨的小日子,一天天更滋润了。

再次的和袁思思狭路相逢的时候,陈水墨快要后悔死自己的乌鸦嘴了,她昨天还感叹少了袁思思,生活好平静啊,今天就让人给堵了。

明天周末,宋信和说加班,吃了饭才回家,嘴馋的陈水墨绕了个远路,去吃一家很有名的小公鸡拌面,她今天发工资了,第一次有了富余工资,她决定奢侈一把,为自己庆祝一下。况且这家店价格实惠,一碗鸡块面,才十二块钱,如果选套餐的话,十五块就可以吃到小菜、喝到特制的米酒。

这家店在原来公司的附近,以前帮同事带过这里的面食。那味道,勾的当时囊中羞涩的陈水墨,直咽口水!

等面的间隙,陈水墨回了宋信和一条微信:真的可好吃了,我帮你带一份回去吧!

叮……推拉门上的铃铛响了,陈水墨没顾上抬头,她盯着手机,看着宋医生的回复:难得你也有舍得买来吃的饭,改天我得亲自去店里见识一下。

陈水墨笑了:好啊!我要请你!

宋信和:……更难得。

陈水墨端着脸颊,有些害羞了,她好像确实还没有请人家宋医生吃过一顿正八经的饭,太羞愧了!

“哟……这不是让咱们公司开除了的行政部陈水墨吗?”

有人刚走到大厅中间,就眼尖的发现了陈水墨,大声的喊了出来。陈水墨抬头,发现几个人簇拥着走了过来,为首的是前公司行政部的李丽华,是陈水墨和袁思思打架的那次,拉偏架的同事之一。而后面,跟着袁思思和王怡。

陈水墨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们,来的人里,跟她关系都不怎么样,连客套都没必要,陈水墨低头,继续摆弄手机:我说到做到!

“人家现在攀高枝了,都不认识咱们这些小人物了!”

为首的李丽华继续阴阳怪气的说着,并且带着一群人,在陈水墨的邻桌坐了下来。

陈水墨告诉自己,她要高冷,要像宋医生那样,要么不说话,要说一句就能把对方堵死,每一句都要说在刀刃上!

“诶,你们知道不,听市场部的小韩说,人家和一个高富帅同居了!住在天府花苑小区!”

“那地方听说房价可贵了啊!”

“可不吗,咱们这些正经赚辛苦钱的人,再加班加点的工作,这辈子恐怕都买不下那个小区的厕所啊!”

陈水墨瞪眼,宋医生的小区,竟然这么贵!她住进去的时候,只觉得高档,还没动过打听房价的心思呢!这时,她的面上来了,鸡块的香气弥漫在桌子周围。勾的陈水墨馋虫都要出来了。

叮,手机提示音,宋信和传来一条微信:有照片吗?

陈水墨赶紧拿出手机,把面前的小公鸡特价套餐拌面拍照,发送了过去。

对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袁思思白了一眼,吐出两个字:“土鳖。”

陈水墨装作听不见,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服务员开始给隔壁点餐,双方谁也没再搭理谁,倒也算是相安无事平静了一会儿。

只是一会儿而已。

陈水墨吃饭快,又抱着不和她们在同一空间久待的心思,吃饱喝足,拿起包包就去前台付账。

李丽华指着路过的陈水墨,惊叹了一声说道:“呀!陈水墨,都交了那么有钱的男朋友了,他都不肯给你买个包包吗?”

陈水墨背的包,是在网上买的,一个类似于黄鹤带着小姨子跑了江南皮革厂跳楼大处理那种牌子,质量更是不如,背了快两年了,边角上的皮早已经结渣掉开了。她把包往身后藏了一下,然后继续迈步向吧台走去。

“估计男的觉得逼欠,不值一个包吧!”

是袁思思,说出来的话,难听到了极致。因为打架事件,她差点也被公司解雇,最终以调岗降薪酬处理的。和陈水墨,结的愁怨就更深了,对这个人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峰。

这样的词汇,陈水墨很少听到,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这话是骂她呢!骂她就算了,骂宋医生就太不能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太困,定了半个小时后的闹钟,重新爬起来终于写完了!

都是泪…………

☆、四十六块

陈水墨把零钱递给吧台小妹,转过身就往袁思思在的那一桌走去。

对方人多,她从来没有讨到过便宜,武力取胜是不可能的了。陈水墨脑子转的飞快,等走到她们那一桌的时候,低低的又十分痛快的说了声:“八婆。”

然后快步往店门口冲了出去。以她的性格,能这么直接的和人工整开骂,实属不易,说完就想跑。谁知道,刚抬脚走了几步,就被袁思思扯住了胳膊。

“贱人,你骂谁呢!”

陈水墨可真没想动手,她用力甩开袁思思的手,大声说道:“谁八婆我说谁呢!”

为了和袁思思这种人保持距离,陈水墨可是时时刻刻注意自己和对方的距离,保证自己不会再次和她打作一团。

“我骂贱人,你也知道是说你呢!”袁思思双手环胸,嘴角噙着笑意,和众人调侃着。

陈水墨是一点儿没落好,在吵架上,她竟然也占不到便宜,顿时很生自己的气。她跺了下脚,看着王怡她们都看好戏的神情在打量自己,愤愤的扭头要走。

“哎,这么急着走,着急回去见你的骈夫呢!”

李丽华本来就看陈水墨不顺眼,此刻见素日和她不对盘的袁思思开腔骂人了,忍不住开始帮腔:“也许是外面人太多,赶场子睡呢!”

韩林在陈水墨因故辞退后,经常会跑到行政部打听她,大家起先不以为意,后来袁思思的处罚下来后,有人开始传事情起因,才隐隐约约知道陈水墨和袁思思有点亲戚关系,但陈水墨这个外来户,把人家原配家的女儿逼至流产的事情,可是越传版本越多,韩林了解到陈水墨的人品以后,不但没有和对方保持距离,还隐隐透露出两人在交往,前几天回到公司,又各种抱怨,说了陈水墨另寻新欢的事情。对于已被解雇的前同事的新绯闻,已经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对这个视金钱如命的小气女人,印象更差了。

能在这个小饭店碰到,也是意外,但既然起了冲突,便纷纷想挺身而出,以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陈水墨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这群人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受到这样的污蔑,她瞬间炸了,指着李丽华,狠声说道:“你总抱怨你老公天天不回家,怎么不去问问他是不是也赶场子睡别人呢!”

还有另一个帮腔的同事打算开口,陈水墨直接瞪了她一眼,说道:“还有你,孩子丢给婆婆养,还跑到别人办公室抱怨个没完,不想照顾孩子,有本事别生啊!”

袁思思都没料到陈水墨有这样的口才,其他两名同事被她喷的同时闭了嘴。袁思思气不过,转过头去对着陈水墨,喊到:“她们再爱说什么,总比你陪人睡觉挣钱高尚吧!”

陈水墨听及此,冷笑了起来,她终于知道这半天总是张不了口,回不了嘴的问题出在哪里了,她辞职的时候,几乎没有男性友人,当然,女性友人也没有,但现在这些人口口声声在斥责她的贞操三观,唯一的原因,可能就是韩林把那天遇到她和宋医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给了这些女人听。她瞬间恶寒,一想到自己之前还想和那个男人一起还房贷,顿时为自己的品味感到悲哀。

另外两名同事见陈水墨被袁思思激的开不了口,又打算站出来帮腔,却听到陈水墨说道:“看,你们在袁思思眼里,只比陪人睡觉挣钱的人高尚一点点。”

陈水墨满意的看到那两人脸色一变,都默不作声了。然后她收起冷笑,指着袁思思,恶狠狠的说道:“还有你,袁思思,回去转告你那个白莲花姐姐孙瑜,流产是怎么回事她最清楚,医院的监控、病历、医生的诊断、护士的口供,事实都在那里摆着呢!想要诬赖到我身上来,那就问问法院答不答应。”

“还有市场部的韩林,回去也帮我转告一声,就说我陈水墨以前眼瞎看他长得像个人,现在眼睛治好了,知道他是个人渣了,请他以后少在哪里揣测我的生活,我活的是很好,关他屁事、关你们屁事!”

王怡自始至终没说话,陈水墨对这个人也没有好印象,但既然知道明哲保身,那就甭没事儿找事了!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以后,陈水墨大大的吸口气,然后在她们目瞪口呆的注目下,大大方方的离开了饭店。

袁思思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陈水墨,小时候,明明是个怎么捏都不会发脾气的丧家犬,怎么现在就变成恶狗仗势扑人了!

出得门来,陈水墨快速的离开,等拐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扶着路边的一个垃圾桶,腿直打软颤,刚刚还气势滔天的人,在垃圾桶边缓冲了三十秒,然后又快步向公交站赶去。她不敢停留,这地方离她们并没有多远,如果被她们看见,又要成为她们的谈资了。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终于放松下来,宋医生还没到家,陈水墨回到卧室,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睡衣,出去客厅溜了一圈,见宋信和还没有回来。她喝了一大杯水,便回房间睡了。

这个夜晚,她睡的很不安生,中间醒了好几次,心里好像一直憋着一口气,起夜出来上厕所,见客厅依然没有人气,宋医生好像还没回来,她其实挺想告诉他,她今天和一群恶女大战三百回合,并且旗开得胜,凯旋归来的,但此时,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上完厕所以后,她还是很不舒坦,倒水喝的时候,发现柜子里有一箱啤酒。她想起上次宋医生喝醉那次,不知道是不是喝的这种啤酒。陈水墨拉出来看了一眼,上面一堆英文字母,她随手拿了一罐出来,不知道那根神经作祟,就伸手扳了一下,“噗”,啤酒被打开了。

陈水墨咋舌,电视上不都演的,女生一般拉不开这种罐子,都要递给男生帮忙开的吗,她顺手拉开是怎么回事!

想了半天,反正已经打开了,不如就喝了吧。陈水墨仰头灌了一口,味道……咦……和以往喝的不太一样,挺好喝的,有点甜。反正喝都喝了,不如就……都喝了吧,回来问问多少钱,希望别太贵。

陈水墨喝的晕乎乎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大门被人打开。

宋信和一身凉气,进门后,热气很足,他打了个寒颤,把大衣脱下来,挂在了衣架上,伸手去开灯,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酒味儿,微微蹙眉。他安静的换上拖鞋,向客厅走了几步,看到厨房门大开,壁灯打下来微弱的光,照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时节,已经过了冬至,暖气已经开始供应了。但深夜三点多,难掩寒气,室内的温度并没有很高。

宋信和走过去,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陈水墨,一口一口的喝着……高浓度的鸡尾酒,旁边还有空着的两个易拉罐。他扶额,揉了揉因为加班而紧实的眉眼,有些不知道是该骂她一顿,还是先让她从地上起来。

陈水墨迷蒙着眼睛,看到身前有阴影投下,空气里飘来一丝消毒水的味道,她连头也没抬,就说道:“宋医生!哈哈!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