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靳昶垂眸盯着那双浅金色的眸子,指尖滑入他的发丝间,撩起了几缕,轻轻地摩挲着,笑得十分温柔,“引华无需妄自菲薄,我们还未曾进入你的梦呢,对比自然是要两相比较,才会有胜负之分,不如我们再去你的梦里走一遭,好好的比较比较,亲身体会,这样才能比照得精准一些。”

安韶:!!!

————

是夜,严靳昶用梦丝凝化成了两个面具,分别戴在了安韶和自己脸上。

安韶整理着身上的衣袍和罩衫,反复地看来看去,还捞起袖子摩挲自己的手臂,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严靳昶见他将衣服翻腾来翻腾去,忍不住道:“会疼?”这是在梦里,并非真实发生的,严靳昶也不像对待敌人那边使用法力攻击,按理来说应该不会疼的。

安韶:“疼倒是不疼,就是,方才浑身都黏糊糊的,总感觉没弄干净,这衣服上真的没有沾到什么吧?”

严靳昶轻咳一声:“没有。”

安韶仔细检查了一番,才道:“我们要怎么去?”

严靳昶拿出了那块白色的敲门石,在门上轻叩几下,而后退开了几步。

没过一会儿,面前的门就自动打开,一片白雾从门的另一边弥漫过来,门的两边分别站着男童和女童。

“恭迎梦灵大人。”

这道齐齐响起的声音悠长,带着阵阵回音。

严靳昶却并未急着走进去,只道:“你们一直在此等候?”

男童:“敲门石响,门便会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

女童:“准确来说,是门在等候你,而非我们在等候你。”

严靳昶:“之前时间紧迫,我忘了细问,这宴上可有什么忌讳?”

女童:“不是我们的主人设宴,是其他人进入白镜之域,设宴邀请梦师们前往白镜之域。”

男童:“主人很不开心。”

女童:“非常不开心。”

他们齐声道:“我们也不开心。”他们原本只用清理一块地方,给主人招待一个客人,现在却要清理出一大片的地方,用来招待一大群的客人,忙死啦!

严靳昶:“你们不是说,若想进入白镜之域,只有两种办法,一是由引路人带路,二是有血钥开门么?”

男童:“是啊,那些人正是通过血钥,进入白镜之域的,主人拦也拦不住,赶又赶不走。”

严靳昶:“……”怎么这话听起来,你们的主人好像并非能完全掌控那白镜之域?

说起来,两个小童之前也说过,白镜之域是一个梦皇创造的地方,并没说那是他们主人创造的地方。

所以他们的主人,应该是类似看守者的存在?

严靳昶:“那进入白镜之域设宴之人,该不会是姓赤?”

两个小童:“没错!”

女童:“我听主人说,设宴之人,好像是叫赤未平,就是他带着血钥进入白镜之域的。”

男童摊手:“他带着血钥,主人也无法赶他走。”

严靳昶:“既然设宴之人并非你们的主人,那为何还邀我赴宴?这只怕有些不合礼数。”

两个小童:“无关礼数,主人想见你们,血钥也想见你们,所以邀请了你们,就算设宴之主不知晓,也无所谓,说到底,他不过也是被血钥带进来的。”

安韶:“血钥是指,那个女孩?”

男童:“这一次的血钥,确实是个女孩,既然二位与血钥并非不相识,那便随我们来吧。”

话落,两个小童的身体便渐渐退入了雾中,身影渐渐淡去。

严靳昶和安韶对视一眼,严靳昶道:“去么?”

安韶:“去瞧瞧吧。”

严靳昶将一串梦丝缠绕到了安韶手上,又将另一根牵系在了自己的梦境当中。

一人一妖手牵着手,走入了那一片白雾当中。

雾色朦胧,四周清冷,两个小童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穿过重重迷雾,终于能看到远处有点点光亮穿透迷雾而来。

再往前,浓雾渐散,如同片片薄纱挥开,显露出了一条两边树上挂满了红灯笼的长道。

长道的尽头,是悬空高筑的空中楼阁。

笙箫乐响,从那个方向传来,其中还有笑声阵阵。

再往上看去,就能见到那漆黑的天空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好几个血红色的漩涡,有人从漩涡当中穿透进来,从天而降。

严靳昶能看得到,那些从血色漩涡里面出来的人身上,都缠绕着梦丝。

这些人,都是梦师!

没想到,仙銮界里竟然藏着那么多的梦师!

两个小童在前面带路,却并没有直接将严靳昶他们带上那悬于空中的楼阁,而是停在一棵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树前,齐齐拱手行礼:“主人,我们已将梦灵大人带到。”

严靳昶的目光落在了那棵小树上,正想着这会不会是一棵树妖,就见树下的一块更不起眼的石头蹦了起来,化作了人形。

严靳昶:“……”

第683章 白镜梦域

石头幻化成了一个银发白眉,胡子长得几乎垂落到地上的老人。

老者一手撑着一个盘藤木杖,一手抚着长须,双眼努力睁开,透过长到垂落下来的眉毛间隙,看了过来。

他的视线在严靳昶和安韶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了严靳昶身上,“那日自外界窥探此境之人,便是你吧。”

严靳昶:“只是当时正好站在附近,无意间看到罢了。”

老者:“当时站在那附近之人,应该有不少,但是能窥见此境之人,除了血钥之外,便是你了。”

严靳昶:“许是因为当时只有我一个梦师站在那附近。”

老者上下打量着严靳昶:“你是梦师,对于筑境梦珠和梦域有所感应,也算正常,但是白镜玉石是由几十颗筑境梦珠打造而成的,而这片白镜梦域,也不是普通的梦域,是梦皇用自己的梦丝凝化出来的,已经和现实别无二致的天地,它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并非每一个梦师,都能透过血钥开启的梦门,看到这里面的世界。”

安韶:“梦门?”

老者:“血钥开启梦门之后,白镜玉会散发出一阵强光,那光芒如同一道屏障,能隔绝一切仙识和仙力,让外界修士无法窥探其中,普通的低阶仙器,无法破界入内。”

“只有梦门关闭之后,光芒才会散去,白镜玉会恢复原状。”

老者的微微抬起拐杖,点了点严靳昶所在的方向,“你当时,正是在血钥开启梦门的时候,和血钥一起看到了梦门之内的世界,也就是此处,血钥的先祖与此境有契约,能看到这里很正常,而你……或许这是缘分吧。”

严靳昶:“前辈邀我来此,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了不远处那悬于空中,挂满了灯笼,传来阵阵琴音乐响的楼阁,长长叹了一口气,才道:“实不相瞒,我日前派人去寻你,正是因为担心会发生眼下这些事,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也不知道他们为了这一天,到底筹备了多久,才能如此迅速。”

安韶:“前辈是指这场宴会吗?”

老者:“宴会倒是其次,再多的梦师进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我最担忧的,是这一次的血钥,她尚且年幼,还未曾引气入体,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反抗那些人,容易被他们所左右。”

“那些人逼着她将人送进来,她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照做……”

通过老者的一番讲述,严靳昶和安韶得知,自从女孩被赤家主带回去之后,这白镜梦域,就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赤家的先祖与白镜玉签订了血契,所以他们家中掌握着进入白镜梦域的方法,代代相传,在发现女孩可以让那白镜玉亮起来,打开梦门之后,他们很快就想办法让女孩照做,带着他们进入这白镜梦域。

一开始只有赤家的几个长者进入此地,在确认此处安全之后,又带了一群赤家的修士们进来,在这片梦域里四处游逛,言语之间,俨然将此处当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每打开一次梦门,都需要消耗那女孩的血,可那些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些,还是肆无忌惮地进出此地,四处寻找能提升绘梦之术的办法,最多只是在出去之后,多买一些能补血的丹药,亦或是送去一些补药,给女孩服用。

这一次,他们更是直接在此地设宴,并想方设法请来了许多梦师。

嘴上说着,是要庆贺嫡女认祖归宗,可事实却是,一群人为了进入此地,提前抽取了女孩身上大量的血。

赤家的人为得到了福地而洋洋得意,其他的梦师们为有幸进入此等宝地而兴奋不已。

只有那位嫡女,因为失血过多,一直都是病恹恹的。

这场大宴,不过只是挂了一个“认祖归宗”的名,来促成一群人的狂欢。

“……她虽是血钥,却不过是一介凡人,无力抵抗,看着实在可怜,所以我便想着,若是能找到一个新的契约者,重新与白镜玉签订契约,就能让她摆脱这种痛苦,而那些野心勃勃的赤家之人,也就不会因此利用她了。”

老者徐徐说完,又看向了严靳昶:“所以,我想到了你,你能从那片光中窥探到此境,这便是天赐的缘分,我相信,如果是你,真的有可能抹除赤家先祖在白镜玉上留下的契约之印,并在上方落下属于你的契约之印!”

“届时,这里的一草一木,山川溪流,这一整片天地,都是你的。”

严靳昶只是安静听着,不为所动。

老者观察着严靳昶的表情,见严靳昶一直不语,还以为严靳昶走神了,不由唤了一声。

严靳昶:“听上去很不错,不过我要这片地方作甚?”

老者:“……”

安韶:“抹除别人的契约之印,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事,耗费仙力事小,若是遇到了反噬,伤筋动骨阻碍了修为,那可是大事,为了这么一片地方,放手一搏,也不知能不能划得来。”

老者面露不悦:“这可不是普通之处,这个梦皇创下的梦域,在仙銮界里,这样的世界,不说是绝无仅有,也算是屈指可数!多少梦师向往来此,就是为了一睹此界风光!”

安韶:“所以,这里只有一片好风光?那我在外界,也能欣赏到啊。”

老者猛敲拐杖,“无知!无知!何止是风光,这里的天地万物,都是由梦丝所化,梦师们一直想知道梦皇是如何化虚为实,这地方,就是最好的试炼场!在这里待得久了,就能比其他的梦师,有更多的机会,探查到梦丝化物的方法!这哪里是外界那些景观能比得了的!”

严靳昶抬手捻下距离自己较近的枝叶,“前辈最后的那句话,恕我不太赞同,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拟造于现实之物,与梦丝凝化出来的其他事物相比,这里的梦丝确实更胜一筹,但是与现实相较,却不能以高低论之。”

“现实若是不美,又为何拟化成现实之貌?而不是拟化出一些现实不存在的,奇形怪状的花花草草?”

老者:“……”

老者正待反驳,却听到林中传来一道细微的呼唤,“老爷爷……”

老者动作一顿,立刻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唉,荫荫,到爷爷这里来。”

林中响起了一阵草叶被踩踏的碎乱声。

很快,那高高的草丛就被拨开,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的少女,便出现在了眼前。

严靳昶很快认出,这就是那天赤矜带到观赛席上的女孩,也是当初他们在仙銮界边境看到的那个女孩。

严靳昶和安韶都戴着面具,女孩没有认出他们,在看到他们之后,有些惊惶的后退了几步,显然没有料到这里还有旁人。

老者朝她伸出手:“荫荫别怕,到爷爷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