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宫宴开始,府上管事托付他身边随侍前来传话,端亲王才明白过来。

“王爷,先前陛下赐给王妃娘娘的那只团绒方才死了。”

随侍声音又低又小,简单一句话便是平地惊雷。

端亲王浑身一震,手中的酒杯险些没能抬稳:“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随侍小心看了眼正敬酒的宋陵郅,失声说道:“府上管事刚找人带入宫的话,说是死在了小厨房里,猫身发紫窒息而亡。”

这样的症状实在令端亲王耳熟,他眯着眼睛回想良久,这才发现出端倪。

团绒送来的日子正好是霜姑给宋陵郅下药的次日,且那只团绒这几日精神都稍显懒惫,姬氏还以为是其未睡醒才得已至此。

若真如他所想,那这团绒便是喝了给宋陵郅的那汤羹。

特效药若无解药医治,死亡后的症状便如此猫。

端亲王后背生凉。

那这么说来,宋陵郅一定是发现了他下的毒,他是如何发现的,又是何时发现的?

思及此,端亲王抬起头小心地对上宋陵郅悠然看过来的眼。

宋陵郅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遥遥朝他敬来,眼眸深邃无底,嘴角勾着慵懒的令他看不明白的笑。

端亲王手指一抖,装满酒水的杯子跌落在桌面。

“叮”的声响,酒水四溅开来,端亲王镇定自若的神情终于有了裂缝。

宋时矜与容铖位置接近,她盯着端亲王的面色许久。

在他酒杯跌落的那刻,宋时矜淡声问:“你说他现在会在想些什么?”

“大抵是在想自己是何时暴露的吧。”容铖回以淡淡微笑。

宋时矜偏头看向他,单手托着脸神色沉沉。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容铖莫名。

宋时矜眯眼:“没什么。”

其实她是忽然想到,为何那记忆中容铖没有救她,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去试一试阻止就让自己像个物件一样被送出去。

宋时矜明白,这事情怪不得容铖。

但没办法,眼下她已经全不知晓清楚,只要一想起来就难受的紧。

忆起容铖曾经抛弃过她,宋时矜就抑制不住的想哭。

容铖察觉到宋时矜情绪有异,凑近些小心翼翼的询问:“是身子不适吗?”

“容铖。”她低声唤。

“嗯。”容铖眨眨眼睛,认真地盯着她:“你说,我在呢。”

宋时矜僵硬的勾起唇角问:“要是西凉有意求娶我和亲,皇兄也同意,你会抛弃我吗?”

话音刚落,容铖的面色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你又……记起来了什么吗?”容铖声线有些冷硬,期间还夹杂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宋时矜看着他,缓缓勾起嘴角:“我还能记起什么啊。”

容铖此时心慌不已,欲言又止。

“那便好。”他垂眸给宋时矜斟满酒水,低声叮咛道:“若是有心里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宋时矜笑着应下。

殿内歌舞升平,可每个人的脸上却都带着不一样的神情。

宋时矜想起方才容铖的态度,她的心里忽然凉了好大一截。

所以容铖是不希望她知道那些事情的吗。

自从上次病中试探,虽然容铖并未亲口承认,但宋时矜可以确定,容铖是跟她一样都拥有这些奇怪记忆的。

但这次的这些,着实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说,被宋时矜想起并非是件好事。

一桩一件都是伤痛,里面承载着宋时矜的绝望与容铖的无力。

再提起,那便是将伤口重新拉扯开来撒盐暴晒。

宋时矜拾起酒杯,小口抿下未在提起。

-

秋狩在即。

宋时矜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这几日的路线,梦里出现过的地方,她决定都避开。

虞绵也受邀在列,邱阅宁不善骑射,宋时矜便没有让她前去。

这日虞绵好不容易心情好了起来,打起精神约宋时矜上街去铺子里面看看新上的料子,打算让绣娘新做两件猎装,等秋狩那日与宋时矜穿。

两人坐在马车里,宋时矜揉着她的手背问:“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虞绵装模作样,另一只手挑起帘子往外头看,只留给宋时矜一个后脑勺。

宋时矜瘪瘪嘴,抬手在她额角敲了一把,“装什么装,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还非在这里给我装不懂。”

虞绵揉着脑门瞪她,等说话时却又将声音放的又细又小,生怕宋时矜打她一般:“还能怎么,都这么多年了……”

果不其然。

这个结果宋时矜早就猜到了。

她没好气的剜了一眼虞绵,恨铁不成钢的骂:“我瞧着袁珩都要比我三哥那个不成器的好得多,人长得也不差,性格又好,你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那你怎么不移情别恋呢。”虞绵不甘示弱的回她一句。

宋时矜揉了揉太阳穴,心情实在是难以言喻。

那日她与容铖所设想的竟有些失算,虞绵这人说好听是情深,不好听就是死脑筋。

宋时矜叹息,到底还是决定不再多言。

感情这种东西,旁观者清。

纵然现下虞绵放不下,但宋时矜总有种错觉,她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或许再受一次打击,虞绵一定会自己甘愿放下的。

两人去衣料铺子定了两身衣裳,等裁缝量完尺寸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

虞绵带着宋时矜打算去花鼓楼用些饭再回府。

然说时迟那时巧,谁也没想到虞绵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上宋陵启与他的酒肉朋友们。

小二带领着两人前往雅间时,经过一间屋子,虞绵很明显的停下了脚步。

宋时矜回头看她,眼神示意她做什么。

谁料虞绵压根没有搭理她,而是定定的站在那雅间外,目光灼灼听的认真。

宋时矜没办法,只得让小二留了雅间折去她身边。

“你干……”宋时矜刚张嘴,就被虞绵按住手,她下意识地也闭上了嘴巴。

虞绵伸手指指里面,抿唇说道:“你三哥在里面。”

宋时矜挑眉,一时也不再出声。

屋子里。

宋陵启挑起一杯酒,浅口押下,侧眸瞧了眼刚成婚的陆尧,笑着问:“婚后生活如何?”

陆尧笑容儒雅:“自然是好的。”

“我瞧也是,到底是惦记了多少年的姑娘,如今终于娶回家可不高兴。”宋陵启左边的青衣男子打趣。

宋陵启看了两眼陆尧,也跟着勾起嘴角。

终于有耐不住事儿的人问起宋陵启与那月影姑娘。

陆尧放下木箸,一双清明的眼盯着宋陵启。

只见他笑了笑道:“月影自然是好的。”

“那宣平侯那女儿呢,追着你跑了这么多年,再怎么说也该轮到虞家小姐了吧。”青衣男子开口。

另一人也接话:“是啊,你对虞小姐到底什么态度啊。”

宋陵启满眼不在意,却又在低下头的那瞬间想起了那日红着眼睛跑出门的虞绵。

他耸耸肩膀,“冤枉啊,我是真的对她无意。”

“要说态度的话……”宋陵启把玩着酒杯,随口提及,“勉强算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吧。”

陆尧拧拧眉。

刚转头视线就落在门口的人影上,下一刻,左边那道身影转身飞奔离去。

“绵绵。”

宋时矜低声唤,谁知虞绵跑的飞快,宋时矜一直到下了台阶才追上。

她刚拉住虞绵的手,就察觉到滚烫的眼泪从虞绵脸上落在她手背,温度炙热,烫得惊人。

只这一下,宋时矜就知道了一件事情。

虞绵这次是真的被伤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来啦,这几天好像打了鸡血。

嘿嘿,明天见~

第44章

秋狩前一日, 虞绵给宋时矜递了消息告知身子不适,在府上休养。

宋时矜自然是明白还是因为那日在花鼓楼碰见的事情,索性也没有强求,只是叮咛她好生休息。

东郊猎场上, 宋时矜拉扯着腰带, 略一偏头就看见骑着马儿往她这边而来的宋陵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