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初就是以懂技术的身份加入的工程队。

随着工程队承接各种不同工程,他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

真说起来,他与那些坐办公室的技术人员,除文凭外不差什么。

甚至说得不客气点,普通技术人员根本比不过他。

经验丰富不说,还能看得懂图纸,知道怎么施工能达到要求,同时还合乎规范。

工资待遇一涨再涨,现在一个月保底就是一百元。

加上各种福利奖金以及年终红包,他的存款已然不少。

钱越赚越多,他心里却越来越思念自己的两个孩子。

很是后悔怎么就没想着把斌斌和嘉嘉的照片带着,好歹想念的时候还能拿出来看一看。

不少同事钱包里就有家人照片,或者是妻子/丈夫,或者是儿子/女儿。

唯有他,钱包里面光秃秃的,就只一张纸条。

纸条上说明这钱包归属,希望找到东西的人物归原主,他必有重谢。

这是有经验的同事推荐的一个方法,钱包里那么多证件,补办起来耗时费钱。

就算被人把钱给拿光,把证件还回来也能省不少事儿。

此时的他正纠结着这次过年放假要不要去看看两个儿子。

想到孩子,难免想到爸爸妈妈以及家里的弟弟妹妹。

心里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

还好周围同事都是相处时间颇长,越是临近假日,越是有更多人偷偷想念着老家及家人。

大家基本上都是背井离乡到这边做工,大哥莫说二哥,都是差不离。

“黎明,你怎么突然就伤感起来,想媳妇啦?”

“打住,千万别说这些话,再说我情绪跟着来。”

“哈哈哈,看你们一个个的,想家说出来甚至哭出来有什么丢人的,我就不怕。”

“滚,你个离家一百公里不到的,哪里能体会我们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忧伤。”

……

听着同事们七嘴八舌的话语,宗黎明连忙甩开自己脑海里的想念。

但在统计回家名单,单位愿意帮忙买火车票时。

他鬼使神差报名买了回省城的往返火车票。

心里还进行自我安慰:买到就回去,买不到就是天意如此。

他不知道,越是压抑,他的内心情感越是丰富。

有公司帮忙,火车票买得毫无悬念,他拿到票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

随后心里有些提心吊胆,他不知道自己回去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好在火车票是买到省城的,而且公司年底假期挺长。

或许两个孩子和爸妈他们还在省城没回老家。

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冒着风险回云峰村看他们。

心里打定主意,他最终还是踏上回省城的那趟火车。

从来没有过年时坐过火车的他,十分庆幸自己除了一张存单没带多少东西。

实在是不仅上下车挤得太厉害,就是进到火车上,依然挤得前胸贴后背。

公司买票是买着了,但是座票不是卧铺票。

人多各种事儿就多,宗黎明的座位就被个不讲道理的泼妇霸占。

他现在虽然较从前开窍,但脑子聪明不代表嘴皮子利索。

就算找了列车员,也没能将那泼妇把位置给让出来。

实在是这种时候,列车员也有心无力。

不说他挤到座位那边多麻烦,关键是他一身强力壮的大老爷儿们。

她帮忙的话,还不知会有多少难听话往她身上喷。

宗黎明没想到一个硬座的座位,居然还扯出谁弱谁有理这样的荒唐事来。

要不是他现在不方便惹事,真想与那泼妇计较到底。

他不能坐,但心里哪口气不顺,若是从前或许这闷亏他就吃了。

但现在他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转头就把座位票和一位同站下车的大爷交换。

看着大爷和泼妇之间斗志斗勇,他就觉得十分解气。

不用亲自动手就能出气,爽歪歪。

尽管心情不错,撑到省城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人都如同虚脱一般。

这样的旅程,他是真心不愿意有,但又没办法选择。

到了省城他没有第一时间就找到妹子妹夫那边去。

藏在心底的事情,他始终没办法真正遗忘。

能够保持着脸上的镇定,已然是在外历练的结果,以及对自己眼下外貌的自信。

他现在的外形俨然与走时大不相同。

从一个纯朴的乡巴佬打扮,到如今一看就觉得是混社会的。

他不知道这个改变是好还是不好,但他没有选择。

为保持发型,他自己买了个推子,直接把头发推成光头。

衣服是他待的那边流行的花衬衣打底,然后外边套了件羽绒服。

羽绒服是为回家买的,上火车后才拿出来使用。

这会儿穿在身上还觉得有点冷,飘雪的地方和艳阳的南方,到底不一样。

下身的牛仔裤显然不够用,寒风一吹,他就能感觉到腿上的寒毛根根直立。

为避免生病上医院,他果断打听最近卖衣服的地方。

好心人给他引到惠好多商业楼。

都快要到了,他才想起来,这地方似乎是自家妹子妹夫的产业。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混在人流中进入惠好多商业楼。

周围人看见他浑身上下打扮,议论的虽然多,但都是私底下悄悄说。

以最快的速度买了一条合身穿的棉裤,他直接就穿身上,把原来牛仔单裤给打包起来。

随后发现他自己想太多,从头到尾一个认出他的熟人都没有。

当然,他也没看到有认识的熟人。

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自家妹子妹夫在省城发展这般好,村里的人怎么就没想过来沾光?

正常情况下,好多在外打工的就是发现一个好地方,呼朋唤友会带一大群。

疑惑归疑惑,没熟人于他而言是好事儿。

穿上新裤子后,整个人再没冷得抖抖嗖嗖。

出门的时候,还发现一个卖带毛靴子的路边摊,顺手又买双靴子。

全副武装后朝着妹子妹夫的宅院走去。

心里却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既担心被家里人认出,又害怕被家里人遗忘,没人认出他。

种种念头纠缠在他心里,让他神色各种变幻。

天气不好,路上行人不多,他装作路过。

实际上心里很紧张,在到达妹子妹夫宅院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