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后一定会遇见一个不计较他生病的好女人,愿意给他生儿育女,陪伴他度过漫长人生。

他们两个将会子孙满堂。

哥会对她很温柔,才不会乱发脾气,会让她慢慢喜欢上他的。

这些都是哥哥在信中写给他的话。

他说:“小九分明是个很温柔的孩子。若是那女孩生的一双明亮的慧眼,那她一定能看得见小九最温柔的那一面。也会喜欢上你的。”

厉琰下意识地睁开双眸,果然山猫儿还在注视着他。

她的小手也放在他的大手上,尽管上面很脏,都是老茧和血污。可她却不曾在意过,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把温暖传递过来。

那一瞬间,他突然很想问:“她是不是看得见了?他温柔的那一面?”

只是,很快理智回笼,他的眼神也变得清明。面皮也逐渐放松下来。

他张着嘴,终是说道:“我没事了。”

宁宁仍是看着他,又问:“当真吗?这么大的猪还挺难对付的吧?”说着,便笑了。

就像他方才是被猪吓到似的。

厉琰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看着她,反问道:“你说呢?”

不想宁宁又跑过去看了看那头大山猪,又回头问他:“不如烤了它,给你出气可好?”

厉琰挑眉问:“是你馋了,想吃烤猪吧?”

这小山猫竟然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又笑着说道:“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猪呢,也不知道吃起来味道如何?该不会肉已经很老了,咬都咬不动吧?”

历琰突然觉得,她穿成个绒球,跟他要猪吃的样子,实在很可爱。于是,便又说道:“那就吃了吧!”

宁宁瞬间来精神了,又跑过来,对他说:

“抬我庄上去吧。也倒了展示我们压箱底的宝物的时候了,倒要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味烤肉。保准你吃一次就忘不了。下次准来跟我求佐料。”

这般理直气壮,果然是当惯了小山大王,又忍不住开始横行霸道了。

前几日,历琰还在苦恼,这猫儿在山里跑野了,撂下爪儿便把他忘了。

此时,却又想看着她这般活力充沛地继续对自己撒野,胡闹,理直气壮地横行霸道。

就如往常那般。

偏这姑娘也是心大的,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历琰瞥了死士一眼,示意他们把猎物搬到半山庄子上去。

那些死士刚刚都快要被吓死了,谁成想,一个峰回路转,主子又好过来了。

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为首的死士头领,刚刚都想上前送人头了。如今逃过死结,不禁欣喜万分。连忙又说道:

“你们还不快随我搬猎物。”

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人随着他一起把猪抬走了。又留下一些亲兵,守在一旁。

另一边,山庄上的狩猎队看得都傻了眼。

没想到,厉军爷救人便救人,一沾血可就疯了。

疯子哪里会讲道理?说不定摘下刀,便要砍人。就像砍那只大山猪一般。

这,谁还敢轻易招惹他?就连喜欢抱怨,乱说话那人,也埋头做了一只鹌鹑。

到了此时,众人看着陈宁宁,不禁暗中佩服。

庄主实在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就连这种情况,都能把厉军爷安抚下来。

可唯独人群中的月儿,此时正垂下头,半晌无语。脸色也苍白得厉害。

方才她分明想拉住小主子,不让她上前。

以她的力气,小主子根本挣脱不开。

可在那一瞬间,小主子突然用一种非常严厉的眼神看向她。

月儿一时被震慑住了,不自觉便松开了手。

小主子轻轻说了一声:“没事的。”便头也不回地奔着九王爷去了。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小主子从来没对她使过脸色,大声说话都不曾。

大概是从小生活在小山村的缘故,她根本没有那种明显的主仆界线。

明明是丫环该干的活,小主子随手就自己干了。

而且,她性子很随和,偶尔生活中也会犯些小迷糊。

月儿就算绷着脸提醒她,小主子也不会生气。偶尔月儿强势点,小主子也会听她的话。

两人明面上是主仆,可小主子却说,月儿,喜儿,香儿将来都是她的好帮手。等山庄做起来,也是要参与分红的。

在山庄这段时日,远离战场,月儿难得变得平静下来。也开始喜欢上这种生活了。

可如今,她却忍不住感到纠结,她是不是连危机意识都忘了?

这次她居然放手了?

那下次呢?小主子置身于危险中,她又会如何做?

喜儿似是看穿了月儿的心思,也懂得她的纠结。她叹了口气,上前握住了月儿的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又相对无言。

唯独想说的,也只是万幸。

万幸,九王爷没有真的发疯;万幸,小主子把他喊回来了。

不然,大长公主苦等了十年,念了十年的佛,终于寻到了小主子。可因为生怕皇上的猜忌,这才暗耐下来,无法把外孙接回到自己身边。

若小主子出了什么事,她们就算以死谢罪,也对不住公主。

如今也到了她们该好好反思的时候了。

另一边,曲母也因为心里紧张,死死拉住了香儿的手。

见没事了,才放开女儿,同时又在心中暗道:“回去后,少不得再同父亲商量一番。九王这样,实在不是庄主佳婿人选。”

且不提这些人各怀心事,单说此时的厉琰,看着陈宁宁一身毛茸茸,裹得严严实实,当真跟个小毛球似的。

一时只觉得手痒得厉害,便很想碰触她。

偏偏他的手都抬起来了,却又迟疑了。又想到了兄长所说的以礼相待。

就在他打算把手放下的时候,陈宁宁却抓住了他的大手,又拿起帕子,擦拭了上面的血迹。

就跟照顾小朋友似的。

再次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他抬起头,看向那张莹润如玉的小脸,眼角眉梢的坚毅。

那一瞬间,历琰突然就明白了。

其实,刚刚她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有多危险,却仍是靠近他,温暖他,把他拉了出来。

除了兄长,这还是第一个不想让他变狗的人。

这时,陈宁宁已经擦干净了,便打算把那条帕子收起来。

历琰突然看向她,却又不开口。

宁宁便挑眉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历琰又道:“我想再自己擦擦。”

“喔。”宁宁连忙把帕子,放在他手中。

历琰一边擦着手,一边垂眼问道:“不是说番薯长成了,你要留在庄上看吗?”

宁宁却笑道:“其实并没有。那只是根,要长成根块儿,还差远了。更何况,如今这个温度,番薯很难长的。加上,今日家里也没有要紧的事,我就带着姐姐妹妹一起来追曲姨了。”

就算追不上也不打紧。月儿和香儿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狩猎个把野猪,倒是不成问题。

陈宁宁只是没想到,还能遇见历琰,他竟在救人。可一救完人,他的脸色就不大对了,就像受了刺激一般。

在现代,陈宁宁也曾见过一看见血就昏厥,甚至抽搐,呕吐的。

历琰的症状还要更严重些,倒像被拖入了地狱一般。

也不知道,他年少时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变成了书中那个杀人不眨眼,动不动就捉人九族,灭人满门的大反派。

只是宁宁却忍不住为他心痛。

有些人要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些人却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或许,太子之于历琰,就是那一剂良药。

宁宁突然打心底不希望太子那么早就死去。

若他死了,厉琰该有多可怜。

她甚至觉得,有个哥哥情敌,分散了男朋友的一部分注意力,或许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

这时,历琰却像没事人一般问道:“那倒是可惜,我还想去看看番薯呢。”

宁宁便笑眯眯地说:“那就去看呀,我们的育苗室又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好,这就去看看!”

厉琰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把那块帕子放进袖袋里。

宁宁光顾着说那些藤苗了,也没在意其他。

就算注意到了,她对一块帕子也不是很在意。

陈宁宁是不会绣帕子的。原主是会刺绣的,曾经长期躲在房中绣嫁妆。

和文秀才退婚后,陈宁宁便以情伤为借口,不再刺绣了。

后来,她又是种菜,又是搭建竹器,家里的粗活什么都干。抬起水桶,便去打水,也不在话下。

不知不觉,掌心拇指便长出老茧来。再去做绣活,也就不太合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