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既是感动,又是发愁,最后只得摇头说道:“这丫头还真是胡闹。她就没找人去城里打听,问问这药草到底怎么卖?”

陈母连忙说道:“那日也不知道远儿跟宁儿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那两兄妹回头便说,这草牵扯太大,不能轻易曝露于人前。不如咱家先留着。你女儿便说,正好留下给你补身子用。”

“我哪里用它补身子,简直胡闹。你让宁儿收好了。不要再弄凉茶了。”

夫妻俩正说话,突然听见吴妈在院子里喊道:“老爷,夫人,上次那位军爷又来拜访咱们家了。”

上回陈父不在,自然没见过厉琰。此时一听这人来了,连忙迎到院外来。

咋一看厉琰那张脸,陈父不免有些震惊。

他从未见过这般俊美却又仪表不凡的男子。

自家宁远按理说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可到了这位军爷面前,却不免显得有些逊色。这位小军爷虽然男生女相,只可惜他通身上下都带着引而不发的刚强之气。

陈父连忙施了一礼,又说道:“承蒙恩人上次相助,陈某实在感激。”

厉琰连忙说道:“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多礼。这次承蒙陈姑娘相助,厉某才能找到那株救命草药。如今再次冒昧打扰,实在是有要事相商。不知能否再见陈姑娘一面。”

陈父见眼前这青年军官倒是也十分守礼,便点头道:“小女还在山庄上。军爷不妨随我先到内堂小坐。这就打发人去叫她回来。”

如此这般,两人来到客厅。

陈父向来交往的都是文人墨客,所谈内容多是些书籍学问。如今又添了种植花草的爱好。

可跟这位年轻军爷坐在一处,陈秀才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偏偏那位军爷也是不爱言语的。

无奈之下,陈父只得让他多喝点女儿做的凉茶。

天知道这壶茶十两金,看着小军爷那般喝,陈父心里都在淌血。

更愁得是,这小军爷大概是口渴了。也没跟他客气,直接灌了三碗茶下肚。

陈父早已笑不出来了,连忙也灌下了两碗凉茶。

眼看着茶壶空了,正想着要不让婆子泡些上好茶叶端上来,却见那小军爷正一脸意犹未尽,又开口说道:

“陈姑娘烹茶实在好手艺,上次喝了这凉茶,实在难忘得紧。没想到今日还能有幸喝到。”

“……”这是点名还要喝他的凉茶?

一时间,陈父欲哭无泪,心里有苦说不出。

就在他犹豫着,让下人把明日份的凉茶,煮了端来时,陈宁宁终于赶回来了。

之前,陈宁宁已经跟兄长分析过,英国公是太子亲舅舅。

太子病重时,便把一手带大的九王,托付给舅舅,送到殷家军里历练。也算是为了九王留条后路。

当日,他们在潞城遇见的一黑一白两位小军爷,皆是天生贵气,仪表不凡。

陈宁宁较劲脑汁,也没想出书中对殷家军的详细描写。

就算写了一些,也是九王秉性残暴,在上京大开杀戒,株人九族。

除此之外,连九王相貌都没有描写过。陈宁宁自然也无法推测。

倒是陈宁远觉得,那两名小将不是殷家军的嫡系,便是与九王有关。也正因为如此,王生平才会这么快便入狱,陈家也顺利得到了补偿。

只是陈宁远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他们为什么那么帮衬陈家?到底有何图谋?

陈宁宁倒是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这一切都与那块玉佩有关。

只是她记着原著中,原主费尽心思,陷害丈夫,总算回到侯府认亲。

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却对她十分冷漠,更像是有仇一般。到最后,原主被送到庄上,再无人问津。

原主的存在对于镇远侯府,并没有那么重要。

再说九王那一系,也未必看得上镇远侯。

细细思来,陈宁宁那个身份,可有可无。至于那些人的图谋,她也猜不着。反正不能是贪图美色。

在这方面,陈宁宁倒有几分自知之明。最关键的是,九王爷一生只爱太子一人。

若如长兄分析得那般,五百两金的血牛筋,当真送到太子手上,便能改变全书脉络。

别说一株血牛筋,她倒宁愿把所有血牛筋,无偿上交给殷家军。

陈宁宁原本已然想好了此事。可惜,那位小军爷再也没有消息。

陈宁宁便又想着,血牛筋也不过是变异牛筋草。或许,当真没有那么大的效用。便把这事抛在脑后,继续在庄上忙自己的事了。

直到今日,收到家人来信,她这才匆匆下山来。

见到小军爷那一瞬间,陈宁宁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

“军爷这次来,莫非还有事情吩咐?”

厉琰一看,这姑娘果然很像小山猫儿。

她不伸爪子时,样貌倒是可爱得紧。

等什么时候,等她不顺心了,便会一跃而起,腾腾快快大闹一场。到时候,就会变得生龙活虎,朝气十足。

厉琰看着陈家小姑娘那张白里透红的面皮,那双坦荡从容的杏眼,小巧鼻头上的薄汗,以及明艳的唇角。

一时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满意极了这副长相。

这才是大长公主外孙该有的样子。

或许,就连厉琰自己都没发现,此时他的嘴角也多了一丝笑意。

“前几日,太过匆忙,不曾自报家门,厉琰实在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说着,他便郑重行了一礼。

陈宁宁听到这名字,心脏瞬间便开始剧烈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也就是她混迹生意场上多年,早已练成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铁面皮,不然非暴露了不可。

这算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陈宁远不过是猜测这位军爷多少也与九王有关,是九王心腹也说不定。哪里又想到,这人便是九王本尊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时的太子没死,九王也不是杀人如麻的疯狗暴君。

陈宁宁故作镇定,又笑吟吟地回礼道:“厉爷实在客气,我们才要感谢厉爷。只是不知令兄用了那株药草,如今如何了,可痊愈了吗?”

厉琰突然发现小山猫变乖了许多,面上也越发讨喜了。

他一时也没想太多,只含蓄地说道:“到底有些效果,厉某这次冒昧前来,正是为了此事。敢问姑娘那里,可还能种这种药草吗?需用多久,才能种出来。”

陈宁宁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又忙说道:“上次知道军爷用血牛筋,我便赶忙回到山上,又找张叔叔讨要,带了一些回家来。原本还曾想过,给军爷送去,只可惜我们不知您的姓名,也没有地址,唯有继续等着。正好军爷又来了,不妨随我到后院先去看看。”

厉琰心中暗叹,果然在种菜上面,陈宁宁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只是她如今这番表现,怕是第一盆药草白送他,算是报恩了。这回也该好好谈买卖了。

怨不得小山猫笑得这般可怕,恐怕她那山庄维持不易,这几个月只出不进,一千两银子早就花得差不多了。就等着他这肥羊过送金子来了?

厉琰并不反感,小山猫儿把什么算计都写在面上。反而觉得这姑娘身上带着一股爽利劲,让人痛快得很。

于是,他又说道:“既然如此,就去看看吧。”

原本厉琰还暗中盘算,此次为了救她的外婆,花五百两黄金在所难免。等到山庄做起来,赚钱了,定要叫这山猫还回来。

等到了后院,看着房前院里随意摆着的六盆红艳艳的仙草。

厉琰的那张俊脸几乎绷不住面皮了。他废了好大劲,才一脸镇定地沉声问道:“只有这几盆?”

陈宁宁一时也试不出他的深浅,于是又说道:“只有这几盆了,若是不够给你兄长治病,那就再把我爹的药茶分你一半吧。”

见他没开口,陈宁宁又硬着头皮解释道:“从前我并不知道这血牛筋这般贵重。只是听张叔叔说,可以强身健体,正好我爹多灾多难的伤了腿。老大夫说,我爹这腿必须长期保养。我便找了个茶方,把血牛筋晒了,做成药茶。

谁成想,刚喝上,你就来寻它。那日之后,我便不曾再动过这血牛筋了,改用牛筋草制茶了。”

说罢,她便指着窗下晾晒的牛筋草。果然除了颜色不同,这牛筋草与血牛筋几乎完全一样。

厉琰看了一眼,暗自咬牙。老半天才忍不住开口问道:“该不会,我方才喝的,便是血牛筋制成的药茶吧?”

“嗯。”陈宁宁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厉琰满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忍无可忍刺了她一句:“你倒真舍得,给你爹喝五百两黄金的茶。”

陈宁宁小声咕哝了一句:“你不也花五百两黄金,给你哥买下一根草治病吗?都是用血牛筋治病,又有什么差别?”

厉琰顿时哑口无言,可他心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又不明其中缘由。最后只得瞪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这小山猫儿。

此时小姑娘一副乖巧老实的样子,满脸都是天真无辜。就好像生怕一不小心,惹他生气似的。

厉琰深吸了几口气,又开口说道:“说罢,你打算怎么跟我作这笔买卖?”

陈宁宁抬起头,偷瞄了他脸色一眼,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其实是想着,我家这情况若有这种贵价的药草,这不是给我爹娘惹祸吗?于是,便想着倒不如把血牛筋都送给厉军爷就算了。

反正当日我们也欠你的人情,便当还你了。”

厉琰显然不信,冷笑道:“三千两黄金,你倒是大方得很。恐怕不止如此吧?”

陈宁宁纠结地看着他,又笑道:“若是军爷的兄长治好了,血牛筋还有富余。你那里自然有懂这药价值的人。既然如此,不如请军爷把这些药草卖出去。我家就只收个种植成本就好,一株一百两黄金,如何?”

小山猫果然不老实,悄悄地便伸出了毛茸茸小爪子。偏偏她只是轻轻一抓,却挠得他心里都有些发痒了。

厉琰突然生出了几分恶趣,想要继续逗猫儿,于是便故作蛮横地说道:“若我兄长需要把这六颗都用了呢?”

小姑娘垂着头,叹了口气,说道:“这株草虽然很像染色的牛筋草,可它所需的土壤和水都十分苛刻。张叔种了五年,才养成一株。后来,我们想办法分盆培育,才种成十株。既然答应了军爷,那就都给了你吧。只是以后,恐怕再种它,也是不能了。”

厉琰看她脸上的表情,难得这般生动鲜活,就像被欺负的猫崽一般。他差点忍不住笑出来,最后到底强忍住了,又开口说道:

“仙草这般难种,厉某怎能让姑娘吃下这亏。倒不如就依姑娘所说,每株一百两黄金,姑娘往后可要悉心培育血牛筋,若是再能种出,厉某自然还会来收。”

说着,他便打了个手势,让守在远处的来安近前来。

来安当着陈宁宁的面把一只箱子,送上前来,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金元宝。

不得不说,陈宁宁当真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她甚至看不出这些元宝的重量,只略微一数,足足有二十枚。

陈宁宁喃喃自语道:“二十五两一枚的金元宝吗?”

来安听到这话,忍不住说道:“姑娘说笑了,这里是五十两一枚的金宝。”

“这是多了一倍?”陈宁宁连忙看向厉琰。

厉琰却突然说道:“剩下五百两,就算给陈姑娘的定钱了,姑娘往后可要悉心培育这血牛筋。对了,姑娘不是还要送一些凉茶给我吗?”

陈宁宁抽了抽嘴角,显然不大满意。可隐忍一会儿,到底还是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