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颗星
章节报错
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季柏文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但是同样觉得, 爱和性是可以分开的, 对象无论男女。
他没有和谁交流过自己的感情观, 哪个男人没事会聊这些腻腻歪歪的话题。然而, 自从无人岛回来, 季柏文时常找妹婿沈时聊一聊感情观。
如果沈时不想陪聊了, 就用大舅子的身份压他,反正多了解一下沈时的想法,也是有备无患。
有次他回季家吃饭, 饭后给沈时打电话,找他出来到篮球场打球,结果过来的人却是贝贝, 穿着一身运动装, 面容愉快地朝他抿着笑说:“哥,今天轮到我给你上课喔。”
“……”
他真想灭了沈时。明明是他和沈时相互交流感想, 在沈时那边, 居然变成了他给他上课?脸可真大!
贝贝笑嘻嘻解释说:“沈时说, 虽然我年龄比你小, 人生阅历也比不上你, 但是我的情商比你高,尤其在人与人的相处之道上, 所以我完全可以给你上课。”
季柏文默默地看了眼妹妹,抬起手。
贝贝本能地将头一缩。
他将手停在贝贝脑袋, 按了按, 淡淡地扯出两字:“好啊……”
然后,贝贝问了好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舒姐姐在你心里漂亮吗?
两人认识太久,就算舒瑶是天仙模样,在他这里也只是长相舒服。如果之前他觉得他和舒瑶的感情比男女情爱要高级,同样舒服这个评价,也高于漂亮性感这些形容词。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突然想娶舒姐姐了?
这不是突然,而是意外。
他看了眼贝贝,是她和沈时让他觉得纯粹的相爱变得很有吸引力。如果真要结婚,舒瑶是那个唯一让他想要娶回家的女人。
第三个问题:之前为什么不下手?
这个问题,他想了好一会,顿了下,反问贝贝:“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没有想清楚就领证结婚,如同儿戏。”
他这样说,贝贝不高兴了,哼了哼说:“明明是失去了才知道舒姐姐的好,还把我当做反面教材,难怪今天沈时把开导你的任务交给我。他就是对你太无语了……”
“……”
“还有哦,我和沈时才是你的正面教材。”
“……”
他不争辩了,随便贝贝怎么说。或许就像贝贝说的,他对舒瑶有一种后知后觉的占有欲,这样的占有欲,对他前几任女朋友都未曾有过。真的烦了,给个暗示她们自己就会离开,同程莹莹交往那么久,原因不是他对程莹莹没有厌烦过,而是每次他表现出厌烦,程莹莹也能做到一段时间不找他,从而才有了他之前所说的懒得换。
他承认,他在男女交往方面不够尊重女性,对待感情从来都是以相互满足需求为前提,而不是出于真心对待。
所以,他也没有被真心对待过。
也是存在这些想法,他前面才强烈反对贝贝跟沈时那么快在一起,没有好好交流想法之前,他将沈时跟自己划为同一类人。
“所以,情商比哥哥高的妹妹,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哥哥?”他转头问贝贝。
贝贝同样转了转头,反复叹了叹气表示为难,随后幽幽开口:“哥,要不咱们还是不要祸害舒姐姐了。”
然后,还没有等他出手,坐在他旁边的贝贝已经像是耗子一样蹿到了两丈外,逃走了……
……不祸害?
季柏文表示做不到。
沈时的丈母娘战术,对舒婶并没有用,更让他不解的是,舒婶似乎对他成见还很大,他提着礼物上门拜访,不仅被扫地出门,登门礼一并被塞回了他手里,嘴里一迭声地说着受不起,冷嘲热讽他的上门行径。
舒婶是一个暴脾气,季柏文也是一个暴脾气,两人一番眼对着眼,他有所克制地发问:“舒婶,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喔,你是季柏文,森善的总经理,我们瑶瑶的前老板,给我们瑶瑶发工资的人,我们对你感激不尽才是,哪轮得上你来看望我们。”
舒婶话里的讥讽,季柏文不可能听不出来,对于舒婶这个人,他一向是不喜欢的,不管是以前每天对舒瑶骂骂咧咧,还是今年逼着舒瑶随便找一个男人嫁了。从头到尾,他都觉得舒瑶当舒婶的女儿太吃亏。
他走出舒瑶的这个新房,舒婶关上门之前,站在他后面说:“季柏文,我求求你了,行行好,给我们家留一点尊严吧!这些年你嫌街坊领居说我们的舒瑶的话还不够难听……还是你根本不知道?柏文,你也不要觉得舒婶对你意见大,你去听听周庄那些人是怎么议论我们家瑶瑶,你就明白今天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他们说什么了?”他声音沙哑地问。
“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当然都说你季总经理厉害啊了,以至于这些年瑶瑶死皮赖脸地懒着你!”
季柏文已经一脸炭色。
舒婶继续说:“当然这事也怪不得你,是我们瑶瑶自己不争气,自作自受!不管外人怎么议论,都不会跟他们计较,受了再大委屈也不会说回去,依旧任劳任怨给你打工,从不抱怨什么。”
“但是柏文,你自己想一想,我们瑶瑶一个北大毕业,给你当个助理,就算不屈才也难做人呦,每每被问起工资,拿得多吧,说跟你有不正当关系,拿得少吧,也是承蒙你季柏文照顾,反正都是我们瑶瑶没本事,没骨气,没能耐。”
“舒婶……”
“总之,有些事情应该是进不了您季总的耳朵,但是我们家里穷,已经习惯了被人看不起,加上老舒走了,更是处处难做人。当然这些都没关系,一切也都是瑶瑶不争气,才活该听尽了难听话……”
“终于,我盼到舒瑶离开了森善,就算她赚得没你给的多,我当妈的依旧很高兴,因为我家瑶瑶终于走出来了,就算她这辈子不嫁人,她至少可以大大方方做人,不用被人说赖着你季柏文,连当个小三都没机会!”
季柏文难以消耗舒婶说得每一句话,只有在心里怪责自己,他怎么一点都没意识到这些年舒瑶受到的委屈,还自认为自己对她不错。
“所以,舒婶求求你了,现在我们瑶瑶好不容易放下你了,你就别假惺惺地上门来晃来晃去……你是想让她回森善上班呢,还是看她不赖着你了,心里不太舒服了?总之,季柏文,你尽量对我家舒瑶,我们家……都眼不见为净吧!”
……就这样,季柏文提着登门礼回到了自己的车里,他心情实在有些糟糕,像是密不透风的乌云压着他,只要想到这些年舒瑶受到的委屈。
原来,他让舒瑶受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即使听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她依旧留在他身边,而他却浑然不知,同另一个只爱他钱的女人谈着恋爱。
他突然想起前几年私底下舒瑶还会跟他聊一些老同学话题,比如问他什么时候结婚?然后他也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我应该在你后面吧……毕竟我还没打算找。”舒瑶难以启齿地回答他。
他却这样回她:“的确,女人就应该慢慢选,好挑一个好的。”
后面,舒瑶就再也没有跟他聊过这种问题了,默默地做好助理工作,直到完全独当一面地站在他身边,独立强大,知性优雅。
当年那个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女孩,彻底留在了过去里。
大概是舒婶对舒瑶说了他上门拜访的事,舒瑶给他打开了一个电话,让他别介意她妈的话,她妈就是脾气不好瞎说气话。
“那些话真只是气话么?”他问舒瑶。
舒瑶也问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信什么啊?”
然后,一句道歉从他嘴里冒出来:“……对不起,舒瑶。”
他从来不习惯跟人道歉,能主动意识到错误更是少之又少,可是他真的欠舒瑶一句道歉。
“……好,我收下了你的道歉。”舒瑶开口,正要说出后面的话,季柏文已经先她将话说出来,“这是我的第一个道歉,为你这些年在我身上消耗的时间。”
手机听筒里,流动着两人的呼吸,细细微微,像是隔着电流而来。
“第二个道歉,更抱歉了,你后面的时间,可能还是要消耗在我身上。”
“季柏文,你……”舒瑶说不出话来,直接挂断手机。
都说烈女怕缠男,舒瑶从来不是什么烈女,季柏文也不是什么缠男,但是如果男人真的要追一个女人,基本还是会让周围人得知。
当然,也有像沈时那样,润物细无声的神仙般追求方式。
季柏文没有追过女人,谈过的女朋友都是女人主动追得他,他看着还行就在一起,不行就略过。所以他虽然有过几个女朋友,在追求女人这件事上真的没有任何经验,加上身上还有总经理包袱,现在要回头追求离职的助理,就算可以不要面子,也有些力不从心。
无从下手,又无端忐忑紧张。
所以,只能从头开始,用着最简单地追求法子,每隔一段时间送花,抽空到舒瑶公司等她下班,半夜给她发几条短信。
中午,尽量能约她和他吃个饭。
……
对舒瑶来说,季柏文做的每一件事,从起初她觉得季柏文只是为了劝阻她不要嫁给赵中信,后面越来越觉得季柏文是同她较上劲了。
新公司搬到森善大楼对面之后,同一层办公楼的同事都知道对面森善季柏文追求她的事,当然,她们也知道她和季柏文原先的关系。
总经理回过头追求助理,像是生活中上演了灰姑娘的剧情,如果灰姑娘不赶紧答应,十有八九还会被说不识相。如果周庄那些难听的话她权当听不见,现在公司里的一些话,她全数转告给了季柏文。她想,他总不会让她再次受尽蜚短流长吧。
结果,她真的算错了季柏文反过来追她的意图,不仅没有收手,还更加明确了态度:“看来,只有在一起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了。”
第二天中午,她和几位要好的女同事在公司底下的餐厅吃饭,aa制,正点餐,遇到了季柏文同新助理过来,他也没有上来打扰,只是买单的时候,顺手将她这一桌一块给结了。
然后,女同事更是起哄让她快点答应季柏文。
如果再不答应,到手的金龟婿跑了怎么办?
……
舒瑶从来不觉得自己性格执拗,直到她被自己妈说倔……外人让她答应季柏文她都觉得正常,为什么连她妈都劝她算了算了,别倔了。
因为就算你是孙悟空怎么逃得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她妈打了一个完全不着边的比方。
舒瑶有些好笑,她在想,季柏文追她难道真不是因为上次没做成吗?
是不是真的到了一定年龄,女人身上也有隐形的需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某种方式唤醒,当晚舒瑶做了一个春梦。
关于季柏文。
关于那事。
醒来,她靠在榻榻米看月亮,那轮若隐若现地明月正从云层里露出来,然后明晃晃地照着她的心意。
做春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管是梦里还是上次醉酒,她的身体比她的心要诚实。
平安夜,她妈回周庄办事,季柏文将车停在她家楼下,给她打电话,她穿着羽绒服下楼,他靠在车身看着她,然后变戏法地从身后拿出一个苹果出来给她:“给。”
她慢半拍地接过季柏文拿出来的苹果,就像年少时期的她和季柏文在校园度过一个平安夜,他从桌板下面突然拿出一个苹果,放在她桌上:“给你。”
当然,那个苹果并不是他特意买的,而是别的女生送给他的。可是那一刻,她胸腔微震,注满了情意。
时光过得这般快,她曾经最爱的少年的脸已经变得凌厉成熟,不变的是,同样在这一刻,她胸腔微震,仿佛连着当年她的少女心事,所有压抑收放的感情,更像是沉默许久的琴弦,再次拨开,依旧可以听到心动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