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似乎神族内部也有斗争,最起码库拉斯的这一坨跟千山的神族先遣军似乎关系不怎么样,打算留着库拉斯当做自己的自留地来经营。

而坐镇地本州大营的神族先遣军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事情,一时之间居然对于库拉斯内奸的这种分裂主义行径没拿出任何应对措施来。不仅如此,对于日益做大的冯萨里流亡政府和日渐团结凝聚成一股绳的雷色帝国,神族先遣军也都没什么招,好像这一切都跟他们无关一样。就连千山最大的神族内奸李弗雷都低调了很多,只是闷着头自顾自地收缩防御,颇有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意味。

不是没有人看出来,神族今日的收缩和低调,绝对不是因为实力过于弱小、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而特意做出的自保动作,而是类似“尺蠖之屈以为伸也”之类动作的前奏——将拳头紧紧地收缩回来,是为了闪电一般地击打出去,一拳就要击中敌人的要害!

但是即便他们忧心忡忡地摇头晃脑,对于问题的解决也没有丝毫裨益,英雄毕竟永远是人群中的少数。即使看到敌人正一步步积聚力量,普通人又能怎么办呢?无非要么夜夜笙歌自我麻醉,甚至彻底投身到混乱的时代中,只图功名富贵而不去管什么遗臭万年;要么将头埋在沙子里,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纳罗瓦就是前者中的一员。身为贵族精英的一员,但又是那种地位特别不重要、很多时候只是充数的存在,纳罗瓦常常哀叹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普通人看不到听不懂的事情,对于纳罗瓦来说,属于公开的秘密;但是在大势面前,纳罗瓦以及很多如同他一样的人,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得装作什么都不懂,否则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就连家族都会被牵连!

虽然纳罗瓦的家族在纽迪亚城就是个笑话——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就是形容纳罗瓦这种家族的。他们家先祖凭借战功取得了世袭侯爵的高等爵位,然而后代不争气,几百年来一代不如一代,硬生生将世袭的侯爵爵位给弄成了每传一代就会降一个档次的非世袭爵位,再加上对帝国并无重大贡献,也没有捞到过什么大功劳,导致到了纳罗瓦这一代,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子爵。

假如再这样发展下去,纳罗瓦的孙子就将成为一介平民,跟贵族这个阶级彻底绝缘。不过纳罗瓦到底拥有这么光荣的一个姓氏,在歌舞升平的和平年代,只有历史没有功绩的衰败世家,很可能早已被人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但是偏偏在乱世之中,还有人要拿着他们家光荣的姓氏来做文章。

于是乎,纳罗瓦在跌落悬崖的过程中,突然被一把抓住了衣领,又迅速地升到了悬崖上头。很多人都羡慕他的好运,通常大家把这种事情称之为狗屎运——很形象也很贴切,虽然很走运,但却跟踩到了一坨狗屎一样。

没人知道纳罗瓦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没人关心他的想法。表面上看,走了狗屎运的纳罗瓦像一个暴发户一般,似乎想要在短短的时日之中,将过去所受的那些委屈、那些贫穷、那些不为人所知也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阴私事情,统统发泄出来,统统打翻过来。

原本破破烂烂的宅子不要了,搬入了原本一个权势滔天、然而却不小心站错了队被满门抄斩的公爵的官邸;原本孤身一人,连个奴仆婢女都没有,一下子前呼后拥,光婢女就买了百十来个;原本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下子发达了,挨个在纽迪亚城中最好的馆子里头用餐,还常常招呼一群不知所谓的朋友一起,往往还不付钱……

这些做派让所有人都在心里直摇头,哀叹着世风日下,纳家原本就剩了这么点好名声,这回可算给纳罗瓦败坏了个精光喽!然而这话谁也不敢说出来,就连不小心在街上遇见,都没人敢做出什么不妥当的表情来——谁不知道,并没有什么正式职位的纳罗瓦,却是掌握了朝堂大权的布鲁捷一系正在力捧的共荣榜样!

布鲁捷此人,跟雷色帝国的法罗颇有些类似,同样是窃据高位的神族内奸。但是布鲁捷比法罗的运气要好得多,紧要关头先是诱使帝国皇帝库佐夫御驾亲征,然后利用库佐夫糟糕的指挥能力和好大喜功的心理,将他装进布置好的口袋阵里,一举成擒。于是库佐夫就悲催地成为了兰德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位被敌人活捉的皇帝,而且被人当成是胁迫国民与神族内奸同流合污的工具,奇耻大辱莫过于此。

但是,库拉斯国民一贯民风彪悍,尽管帝国皇帝被人软禁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公开反对布鲁捷极其走狗,但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是持续不断,让布鲁捷颇为头疼,这也是他没法放开手脚跟李弗雷争夺话语权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布鲁捷格外需要一些配合自己的人站出来作为榜样。俗话不是说么,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如果没有现成的,哪怕挖空心思依靠自己的力量力捧,也得弄出几个装点门面。纳罗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进入了布鲁捷的视野,并且成功地站到了前台之上,变成了一个人人心中有数却谁也不敢戳破的超级大气球。

但是正如前文提到的,并没有人知道纳罗瓦到底是怎么想的。

放眼纽迪亚城,甚至整个库拉斯,大约都只有极少极少的人,才知道纳罗瓦的真实身份,或者说,真正知道纳罗瓦的理想到底是什么——而他的这个身份和理想,对于库拉斯乃至兰德大陆的未来到底意味着什么,则更加不会有人知道了,除了对他来说素未谋面的某一个人。

但是暂时纳罗瓦还顾不上这些,他的目标是将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