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到了,在山脚下的城墙前。

小规模的骚扰战已经持续了一整夜,空中时不时有炮石和火箭掠过,忙碌了一夜的士兵们都累得满头大汗。

更多的投石车和床弩已经退到前面,士兵们已经吃过早饭,静静地看着前面的城墙。

王慎也同样神情恬淡地抬头看着前方,眼睛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倦意。

和他不同,身边的严曰孟的手心中全是冷汗,禁不住道:“军使,时辰已到,山上怎么还没有消息,会不会是应祥将军他们……”

王慎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某的士卒某最清楚,不会有意外的。岳云有万夫不当之勇,牛皋河南豪杰有婴灌,陈……兰若,女中豪杰。除了呼延通,我泗州军武艺最强者都加入到这场斩首行动之中。如果就这样还拿不下钟相的人头,某还有什么资格和天下豪杰争雄,等着吧,沉住气。”

严曰孟何等机灵之人,又最懂得揣摩上意。听到陈兰若的名字,明锐地察觉到自家军使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麾下大将,这说明军使已经有心要留下骑兵军了。

在先前,陈兰若手下的军官说她和王军使育有一子的时候,军中将士皆是震撼。可奇怪的是,军使他老人家却面无表情,好象浑不在意的样子,简直就是冷面无情了。

可现在,却说出这种话来。这说明,军使还是很在意此事的。

那么,我该做什么才能促成此时呢?能够流下陈兰若,留下骑兵军,这个可是一件滔天也似的功劳啊!

严曰孟不禁陷入思索。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高声喊:“火,火,火,燃起来了,山上!”

严曰孟猛地抬起头来,只见最顶上连云寨钟相的伪皇宫有冲天的火光燃起,在黑夜中是如此的醒目。

“好,好得很,岳、牛、陈三人果然没叫某失望,哈哈,哈哈!”先前还一脸睡意的王慎目光中全是精光,大声长啸:“湖南摩尼之乱,今日却是平定了!”

“呼!”剧烈的风声响起,所有的投石机同时发射,数之不尽的磨盘大的炮石落到敌人的城墙上,打得黄土夯就的城楼子摇摇欲坠。

同时,床子弩,神臂弓也开始发射。

火箭铺天盖地,交织出灿烂的火网。

“可以开始了!”严曰孟激动得颤抖着身体。

背后,无数的红旗招展开了。

云梯、耧车在旷野中摇晃着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朝前移动。

一队又一队浑身铁甲的背嵬士跟着攻城器械朝前推进,到处都是军官高声下令的声音:“前进,前进!”

“弟兄们,现在是看俺们表演的时候了,军使就站在我们背后!”

“背嵬之士——”

“有进无退!”

……

在钟相的行宫中,二楼的楼板已经整个地烧了起来,空气热得厉害,叫人如同置身于洪炉之中。

钟子昂只听到头上传来一阵“吱吱”声响,然后有浓烈的焦糊味道传来,抬头一看,眼前全是跳跃的火焰,这才知道自己的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被火苗子烧焦了。

“父皇,父皇,杨幺反了,来人啦,来人啦!”

“太子,快走,快走啊!”一个卫兵拉住正要朝寝宫跑去的钟子昂,哭喊道:“道路已经被叛军阻住,贼子太凶,杀不过去呀!”

“混帐东西,难道你让我不管父皇吗”钟子昂暴跳如雷。

他朝下面看去,心中顿时凉成一片。却见,那对贼军好生厉害。尤其是为首的铁柱和另外的一男一女,武艺强到可惧,几乎没有人能够在他们手下走上一招。

尤其是那个和牛皋一般身形的大胖子,直娘贼就是金刚力士投胎转世。他手中的骨朵虽然看起来不大,可一旦落下,根本就当不住。枪挡枪断,刀架刀折。骨朵一旦落到你身上,任你身上穿着什么样坚固的铁甲,立即被打得瘪下去一大块,顿时活不成了。

到处都是骨折的声响,鲜血喷涌,撒得满院子都是。

那二十多个反贼已经攻进两个院子之间的大殿,再走得几步就能够进父皇的寝宫了。

“太子,过不去了,咱们这点人马,冲过去就是送死。与其如此,还不如尽快逃出皇宫去军营搬救兵,说不定还来得及。陛下有明尊保佑,诸邪不侵,应该能够坚持到我们回来的。”

“住口,住口!”钟子昂声嘶力竭地大叫着:“我要去护驾,护驾,护驾!”

大约是他的叫声实在太响,惊动了牛皋。

牛皋在大殿最后一级台阶停了一下,又抽出步弓回手射来。

钟子昂先前可是见识过牛皋的神射的,见他抽弓就知道不好,下意识地扯着那个卫兵朝自己身前一当。

那个卫兵一时不防,张嘴欲叫。

只听得“突”一声,牛皋这一箭正中他的后脑,红艳艳的箭头从口中出来。

一股热辣辣的人血顺着箭头流出来。

虽然钟子昂生性残忍,以前也不知道亲手杀过多少人,可看到眼前这惨烈的一幕,愕然发现自己距离死亡是这么近。不知道怎么的,一种畏惧之心生起,却是再不肯孤身一人面对这那边的两个大胖子和一个女人。

他号叫一声,反身钻进回廊边上的房间,撞破窗户,跃了出去。

等到落地,顾不得身上的痛楚,撒开了腿就朝山下的军营发疯似地跑,一边跑,一边跑一边喊:“来人了,来人了,我是太子,我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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