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一般这样的蛊人在炼蛊时,必须佐以药物配合,特别是选蛊王的时候。要不然,你根本熬不过去。”

乌三的一席话,基本断绝了老头这边的线索。寇静原本还想着要让九铢人自食其果,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他正有些遗憾,乌三那边又开口了:“不过,他的血应还有点作用。据说蛊人的血能招五毒,也不知是真是假。”

“真假一试便知,派人看着这个老头,一有异动立刻上报。”交代完,寇静转身又去了关押九铢人的地方。

那群九铢人好像正在起内讧,貌似首领的人正厉声呵斥其他被绑的士兵们,许是因为之前他们叛逃的举动。

寇静将他提出来单独询问,这九铢人大魏话说的磕磕绊绊,幸好带来的人手中有人能说九铢话,这才得以正常交流。

这人不是个硬骨头,刑具没上几种,他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交代了许多东西。从他的口中,寇静得知了很多内幕消息。只不过这些消息真假难辨,还需一一验证。

审完后,寇静又让人将其他人也带过来问话。不过他们都只是普通士兵,知道的东西不过是些皮毛。刚开始有几个人还试图说谎,被扯出来当场杀死后,其他人便老实多了。

在这些消息里,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之前逃掉的阿托那等人的藏身之处到底在哪里。

……

距离他们扎营处大约十几里以外,有一处断崖。普通人站在上面看去,下面仿佛深不可测一般,叫人心惊不已。但实际上,这处断崖的侧边有一条被藤蔓遮盖,十分隐蔽的小路,可通往断崖半腰处的一块平地。这里是个天然的隐蔽点,要是没有人带着,根本就发现不了。

寇静带着秦钊、许乔南几个好手按照九铢人交代的路线先行过来踩点,果然发现那条小路附近草木下伏,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因那小路很窄,他们怕有人埋伏在内,便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放了一只野兔过去试探。野兔的一条腿用系着活结的藤条绑住,它冲至小路前便再无法前进,只能拼命蹬腿,在草叶上制造出淅淅索索的响声,就像是有人过来了一样。

寇静他们用杂草覆盖,埋伏在不远处,静静地观察着那头的动静。约莫几息之后,有人从藤蔓处探出头来,谨慎的目光在看见那只兔子时放松下来,指着兔子朝里头说了句什么。

就在他朝兔子走来时,曾经是个猎户的秦钊右手轻巧地一抖,那个活结便散开了。野兔瞬间得到自由,朝前奔去正好撞在那人的腿上,被他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从那人的角度看来,这只野兔应该是先被野草缠住了,挣开时又正好被他抓住。

等那人抓着兔子哈哈笑着进去后,又过了好一会,寇静他们才匍匐着撤离现场。

“目前看来,那些人没有说谎。只不过,此处地形易守难攻,你们有什么办法吗?”寇静问道。

那条小路不足半丈宽,只要派人守住那里,他们根本就无法过去,反而会打草惊蛇,令那些人有所防备。要想制敌制胜,就要攻其不备,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将他们拿下。

一群人苦思冥想半天,都找不到不惊动敌人又能成功潜入的方法。许乔南想得烦躁不已,一拳砸在树上:“这不行那不行,我实在是想不出法子了,除非给我插一双翅膀飞下去,要不然肯定会惊动敌人的。”

他本来是想要围困住敌人的,断了他们的水和粮草,不出几日,敌人必定自乱阵脚,蜂拥而出。可是据那九铢人说,他们营地里还有一个蛊人,万一那人趁夜弄一些毒蛇毒虫出来咬他们就麻烦了。

许乔南的性子大家都清楚,也就没对他抱怨的话发表什么意见,反而是寇静,嘴里一直默默地念着“插一双翅膀飞下去”这句话。

“将军,难不成你还真想试一试?且不说哪里有这么大的翅膀给我们插,便是有,我们也不可能飞起来的。”秦钊听见了,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寇静抬起头,说道:“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打下临沧城的吗?”

这话题转变的太猛太快,秦钊一时被问得张口结舌,不知做何反应。在拿树出气的许乔南接过话茬:“不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吗?可是这也没有水路走啊,想要下去只有那条小路。”

“不,还有一条,只看你们敢不敢走了。”寇静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被看的人无不挺起胸膛,表示自己英勇无畏,无论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寇静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他们绕回了断崖上。

寇静还未开口,许乔南先说了话,他看着眼前的断崖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问道:“难不成,是从这里跳下去吗?”

“除非你不要命了!”秦钊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给他,“将军肯定有办法了,你就不能沉住气听一听吗?”

许乔南立刻飞了一记眼刀过去:“好像办法是你想出去似的。将军你快告诉我们吧。”

“此处乃是天险所在,敌人料定我们不会从这边下去,故而此处的看守一定不会太严密。我们先派人在前头假装围困,此时我们再反其道而行,从这边下去便可深入敌腹,打他们一个搓手不及。至于怎么下去,自然别无他法,只能爬下去。只不过,腰间要绑上绳索以免失足。”寇静说道。

他看看大家的脸色,又加了一句:“若有惧高者便不必了。只消在上头看住绳索,及时将人拉上来便可。”

话音刚落,许乔南偷偷松了一口气。他就连站在不远处朝下看都头晕目眩,真要去爬,他小命都难保。他的举动惹来了秦钊狐疑的眼神,许乔南注意到后,立刻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寇静摇摇头,不再理会他们之间的小摩擦,直接带着人马回到营地,开始为此次进攻进行部署。

第442章 哀嚎

“也不知道二王子是怎么想的?这两日大魏人每日都在山里搜查, 怎么还不下令回九铢去?”

一个九铢士兵席地而坐,靠在一侧的山壁上小声抱怨着。长而茂盛的藤蔓从山上垂下来,将这小路的入口处遮得严严实实的。

“就这么回去, 大王可饶不了他。”另一个士兵说道, “当初是二王子自己亲口担保一定拿下越析,还说服了浪穹三王子一起出征。可现在呢?越析没拿下,还和浪穹结了仇。”

“也是, 浪穹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恐怕还会以此为借口争夺地盘。”这士兵叹了口气,在他们草原上的众多部落里, 唯有浪穹和他们实力相差无几, 此番浪穹三王子死了,消息传回去, 恐怕他们两国会先开战。

“唉,我们担心这个干什么?还是先想想眼下吧, 也不知道在这鬼地方还要待多久, 我真想回家呀。”另一个士兵就地躺下, 月光从岩缝中洒下来照在他的脸上, 让他的神情多了几丝温柔,也不知他是想到了家乡的骏马牛羊,还是那风吹草低的景象。

就在他们想念家乡之时, 外面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他们立刻警醒起来,靠在入口处小心朝外看去。

一群大魏打扮的士兵手持火把站在距离小路五六米远的地方, 而他们的眼神盯着的地方,正是这条小路。

士兵心里咯噔一下,只有一个念头, 大魏人发现他们了!

“快,击鼓!快!”他回头朝另一个人大喊,再不把消息传进去,等大魏人杀过来就晚了!

顿时,沉闷的鼓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响起。悬崖下方的平地里,在此扎营的九铢士兵们猛然惊醒,吓得连衣裤都来不及套上,便各自拿着长矛大刀冲出营帐,朝路口方向冲去。

等他们到了那里才发现,敌人来是来了,却根本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弹。见他们出了路口也没上前,反而还后退了几步。

接着,有一个会说九铢话的大魏人走了出来,说要见他们二王子,要和他面谈。九铢人自然不答应,谁不知道他们大魏人中有好手,万一他们趁乱将王子挟持了怎么办?

那人被拒绝了也没有动怒,而是一直孜孜不倦地劝说着九铢的士兵们。在这前面的探子将此事告诉了阿托那,阿托那冷笑一声,自觉已经看破了大魏人的套路——不就是想将他骗出去,再利用他来制约其他人。据说这一招叫什么“擒贼先擒王”?他与狡诈的大魏人打过很多次交道了,这样明显的把戏还敢用在他的头上。

“继续和他们交涉,拖住他们。”阿托那下了命令。

待探子回去后,阿托那这才满面懊恼之色。大魏人会知道他们的藏身点,一定是他派出去的阿尔史和岳山透露的,看来他们应该是失手了。

也不知道阿尔史被逼问出多少消息?他可以说是阿托那的心腹了。他是阿托那最宠爱的妾室的表哥,平时有什么消息,他都不会特意隐瞒。不过,某些消息就算大魏人知道了也没有用。

“来人,请岳林大师过来。”想必那些大魏人是怕贸然进入会遭受毒虫攻击,毕竟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军营里还有一位的蛊师的事了。

岳林和岳山是一对兄弟,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外面也很相似。这会儿被阿托那传召过来,他心里已有猜测。毕竟中午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自己体内的蛊虫似乎和岳山体内的失去了联系。

现在消息被证实了,岳林不由面色阴沉。他一直都对岳山体内的蛊王垂涎不已,现在好东西竟然没有了,怎能不叫他生气呢?

这边在想计谋对付大魏。而另一边的悬崖上,寇静带领的一队人马,也已经准备好了。

由于山里物资短缺,他们没能搜集到很多的粗绳,连接起来的长度大概只够一个人爬下去。

将绳子系在悬崖边的树上,寇静沉默地拿起绳子的另一端,就要往自己的腰上捆。

“将军,让我们先下去吧!”

“是啊,让我们先下!这头功谁也别和我抢!”

一群人压低了声音争先恐后要求先下去,看似是在争功,实际上他们的心思并不难猜,无法是想着自己先以身犯险罢了。

“不必了,我先下去,你们在上头等,以之前说好的扯动三下为记,到时你们再下也来得及。”寇静将绳子利落地系好,然后就顺着断崖稍微平缓的一端向下爬去。

今晚虽有月光,可悬崖下方仍然漆黑一片。不一会儿,就不见寇静的踪迹,在上方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幸运的是,没过多久,底下就传来动静,方才绑人的绳子也被摇动了三下。

他们把绳子拉上去,然后一个一个顺着寇静下去的方向往下爬。直到自己亲身体验,才知道这并不简单。底下太黑了,手和脚也经常找不到着力点。腰间的绳子在上面看上去时很粗,可当它承载了一个人的安危时,才发现它竟然那么细,细得好像马上就要断掉似的。

直到上面最后一个人平安下来时,寇静紧握住的拳头才松开。他示意大家观察周围的环境,等所有人都熟悉之后,才悄声往里摸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处死角,因为那些九铢人对悬崖太过放心的原因,所以根本就没有派人巡逻。他们循着唯一的光源摸索前行,一路上竟也没惊动其他人。事实上,营帐里空了一大半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外头对峙的大魏军身上。

营帐里隐隐传来人声,寇静竖起耳朵一听,发现是九铢王子阿托那的声音。他轻轻用匕首刺出一个小洞朝里看去,待看清人时,差点骇得出声。

里头站在下首和阿托那说话的,和傍晚时分因毒虫反噬而死的那个老头也太像了!他勉强压抑住心情,仔细端详了一下,才终于平静下来。就算再像,到底也不是,这老头看起来要更年轻一些,神色也更加阴郁些。

他们在说些什么寇静等人并不明白,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一定是在想方设法对付大魏。他们悄悄撤离到一旁的漆黑角落,掏出了身上的东西。

这东西是乌三给他们的,那蛊人的刚死,他便挑开他的经脉,没有了蛊虫的压制,他的血很快就流了出来。乌三用竹筒接了血封好递给他们,让他们洒在九铢人的营帐外。中午他们已经做过实验了,蛊人的血对那些毒虫来说,就像是最上等的补品,只要被它们嗅到味道,即使再远,它们也会朝这里聚集。

几人分头将血洒在那些营帐四周后,寇静他们顺着来时的路攀着绳子上去了。等所有人聚齐,他们立刻传了消息给下方还在对峙的人马,让他们立刻撤离。

九铢人被他们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些大魏人是如何突然来又突然决定要走的。只是目送他们真的撤离之后,九铢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阿托那立刻接到了大魏撤离的消息,心里不禁有几分怪异之感,纵使是他,也不知道这些大魏人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同样惊讶的还有岳林,他们本是在商议如何弄出毒虫给大魏人一点颜色看,没想到他们竟然走了。

他随着禀报的探子一起出了营帐,没走几步,却发现体内的蛊虫似乎有些躁动不安。这模样,就像是碰见了天敌一般,有些畏惧又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

往常,只有岳山将他的蛊虫放出来时才会有这种感觉。

思及此,岳林狐疑地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只能自嘲地笑了笑,觉得体内的蛊虫大概是没有了压制,才变得活跃起来。

是夜,一个浅眠的九铢士兵隐约间听见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到他的耳边了。他随意拿手一捞,指尖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时,一阵剧痛也随之袭来。

“虫子!!好多虫子!”

当日大魏军人哀嚎翻滚的场景,今日在这断崖下又重新上演了。

第443章 学习经验

九铢和浪穹围攻越析之困的缔造者们在这无数的哀嚎声中彻底瓦解。用岳山血液吸引来的毒虫, 显然比当初咬大魏军的那一批还要毒。

等寇静第二天早上过来打扫战场时,发现他们都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原本意气风发的九铢二王子阿托那此时也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将所有人清点过一遍之后, 寇静发现, 这里少了一个人。

昨天晚上他分明看见有一个神似岳山的老头,可是这里面却没有他。他们一直都派人在路口把守着,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出来过。

此人十分邪性, 要是不把他找到恐生大祸。因此, 寇静立刻派人全方位搜寻他的下落,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在这样仔细的搜查下, 他们果然发现了不寻常。在这平地的一侧有一丛带刺的灌木, 那上头挂着一块破布,据九铢人交代, 这就是那位小岳先生的衣服。

此处距离崖下还很高,一般来说, 人若是从这里摔下去, 必然是活不成了的。不过, 只有没看见他的尸身, 那么也许一切皆有可能。为求心安,寇静还是命人绕道去崖下搜索了一番。士兵们回来时很是高兴,说已经找到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被野兽啃的稀巴烂, 但是从衣服上的纹饰来看,这就是那岳林的。

此事告一段落, 寇静押解着阿托那等人出了山。在这山中数十天,他们不修边幅,整个人十分邋遢, 如果此时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估计都要捂着鼻子走。

在临沧城修养了几天的吴春林气色已经大好,这会儿他见到寇静,便十分热情,再无之前的高高在上之感。

寇静对他的态度还是如往常一般,并没有借机给他难堪。这让吴春林对他又高看了几眼,之后回到驻地复命时,还替他在李质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其实也不用他美言,因为李质看见被生擒的阿托那时,就已经难掩激动之情,有了这么个人质,他这最后一战总算不辱使命,想必这次回去圣上必定重重有赏。思及此,他对将阿托那生擒的寇静也满意了不少,言谈之间似乎对他十分赞赏。

寇静表面是在认真听李质说话,实际上心思却已经飞出了越析,回到了大魏。他想,总算可以班师回朝了……

另一头,楚辞正忙得不可开交。正所谓放假一时爽,赶工火葬场,他最近几乎每天都忙到二更天才睡下,愁的张虎每天都想着法的炖补品替他养神。

原来自他从西江省探亲回来的那日,提学司的官员们就如同见到了主心骨一般,借着汇报公事的名头聚集一堂,拦住了楚辞不让他走。

楚辞有点懵,往常他也出去过,难不成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漳州府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大人,这是全府测试的成绩和分析表,请您过目。”周青率先走上前来,将手上的一摞纸放在了书案上。全府测试定于四月初二,此时已是四月中旬,所有工作都已经收尾完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