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绍也在笑。

周垚忽然问:“所以,如果我向你扑过去,你会推开我么?”

仇绍挑眉,仔细想了一下:“按理说不会,但也不会认真。”

周垚睁大眼:“听上去好渣。”

仇绍捏了一下她的手。

周垚沉默两秒,说:“所以,是不是该感谢曾经的错过?现在,似乎都变成了更好的人。”

周垚突然想起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写过的一句话:“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她一直不喜欢这句话,悲观,无奈,妥协。

可现在想想,谁没经历过这样的境地呢?

周垚转而想到自己,想起过去那些梦魇一样的经历。

她不由得低了头,眼睛有些干涩,说话时也有些踯躅:“其实在美国的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糟糕。那种糟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当时就是个糟糕的人……然后,我认识了几个朋友,经历了一段糟糕的感情……”

她艰难的说完这段话,那只大手又落在头顶上,一阵蹂、躏。

周垚的话卡在一半。

抬起头时,她有些茫然。

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

他低声道:“没事,别勉强。”

隔了一秒,又道:“怎么像是跟大家长承认错误的小学生?”

周垚埋怨的白了他一眼,她努力的在坦白,他却这么评价。

仇绍不禁弯弯唇:“想说的时候,再说。现在又不是前史交代竞赛。”

他自然不能说,其实他知道了大概。

上次周垚醉的七荤八素,基本上把重点都交代了一遍。

不过从他的角度上看,周垚似乎对自己的酒品很有信心,以为自己喝醉了也不会胡说八道,起码她身边的朋友任熙熙和阮齐等人是不知情的。

偏偏,她早就把老底漏给他。

他心里,难免会有点得意。

……

…………

仇绍表态了,不逼她。

周垚心里真的松了口气。

她的过去,那样不堪,至今伤口还在流脓流血,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美化,去给过去的自己找借口……

她不懂事,她太年轻,她智商情商都太低了,还是她被骗了?

她心里清楚,这些借口都是自欺欺人。

……

翌日一早,周垚离开画室。

她不是回家拿箱子的,仇绍也没再提。

他不提,她也不会提醒。

彼此之间有个默契,不逼迫对方,顺其自然。

任熙熙见着周垚回来,一脸暧昧,挤眉弄眼的说她是去接受灌溉的小树苗,滋润回来了。

周垚白了她一眼,做了块面膜,该吃吃,该睡睡。

一觉醒来,向四周一看,还是那间套房,没什么不同,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心里有个东西,像是落地了。

……

这天,老柴发来一条微信,极尽谄媚的夸她,夸leif。

老柴说,早知道原来iris和leif可以碰撞出这么牛逼的火花,早该让他俩搞一搞了。

老柴还说,这幅画是他见过最生动最有活力的作品。

周垚知道老柴有一部分是在夸大,他一向爱吹牛,不吹不能显出他的眼光,举凡名著多多少少也有吹和美化的成分。

老柴最后留下一个日期,一个地点,画展首日开张,让周垚务必来。

……

…………

画展的开张日,转瞬即到。

周垚随便套了一身日常休闲装,踩着高跟鞋,化了淡妆,就出了门。

走出小区,仇绍打来电话。

他的声音有些疏离,一如既往的平和:“去画展么?”

周垚站到路边:“已经出门了。”

隔了一秒,周垚问:“你呢?”

“在路上。”

周垚“嗯”了一声,又问:“这两天忙什么?”

“画室里太简陋,添了两件家具。”

“哦。”

仇绍的声音似乎有点疲倦:“一个柜子。”

一顿,似乎笑了:“一张床。”

听着他带笑的声音,周垚不知该说什么。

状似不经意的“嗯”了一声,很平缓的问:“多大?”

他一本正经:“柜子,90cm乘以180cm。带抽屉。”

显然是个大衣柜。

周垚遮着日头,眯着眼如同晒着太阳的猫,声音也是慵懒的。

“床呢?”

那边顿了两秒,慢悠悠的说:“两米一乘以两米一。”

周垚勾唇,上了一辆出租车。

坐定后报了个地址。

电话没有切断,她很突然的问了一句:“哦,蹦蹦床?”

那头一阵低沉的轻笑。

笑意收敛后,他说:“应该问题不大,可以蹦两下试试弹性。”

周垚抿唇笑了,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阵沉默。

谁也没有先挂断。

半晌过去,那边说:“我快到了。”

周垚:“嗯,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

周垚十五分钟后抵达画展。

她没着急入场,在外面转了一圈,逛了一下附近的小商铺。

折回来时,老远见到门口迎宾的老柴的老婆,肖静。

肖静一眼没认出周垚,周垚淡笑着报出“iris”,肖静吓了一跳。

两人闲聊两句,但肖静要负责迎宾,老柴不见踪影,她一个人实在很忙,周垚没有过多打搅,转身进会场。

周垚经过一个角落,没看到猫在角落里接电话的老柴,越了过去。

……

老柴神情凝重,声音也有点怪:“dylan?”

电话那头,环境音有些嘈杂,可那个带着一丝沙哑的男声,依然清晰可辨。

“老柴,一回国就大展拳脚,恭喜。”

“谢谢。”

说话间,被称作dylan的男人正走出机场一楼大厅的大门。

门内人声鼎沸,门外车水马龙。

他脸上架着一副复古款墨镜,白色的t恤浅色的牛仔裤,蹬着一双休闲鞋,手里拎着一个小行李箱。

出了门,男人左右一扫,目光定在一辆休旅车上。

抬腿走了两步,等在车边的司机立刻迎上来两步,接过他的箱子。

老柴清楚地听到车门开关的声音,说:“dylan,我这挺忙,有机会再叙旧?”

这样的机会有多渺茫,老柴心知肚明,兴许不会再见,本来过去这些年也没照过几面,每次都是偶然出现在同一场合。

但现在,一个在美国,一个在中国,这种偶然不会有了。

老柴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客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