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葭不着痕迹的愣了一秒,倒是意外地没有对此人产生恶感,反而很是好奇,他还从未结交过这等有趣的人呢。

“是唐先生吗?我不是来找金少爷的,就是来找你的。”顾三少爷温柔的笑着,他的微笑里明明白白盛着友善,任谁也无法抗拒这样的示好。

可唐茗除了满脑子疑问,根本没有要主动接近顾葭的意思,表情也露出匪夷所思的古怪警惕,说:“那就奇了怪了,谁人介绍你来的?不过是谁都无所谓了,我们现在忙的很,先生不如晚些时候再来?”

顾葭看了一眼社内的确忙忙碌碌的众人,对唐茗说:“唐先生不要这样抗拒嘛,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年兽,也不打搅你工作,就因为陆老板说我挖掘的新闻都交给贵社了,所以想着过来看看进度,顺便认识一下能够让陆先生刮目相看,投一笔巨款来扭转乾坤的唐先生是何等的雄姿呢。”

唐茗耳朵里只听见了‘陆老板’三个字,就立马态度为之一变,笑得好像亲见皇帝的小太监,搓了搓手,一见如故般拍着顾葭的肩膀,说:“哎呀!既然是陆老板介绍来的,怎么不早说,害我如此怠慢,真是不知道如何挽救我的形象了!”唐社长一副无颜见人的样子,好像顾葭只要露出一点不高兴,就要自掘坟墓然后躺进去谢罪。

顾葭见这人反差如此之大,也不怯场,和唐社长一块儿亲亲热热的进了社长办公室去,眼瞧着唐茗手忙脚乱地将办公室收拾出一个干净角落,站在一旁劝道:“不必如此客气的,本身我也还有朋友在楼下等我,我就是上来随便看看,谁知道就看见唐社长方才发火的样子了,是哪里不顺利吗?”

唐茗拍了拍沙发,示意顾葭坐在自己旁边,又让外头的剪了锅盖头的小职员送来了两杯清茶,两眼泪汪汪的就开始哭,好像蒙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那是六月飞雪都不足以道明:“呜呜……真是让您见笑了,我唐茗也是没有办法啊,这京城那么多家报社,混口饭吃不容易,往年咱们通讯社还有海、关总长的小姨子在这里挂名,算是咱们一个撑腰的法宝,如今也不灵验了,再不得到陆老板这笔款子救急,明天咱们全社老老少少都要卖身去……”

顾葭连忙拍了拍唐茗的肩膀,唐茗顺势干脆趴在顾葭腿上哭穷起来:“您是不知道,本身京城和天津就挨得近,天津有好些大报社和其他京城的报社也组成了同气连枝的同盟,我们要想单干那是绝不可能,所以正想法子拉拢陆老板,先生您既是和陆老板是朋友,不如告诉我们他喜欢什么样的风格?要写到什么地步?写这篇报道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为了弄垮贵人杰和吴家还是……”

顾葭见唐茗鼻涕都流出来了,一时鸡皮疙瘩都抑制不住的往外冒,连忙从口袋里抽出绢帕递给唐茗,然后悄悄地推开唐茗,安抚道:“好啦好啦,唐先生莫急,首先直接叫我小顾就好了,顾某还当不得‘您’这个字;其次我也只是和陆老板认识而已,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不过我想他或许只是希望您如实报道救好,不偏不倚,只求真相。”

唐茗却摇头,好像顾葭多不够意思一般:“顾兄,你这样搪塞我,真是把我当一般朋友了,我是对你一见如故,想要和你长久的交往下去。”

“我也想要和唐先生永远好下去呀,我最是仰慕像唐先生这样有才气的人物了。”顾葭有点明白唐茗是什么意思了,这是知道自己和陆玉山的关系好,知道所以想要曲线救国,让自己替他再陆玉山面前美言几句的意思,“我观唐先生方才的做派,认真至极,想必只要继续这样下去,陆老板就没有道理出尔反尔不是吗?”

唐茗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对自己‘撒泼’招数抵挡得进退有度的人,说话漂亮、模样漂亮,眼里都是诚恳,丝毫没有哄骗的嫌疑,对比自己的市侩,唐茗还真是感到了一丝羞耻。

可这是唐社长的生存之道,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要他改,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了。只得继续赖皮下去。

唐茗创建这个荣茂通讯社不容易,他从十六岁起开始从小作坊做起,做到现在这么大的规模,其间艰辛困苦无法概述。起初为了钱,如今是为了国,他希望自己的声音继续被所有人听到,继续给有学之士,爱国文人提供发表言论的舞台,就算让他把自己的荣茂通讯社并入天津的目击者报社之下也可以,只要让他继续管理这里,他认为所有的付出都不值一提。

说来也是十分有趣的,唐茗当年做的报纸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各种明星八卦和军、阀后院,胡编乱造各种吸眼球的内容,只要赚钱就什么都敢写。

为此他吃过不少牢狱之灾,然只要花钱,他又很快被放出来,可见这个世道还是金钱当道。当时他花钱出去了,牢友却没能出去,因为大骂某军、阀误国,并且死活不悔改,刚硬的表示‘只要老子出去,写不死你老子就是小妇养的!’,因此被留在了里面。

唐茗和这样激进的爱国分子打过不少交道,起初很以为这些人都疯了,不知道在为何而奋斗,如今的大争之世纵然兵荒马乱,也是充满机遇的时代啊,多花点心思养活自己不好吗?

那位牢友和唐茗关在一个牢房,致力于感化唐茗,知道唐茗开了报社却在卖些乱七八糟的艳文,实在痛心疾首,蓬头垢面之下眼睛贼亮,抓着唐茗的手就说【朋友,你每天赚着那些钱,真的开心吗?】

唐茗当然说‘开心’,总比饭都吃不饱强。

【非也,你不是真的开心,每个人活着,也并非都是追逐身外之物的,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苗子,你年轻,有魄力,没有上过学却办了报社,你聪明,有手段,你这样的人比我更适合拯救这个世界。】

唐茗觉得这人真的是疯了,还拯救世界,他去拯救世界,谁来拯救他呢?他但凡有一点儿要冒头与军、阀,外国人对着干的意思,头一个把他按回去的说不定是谁呢。

后来唐茗被放出来后继续干着自己的旧业,在业界一片鄙夷中赚着快钱,心中毫无感触,却谁知得知了牢友被枪毙的消息,同行的报纸纷纷报道牢友死前的一番话,说得振聋发聩,说着家国领土与国人尊严,说着租界的纸醉金迷与平民的流亡饿死,说死了一个他,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他站起来,所以他开心痛快!

唐茗是个有才气的人,真真正正老天爷赏饭吃的人,他自学了几年便文采斐然,一朝读了牢友的临终感言,突然醍醐灌顶,发觉有些事情,比他想的值得去做,不然真是白瞎他为牢友掉的眼泪。

自那时起,唐茗改变了报社的内容方向,吸纳了无数和他一样有着共同理想的人,企图唤醒像他曾经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都站起来,认清这片土地被分裂的事实。

他这些年赚到的钱,也一分不少的都捐给了信得过的工农组织,活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是就算立时暴毙而亡,也虽死其尤未悔。

可他还没死,没死就继续捞钱继续让世界听到他的声音!

感觉自己是在和同样有理想有抱负的记者说话,唐社长终于正经了一些,他像是突然才反映过来一样,拿起一旁的报纸指着上面‘微之’二字,惊讶的求证:“等等,方才还没有联系起来,请问顾先生是这篇报道上的这位先生吗?!”

顾葭嘴上说着自己有自我保护的意识,但面对唐社长的询问,他,心里不以为有什么不妥,而是觉得唐茗是个好人,不会有危险,就轻易承认:“是。”

“这真是……好文采啊!”唐茗是知道目击者报的,专程买来看过,正是听闻跟陆玉山就是目击者报的幕后大老板,便没纠结几秒便同意被收购,若是别家,他才没有那么痛快。

“啊,唐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暗访,文章不是我写的,我只是做一些很微小的工作,拍拍照片之类的。”

“哎,万万不可这样说,像这种间、谍似的活动记者都是和战、地记者一个等级的危险哩,顾先生如此信任唐某,唐某真是除了感动,不知如何报答!”唐茗从一开始以为顾葭是个混账公子,到发现是金、主介绍来的记者,再到发现这人就是如今业界风评很好的新人记者微之,感情自我澎湃到了极点,恨不能当场和顾葭拜把子,欣赏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顾三少爷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他是当真觉得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且陆玉山再楼下估计也等久了,自己得下去了。

“唐先生莫要叫我害羞了,我这次来见你,可不是来听你夸我的。”顾三少爷嗔怪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不好叫朋友久等,就先下去了,我很期待看见唐先生起死回生后发的第一份报纸。”

唐茗渐渐被顾葭掌握了主动权,连忙站起来和顾葭握手,此时再看顾葭,只觉得眼前这个身处险境的同志当真是模样惊艳得很。

电光火石间,唐茗突然就领悟了顾葭获取消息的渠道,这人一瞧就是上流社会的少爷,现在这年头,总、理家的小姐跑出来游行反对自己爸爸的都有,这样有志气的少爷自然也不在少数。

可长成这样好看的,却应该还是头一个。

唐茗私心想,这顾微之莫不是以色打入上流圈子?然后把各种外人无法轻易获得的消息偷偷运出?

没错了,肯定是这样!

于是唐茗看顾葭的表情又充满了忍辱负重的肯定,思来想去,认为陆玉山这样上海滩的大亨居然背地里开始搞报社,估计也和顾微之有关,说不得就是顾微之撒娇让陆老板支持他的事业,然后像陆老板这样根本从来只顾赚钱不顾世人死活的奸商才会‘幡然醒悟’。

如此看来,顾微之简直就是功盖千秋啊!

唐社长在脑海里将顾葭几乎摆放到了神坛上,当偶像似的顶礼膜拜,并在顾葭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又叫住顾葭,对顾葭认真地说:“顾先生,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我以为你既是原本目击者报社的记者,那么应当也会愿意帮这个忙。”

顾葭的确很愿意,这可是他的报社呀!

“唐社长请说。”

“就是我们现在虽然是目击者报社的分社,可目击者报社的总社在天津卫,总社在天津卫有自己的靠山,我们分社可没有,先如今报社后头都是有人支持才开的下去,方才也说了,之前我通讯社的靠山是海、关总长的小姨子,那位小姨子现在不顶用了,也去了社长的挂名,所以我想顾先生或许会有推荐的人……”

说道这里,不必详解,唐茗也知道顾微之一定明白,他们需要一个靠山,不然随随便便就被抓去坐牢,那还怎么维持报社的正常运转?

顾葭恍然大悟,对这件事早有安排,便笑着对唐茗眨了眨右眼,说:“放心吧,我会去做一趟说客,如果顺利,过几日我们分社在京城也背靠大树了。”

唐茗被顾三少爷的眨眼弄的微微一愣,怀疑这个忍辱负重为国牺牲色相的顾大记者是勾引人勾引惯了,所以无差别的对他也使用起这样迷人的小技巧。

他一面觉得顾记者当真是委屈了,一面又觉得顾记者方才答应自己的样子着实英姿飒爽,不愧是能迷住上海滩大亨的男人!

第159章 159

顾葭脚步轻快的下了楼, 甫一踏在地面,便遥遥隔着一条人潮如涌的街道看见了陆玉山。

陆老板在顾葭的眼里, 比任何人都要惹眼几分,毕竟是刚刚打扮过的人,身材气质通体气派往哪儿一放, 都是焦点。

顾葭心里还很有些自豪, 但紧接着瞧见陆玉山对面坐着的乔万仞后, 就疑惑起来,心想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怎么就坐一块儿喝咖啡了呢?

顾三少爷怀着这样的疑问, 快步走了过去,绕过一群讨饭的小叫花子, 随手丢了一把银元便站在了陆玉山的身后。他玩心大起,对着发现他的小舅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双手一下子捂住陆老板的眼睛, 笑得阳光都在他发稍多停留了几秒,闪耀不已。

乔万仞得了顾葭的眼色,明白人家是要捉弄陆玉山,可陆玉山估计早就通过搅动咖啡的铁质小勺子的反光看见了顾葭小贼一样偷偷接近的俏皮模样。

乔万仞没有拆穿, 他可不做这个恶人。

“陆老板, 猜猜现在蒙着你眼睛的人是谁?”乔帅好像很乐意陪玩,对着顾葭点了点头, 帮忙询问。

陆玉山睫毛划过顾葭的手心, 好整以暇地发处漫长的‘嗯’声, 而后猜测:“是凤来楼的小翠花吗?”

顾葭一听这话就知道陆玉山又在逗自己, 分明是知道自己在他身后,于是很亲昵地埋怨道:“你真无趣。”

说罢,手从陆玉山眼睛上正要挪开,谁知却一把被陆玉山拉住手腕,整个人几乎被背在陆玉山的背上。

顾三少爷惊讶了一小下,随即一口咬在陆玉山的耳朵上,挣脱桎梏后坐到陆玉山和小舅舅中间的凳子上,对陆老板挑眉说:“哈,你活该。”

陆老板揉着耳朵,轻笑不语。

乔万仞见这两人若无旁人的打情骂俏,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眸底是极致冷淡的色彩,再撩开眼皮看顾葭与陆玉山时,便又是浅淡的笑着,问顾葭说:“小葭,方才你去哪儿了?我都同你这位好朋友谈了一宗大买卖,你才姗姗来迟。”

顾三少爷立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小舅舅的身上,他可是早便打算要借小舅舅的势去扶持分社,因此全然没有和陆玉山继续腻歪的意思,身体立马倾向小舅舅,双手小动物一般依赖上去,拉着人家的手亲亲密密地说:“小舅舅,实不相瞒我有事拜托你,这件事正巧和你问我去哪儿的答案有关,你若答应了我,我就告诉你答案,不答应那我也不告诉你我去哪儿了。”

乔万仞扫了一眼顾葭牵着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状似云淡风轻、心胸开阔的陆老板,点了点头,说:“说。”

“那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你都这样说了,我若不答应,岂不是显得我这个新上任的小舅舅很不负责?”

“怎么会呢?小舅舅你我虽然相识不久,但血浓于水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这个世上若是你不帮我,谁还会帮我呢?”顾三少爷又是张嘴就来一堆的甜言蜜语,暧昧至极,“而且也的确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不过就是希望让那边曾经的荣茂通讯社投靠到小舅舅的麾下,好不好?”

乔万仞从前没少被塞礼物,大多数都势商社或者报社等生意人想要求一个靠山,然而这些人无不都是七拐八拐拖了无数人才求到他头上来的,他更是不管这个,直接交给副手去办,副手收了每月的孝敬,又会将一半送给上峰,总而言之都是一套路子。

然而乔万仞还是第一次亲自处理这样挂靠的问题,果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委托’了,他瞧了一眼顾葭下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楼上报社所在,点了点头,送钱的事情,他来者不拒:“既然你开了口,我过几天就给下边儿的人说,毕竟我不会长期呆在这里,让当地驻守的副帅接手就行了,只要不发表对我们不利的言论,管他写什么东西,我保他们无事。”

顾葭要的就是这一句承诺,他向来得到的太多也太轻松,所以并不意外乔万仞的回答,只是依旧很感激,当即就很想同这位‘义薄云天’的好舅舅拥抱起来,再一同吃顿午饭或者晚饭,好好地亲近亲近方才能表达他的感谢。

“咳。”陆老板实在是了解顾葭得很,看着这该死的败家交际花有要拿着自己的钱去请野男人吃饭的意思,怎么能忍得了?!

顾葭看了一眼假装咳嗽的陆玉山,对后者小气吧啦的性子一清二楚,若是往常,顾三少爷定是要治一治这人的小气,让陆老板知道民国醋王可不好当,当了也没用,可今天不同,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没有必要让陆老板这个时候就积累怨气。

顾葭眸光流转着,一秒后对着小舅舅抱歉地道:“实在是对不起,按理说小舅舅你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我就是请你吃上十天半月都是应该的,可今天和陆兄有些其他的事情,不好作陪,下回咱们再聚怎么样?”

顾三少爷一番话,合情合理,丝毫没有用完就甩的没心没肺,诚恳得好像乔万仞当真帮了天大的忙。

乔万仞从喉咙里轻轻哼出一声笑来,不经意般问说:“噢,你们在约会?”

顾葭和陆老板对视了一眼,顾葭没说话,因为否认和承认都是没有必要的,乔万仞明明知道。

陆玉山则说:“正是。”

乔帅立即开明的将手摆了摆:“那我就不打搅了,我可不想当个讨人厌的家伙。只是小葭,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叫舅舅,你我年纪也相差不大,这么叫倒是把我叫老了。”

顾葭点点头,琉璃一般的眸子望着乔万仞戴上帽子威严帅气的样子,角度从下斜上去,于是将乔万仞展露的那十万分地冷峻与迷人倒影在薄薄的虹膜上,他欣赏着说:“那叫乔帅?”

“太疏远。”乔万仞否决。

“叫你小乔?”顾葭顽皮。

乔万仞抿唇轻笑:“我可没有双胞胎兄弟。”

“叫你乔兄?”

“辈分乱了。”

顾葭无奈,双手一摊,一双大眼睛满满地无辜:“那我可想不到更好的称呼了。”

乔万仞手掌放在顾葭的黑发上,一边离开,一边留下一句:“叫我阿仞。”

顾葭身为一个男人,又是一个很在忽形象的男人,其实不大喜欢被别人揉头发,要是按塌了发型,弄油了发顶,都很不好看——被弟弟无忌揉除外。

可乔万仞揉的很轻,手掌似乎穿插入发丝里,给与他厚重的被掌控感,但很快又离开,让顾葭来不及抗拒。

顾三少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乔万仞的举动没有更多的不满,念了一遍‘阿仞’,然后对一旁冷着脸看他的陆老板黏糊糊地撒娇道:“没有玉山这个名字好听。”

陆老板立即忍不住地伸手捏住顾葭的下巴,顾葭懒洋洋的干脆把脑袋都放在陆玉山的手心,小声地邀请:“亲爱的玉山,我们继续约会吧?”

陆玉山感觉顾葭乖巧得过分,这很反常,但手掌心上顾葭脑袋沉甸甸的重量迷惑着他的判断,让他完全无法去想不好的事,只想亲一亲顾葭的唇。

“不许亲我,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可惜的是顾三少爷直接无情拒绝,任何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确表露断袖身份的举动,顾葭都拒绝。

陆老板没有法子,除了宠着,就是妥协,站起来对顾葭伸手说:“好好,咱们去个没人的地方怎么样?”

顾葭手放上去,眼睛里闪着一丝羞意,说:“你是在邀请我做坏事吗?”

陆玉山一边招手让路边等候客人的人力车夫将车子拉到他们面前,一边凑到顾葭耳边去咬耳朵:“你说呢?”

顾三少爷还很犹豫,觉得最后一次约会就这样在干、坏事儿中度过太不罗曼蒂克了,以后陆老板回想起和自己的点点滴滴,完全没有风花雪月与值得纪念的场景,那显得他们之间好像只有庸俗关系——虽然事实如此——但对投入感情了的陆老板来说也太残忍了吧?

可是顾葭虽然这样满脑子的不同意,却还是跟着陆玉山一同去开、房……咳,是开、房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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