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楼高层下来。

赵怀律和江封在路口分开。

他的司机在近处瞧着,心里一阵打鼓,一贯见面不是动手就是骂架的两人,今天竟然和颜悦色的肩并肩走着。

分别时。

赵怀律脸上还有笑。

很淡。

他走到车旁,小林替他拉开车门,随意地问:“小江总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

赵怀律在车旁停住。

回头看小林,眉梢眼角的笑仍不减,“当然好。”

“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他找到了一直在找的人,还不值得高兴吗?”

小林听不懂赵怀律的话。

正发愣。

赵怀律拍了拍他的肩,弯腰往车上走,余光飘忽之际,在对面马路的斑马线上看到一抹熟悉人影,霓虹光斑洒在她的长裙上,融合了很多颜色,变得模糊混乱。

是他许久没见到的闻烟。

在京都,会见到她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她和身旁的女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气韵干净。

几个月的时间。

她像是接受了一场洗礼,全然没有半点风尘气,纯粹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无数个夜晚,她疲惫地趴在赵怀律的心口,偶尔抬起头,脆弱又惶惑的眼睛,脸庞有些潮湿,汗水打湿鬓角,皮肤表层未带任何化妆品,那张脸,和此时此刻如出一辙

赵怀律以为自己是认错了。

细看过去,看到闻烟走过那条斑马线,他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赵先生?”

小林又唤了他一遍。

赵怀律思绪回笼,口干舌燥,“等一下,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哎,赵先生?”

他还在叫着。

赵怀律已经往前快步走去,只恨走的太慢。

夜晚的街头到处都是路人。

秋季空旷而森冷。

这个晚上的街道却格外燥热,空气稀薄,人与人之间侧着身子擦过去,所有人的面貌都不清晰,模模糊糊。

周边五光十色,赵怀律眼中聚焦的点在闻烟的背影上,可眼前遮挡的人太多了,他追了好一阵,在一个拐角处终于清楚看到闻烟,下意识地高声喊了,“闻烟!”

声音穿越人群。

抵达闻烟耳边。

她的脚步停了一下,也只是一下。

身旁的年轻女孩疑惑地回头,再看向她,“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闻烟镇定了下,“没有,你听错了。”

她继而笑起来,握紧了女孩的手,“咱们快走吧,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她们一言一语。

闻烟终是没有回头,像是不认识赵怀律那样,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走去。

赵怀律追的累了。

他走不动。

也没心情追了,她这个女人,凭什么当作不认识他?

难不成他会是什么脏东西吗?

可笑。

回到家,赵怀律绞尽脑汁也没想通这其中的关系,翻开手机,翻找到闻烟最后一条发给他的信息,竟然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

男人总是自负又要强的。

尤其是赵怀律这种人,搞不懂的事,用尽手段也要弄懂。

第二天晚上。

他找到闻烟工作的地方,按时按点等在楼下。

六点半。

她准时从楼内出来。

衣服休闲干净,白色的平底鞋不染任何污渍,和她曾经的风格天差地别。

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

天色擦黑。

彩霞一块一块的,赵怀律眼中的闻烟融合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浓妆艳抹的她,一个是沉静淡雅的她。

赵怀律站在她的必经之路,等着她解释点什么,她却眉眼不抬,轻飘飘地往前走去。

陌生疏离的状态让赵怀律不解,他轻皱眉,追上去,“闻烟。”

情况特殊。

他直接拦住她的路,“怎么装作不认识我?”

闻烟像是被什么给触动了,站着不动,却有些不耐烦,“赵先生。”

“昨天听见我叫你为什么不回头?”

“我没听见。”

“撒谎。”

不知怎么的。

赵怀律这两个字里饱含着委屈。

闻烟却一点都没心软,“赵先生,我还有事,你有事吗?”

他有事吗?

好像没有。

只是昨天在街头看见她,想起她,突然便想来见见,像是在街上看到了自己遗失的小猫那样,想起了过往的点滴,这才想来喂它一口吃的。

闻烟大约是发现了赵怀律这样的心思。

这才决定要彻底摆脱他。

“你有什么事?”奇怪的,赵怀律对任何人都有足够的绅士风度,哪怕是路边的乞讨的残疾人,他都会伸出援手,唯独对闻烟,他总是尖酸又刻薄,“要去陪别人吃饭还是喝酒?”

闻烟皱了下眉。

似乎是累了。

她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侧过身大步往前走。

赵怀律正要叫她的名字,前方有个女孩忽然朝她跑过来。

还是昨晚那个女孩,她带着笑抱住闻烟的胳膊,依偎着她,眼神不断乱瞟,继而小声趴在她耳边问,“那个人是谁啊?”

闻烟冷漠异常,“卖保险的。”

“卖保险的长这么好看?”

“长得好看的专门骗你这种小姑娘,小心点。”

他什么时候骗小姑娘了?

赵怀律站在她们身后,忍不住嗤笑出声来,这口气怎么想都咽不下去,他一鼓作气,回头去开车要追上去,刚系上安全带,手机被陌生的号码敲响。

他想也不想就接起。

边接边将车往前开去。

眼看闻烟的身影越来越近。

耳边却传来念念的声音,染着一点颤音和不确定的试探,“怀律哥?”

车瞬间减速。

“念念?”

赵怀律抬起头,看着闻烟走远。

“是我。”

确定了。

他将车停稳,含着愠怒,含着不舍,关切最多,“这段时间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

“对不起。”柳念念的嗓音不如以前温软好听,反而有些干涩,像是很多天没有喝水,“我有事想拜托你。”

“你说。”

他对柳念念,向来是无条件的纵容。

“我不想见到江封。”

很直白又厉害的一句话。

满是坚定。

赵怀律目光追随着闻烟的背影远去,还要分心来劝慰念念,不禁疲惫,“他找到你了?”

“怀律哥。”柳念念快哭了出来,“我真的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