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呢?”赵怀律的手忽然揽过来,“我在后面叫你都没听见。”

灯火缭绕。

露台上的摇滚乐声震耳欲聋。

拥挤杂乱的环境很容易扰乱一切,顾也眼前朦胧不轻,霓虹灯,人行道的红路灯,车海,像是幻觉般在随着时间走动。

硕大的光点晕在他眼底。

他揉揉眼睛,又清楚的看到了人行道上关山月的影子。

还是那条纯白色的裙子,因为黑夜,裙子被流光溢彩染了色,失去了原本的纯净,像关山月这个人一样。

“挺标致的小姑娘。”

赵怀律这样评价她,“你老盯着人家看干什么,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用手在顾也面前上下挥了挥手,形成道模糊的弧线。

顾也心烦,一把将他推开,斜睨着,嫉恶如仇般,“你烦不烦。”

“哎,我说你这人,脾气不小。”赵怀律纳闷地看着他,“我就是问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这么凶干什么?”

他神色一变。

脸庞浮上神秘的笑,“难不成是你的老相好?”

顾也将唇抿成一道不近人情的直线,“去玩你的吧。”

“这就赶我走了?难不成是我猜中了?”

“你走不走?”

“不走!”

他们一个两个都能把顾也气死。

绮岁能。

赵怀律也能。

他本就刻板,也不会开玩笑,能被赵怀律这种油嘴滑舌的人一句话噎死,气恼着站起来,一挥手推开他,“你不走我走。”

“你走什么?”赵怀律抓住他,“你想下去找你的老相好?”

“什么老相好,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一点?”

“不叫老相好叫什么?”

“懒得跟你说!”

顾也站在露台边上,赵怀律挡在他面前,那个位置本就危险,他还有意逗顾也,“你小心点,别从这儿掉下去了。”

跟他说的越多顾也越急躁,一抻脚跳下去,越过声色迷离的露天舞池,从那些舞女之中越过,蹭到一身浓郁的香水味道,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从前倒是不排斥这些。

如今倒是不知不觉变了样。

赵怀律撇撇嘴,指尖敲了敲杯口,清脆的声音灌入耳中很痒,没办法,他放下杯子跟上去。

毕竟来的时候,两人坐的是同一辆车。

顾也刚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副驾驶的门被拉开,他不耐烦地扫了赵怀律一眼,“你不是在上面玩吗?”

“咱们跟上去瞧瞧。”

“跟哪儿?”

“那个女孩啊。”赵怀律朝着前方的红绿灯路口看去。

斑马线上。

关山月走在人群里。

气温燥热,她面庞浮起健康的红色,走的额头汗涔涔的,生怕有人蹭到她似的小心翼翼,目的地却是偏僻的一道深巷。

顾也记得她就算搬走,也应该住电视台预备给实习生的宿舍才对。

赵怀律拍了拍他的肩,“愣什么呢?走啊。”

“我不去。”顾也脸皮薄,昨天有在家门口拦过关山月,那是他最大限度的挽留,剩下的便是自尊更重要了,“你下车,我要回家了。”

“就看不得你这个扭扭捏捏的样。”

“下去。”

赵怀律脾气上来。

还真就摔上车门下了车,他沿着斑马线,顺着关山月刚走过的路线走去,进入漆黑狭窄的深巷里,四下无人,阴森的老式居民楼将外面大片的霓虹灯给遮挡住。

他脚步轻着。

声音落入窄巷,很快消失不见。

走的远了,身后森森的夜色模糊,几盏路灯电路不正,噼里啪啦的闪了两下,忽明忽暗。

赵怀律忽然后悔一个人来这里。

说起来他还真就是个文弱书生,没有梁涉川那样的身手,更没有江封的莽撞,顶多在背后使点阴招。

没看到关山月,赵怀律打算打道回府。

转过身,遥遥远望,几米远的路灯下走来一个女人,短裙长发,长发的卷很厉害,她似乎喝了很多酒,时不时揉揉头发,头顶那一撮凌乱着。

路灯描绘着她的身体。

腰是腰,腿是腿,玲珑有致,她摇摇晃晃的走着,影子在粗粝的地面上倾斜着,一只手提着自己的高跟鞋,就那么打赤脚走在这样肮脏的地上。

赵怀律生来有爱护美人的心。

女人路过他身边,他轻声唤了下:“小姐。”

那人侧转过脸,虽然妆花了,可五官清冷,眼角眉梢见还有些妩媚,是一张二者完美融合的脸,她涣散的看着赵怀律,没吭声。

“不穿鞋脚不疼吗?”他问。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女人嗤笑一声,继续打赤脚要往前走,赵怀律哎呦叫了一声,将自己的鞋脱下来,摆在路灯下,“你穿我这个吧。”

他也不管人家领不领情。

脱完了鞋就往外走。

这个阴森森的巷子,他这辈子都不要来了。

挺拔的身影拉远了。

赵怀律刚才也喝了点酒,现在眼前昏花,手上拎着外衣,一晃一摇的走出巷子,在原地站着的闻烟看了看地上的男士皮鞋,大概是出自某个工匠之手,做工很精致,皮质用的也是最好的。

她见过有几个客人,穿的就是这个牌子的皮鞋。

轻笑一声,她拨开眼皮上的头发,继续赤着脚往前走,走到居住的楼层,钥匙还没掏出来,门便自己打开了,她条件反射的往里倒去,一下倒进关山月的怀里。

酒味刺鼻熏天。

关山月将闻烟拖到床上趴着,下意识要帮她穿鞋,一看脚上磨破了好些新伤,脚底板黑黝黝的,踩了不少灰土。

“你的鞋呢?”

跟醉鬼是没法交流的。

关山月长吁了一声,任劳任怨去拿湿毛巾帮她擦脸,刚站起来,明明晃晃的,看到她手上那双男士皮鞋,“你怎么还把人家的鞋拿回来了?”

闻烟似乎被喊醒了,迷迷糊糊从枕头里抬起脸,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鞋,痴笑着,“哎呀,拿错了。”

“服了你了,又喝这么多。”关山月抢过她手上的鞋扔到一边。

洗手间里水声哗哗。

她贴心给闻烟卸了妆,换了衣服,让她好好躺着睡,随她睡着没有,关山月边做这些边解释说:“姐,你以后别去陪酒了,你相信我,要不了三个月,我就能让梁涉川进去,他欠咱们的都得还回来。”

不知闻烟有没有听到。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自己裹住,呼吸缓缓。

关山月站在边上,有很多话到了嘴边又停下,甩了甩毛巾,走回洗手间,将毛巾晾好,出来时闻烟却坐了起来,她又在床头点烟。

那些火星子像是一把火。

随时能把这个破落屋子点着,一口烟从她唇间吞吐出来,烟雾让她干净的脸朦胧起来,她微微眯眼,哑声问:“绮岁给你的东西?”

关山月斜靠着洗手间的门,“我们要的东西只有她能弄到。”

“你想害死她?”

“梁涉川舍不得碰她。”

“那也不是理由,”闻烟碾碎了半燃着的烟头,二十几岁的女人,眼里却布满沧桑伤感,“别去找她了,她也挺可怜的。”

关山月只是笑,“我们谁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