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忍无可忍,连着剑鞘一起把剑举起来。

朱襄躲闪:“你现在还是个病秧子,小心没打到我,你自己先倒了……哎?不信是吧?看招!”

他就地一滚,从地上捡起一根可能是嬴小政玩乐之后随手丢在地上的木棍,与子楚对战。

两人噼里啪啦打起来,肚子饿了回家吃饭的秦王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笑骂道:“这两人只要凑一起,岁数就退化得和政儿一样!”

嬴小政牵着曾大父的手,不满道:“政儿比阿父和舅父老成!”

秦王点头赞同:“是,政儿比这两竖子好多了。”

蒙武对李牧道:“每次看到公子子楚和朱襄打架,我就想起朱襄自己对其的评价,菜鸡互啄。”

李牧叹气道:“他自己都知道,就是不肯好好学剑。”

蒙武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无论是公子子楚还是朱襄都已经很努力地学剑了,只是天赋太差?”

李牧道:“我想他们还是一定有一些天赋,不至于。”

嬴小政回头:“老师,阿父和舅父听不到,不用安慰他们。”

秦王大笑。

听到了秦王的笑声,子楚和朱襄才停下来。

子楚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被朱襄扶住。

“稷翁,我熬了些粥,先垫垫肚子,之后吃山珍!”朱襄道,“我只熬了稷翁的粥,你们不准喝!特别是你,政儿!”

嬴小政气得跳脚:“什么叫特别是你政儿!”

秦王笑道:“我乐意让政儿一起喝,走,政儿,带稷翁去喝粥。”

嬴小政对朱襄做了个鬼脸,雄赳赳气昂昂带着秦王去厨房。

朱襄继续嚷嚷:“稷翁,别让政儿喝,喝多了吃不下晚饭!”

嬴小政道:“吃得下!”

秦王道:“你管好子楚,政儿我管。”

等秦王走远了,朱襄才对留在原地的蒙武和李牧嘀咕:“你管?把政儿管得和夏同一样瘦?”

李牧扶住子楚另一边肩膀:“你还好吗?”

蒙武小声道:“你病体未愈,和朱襄怄什么气?真气不过,让我们来帮你。他怎么惹你了?”

朱襄抢先道:“我说他活不到秦国灭亡的时候,他就发怒了,真是莫名其妙。”

子楚:“……”x的,又想拔剑了!

四位友人终于又凑一起,他们在秦王回来之前,先围着桌子聊了一会儿。

子楚对李牧此次打仗细节十分感兴趣,李牧谦虚地描述了一下,被子楚笑斥为还不如不谦虚,越谦虚越浮夸。

秦王学着嬴小政,在厨房喝饱了粥之后,才大摇大摆地来找朱襄。

他老远就听到了这四个年轻人活力充沛的谈笑声,脸上不由浮现慈祥和放松的笑容。

秦王感叹道:“自从朱襄离开咸阳后,这样的声音,我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嬴小政道:“肯定,舅父太过吵闹。”

秦王低头看着嬴小政道:“政儿终于要长大了,已经开始长个子了。”

嬴小政仰着下巴得意道:“我很快就能追上阿父和舅父。”

“那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秦王道,“离开咸阳后,有好好读书吗?”

嬴小政道:“不仅有好好读书,还有很多人给政儿写书。咸阳学宫的弟子说要给舅父编一本语录,舅父编写了许多神话故事,都很有趣。”

秦王惊讶道:“他们都开始为朱襄编书了?”

嬴小政点头:“舅父也看了,也说很有趣,看着就像是写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大部分话他都不记得自己说过。”

秦王先是一愣,然后莞尔。

嬴小政摇头晃脑连连叹气:“舅父记不得可能是舅父记忆力不够好,但不同学子记录的舅父同一时刻的言行也很难一致,真是看得特别有趣。我以后也编一本我记忆中的舅父语录好了,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我没说过’。”

秦王按了按嬴小政晃来晃去的小脑袋,笑道:“好,以后政儿也编一本书。”

秦王感叹了一声,道:“编书啊。如果我有闲暇,很想听从朱襄的建议,召集天下贤才将各国孤本编撰抄写在一起,为后世保存典籍,一定会在后世留名。”

嬴小政道:“曾大父后世留名的事做得太多了,不差这一件。”

“叫稷翁,现在习惯这么叫,免得在外面不小心口误。”秦王又按了一下嬴小政的脑袋,“人总是很贪心,不会满足于现在的成就。”

嬴小政可怜兮兮道:“稷翁,你还是少做些事吧。你把能后世留名的事都做了,政儿做什么?编书的事让政儿来。”

秦王捏了一下嬴小政的小鼻子:“你能做的事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稷翁!来搓麻将!补我的缺!”朱襄起身相迎,“政儿教你,我去做饭。”

秦王疑惑:“何为麻将?”

朱襄道:“一种棋牌,至于为什么叫麻将……我随便取的,叫雀牌,吊牌也行。”

秦王走近后一看,这四人在桌边一边谈笑,一边还玩着一种没见过的棋牌。

他疑惑道:“子楚,你怎么也会?”

子楚道:“打了几把就回了。”

秦王生出了一些兴趣:“好,我来试试。政儿帮稷翁。”

嬴小政在秦王怀里端坐:“交给我!一定把阿父、老师和蒙伯父打得稀里哗啦!”

秦王捏了一下嬴小政的嘴唇,把嬴小政捏成了鸭子嘴:“不要学你舅父说话。”

朱襄走之前还贫了一句:“我养大的他,他不学我学谁?”

贫完就跑,真刺激。

秦王摇头轻叹:“我还以为他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性子会沉稳一些,怎么还是这么跳脱?”

嬴小政老气横秋道:“舅父的性格可能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唉,真让人担心。”

子楚瞥了装老成的嬴小政一眼。

许久不见,嬴小政装小孩装得比年幼时更得心应手。

秦王学会了打麻将;朱襄做出了一桌山珍宴,把采来的野菌全用光了。

第二日,老当益壮的秦王继续与李牧、蒙武和嬴小政出门,他这个门客要替生病的公子子楚视察舟师军营。

被丢下的子楚酣睡了半日,起床时听闻秦王已经离开,尴尬得满脸通红。

“你是君上的孙子,君上关心你,你尴尬什么?”朱襄剥好橘子后分给子楚一半,“怎么?不习惯给人当孙子了?”

子楚差点把橘子捏爆。朱襄越来越“会”说话了,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他想拔剑砍人。

朱襄坚持子楚身体不好,激素失调,易躁易怒,需要多喝黄连。

子楚差点又和朱襄打起来。

因为秦王特意照顾,子楚只好留在小院中休息了一整日。

当晚秦王没有回来,大概是宿在军营了。

朱襄不由感慨,看看人家秦王,身体和精力都贼棒。

第二日,子楚歇不住了,让朱襄带着去参观吴城。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水网密布的城池,十分好奇。

“听你说水中钉螺有水蛊,蚊虫也会传染疾病?”子楚观察着城中的小河,“如果将秽物直接倒入河中也容易造成饮水污染?”

朱襄道:“对,所以新修城池时一定要注意下水道系统,即使排污水,也要时时刻刻注意河中污染情况。”

子楚道:“要给整个城池铺满下水道很难。咸阳城翻修的时候,可以在宫城附近先试试看。”

朱襄叹气:“我知道,不可能给整个城池都铺设完善的下水道系统,以现在秦国的人力物力消耗不起,技术也达不到,只能尽力而为。比如保持街上干净,重要街道修公厕,不准随意大小便。公厕粪便可以用来卖,还挺赚钱。”

子楚一脸嫌弃:“谁来卖?难道让官府卖?”

朱襄挤眉弄眼:“你别嫌弃,你知道古时有个小国的国君专门垄断了都城的粪便运输,成了都城里的粪霸吗?”

子楚更嫌弃了:“就算与民争利,也该是官吏以官府的名义做,赚的钱入库房,怎么国君还亲自派人做这些?国君还缺这点钱?”

朱襄道:“可能真的缺?哈哈哈哈。”

子楚摊手:“真的缺就没办法了,真丢脸。”

朱襄再次大笑,向先代国君吐槽后世皇帝真的太好玩了。

他又吐槽了后世其他皇帝在城建上的骚操作,比如秦始皇。

秦始皇不知道何为城市容量,迁天下豪富入咸阳,把咸阳打造成一个超大的都城。咸阳附近不能满足咸阳人口的需求,只好大量向外地调集物资,造成徭役过重和浪费。

子楚再次骂那个不知道哪国的小国君当国君当得真糙,连这个都没考虑到。

正讨好老秦王的嬴小政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揉揉鼻子,总感觉有人说他坏话。

朱襄和子楚说城建和城中疫病防治时,秦王登上了李牧舟师的“旗舰”——楼船。

他轻轻抚摸楼船的旗杆,心中生出万丈豪情,命李牧找画师将楼船画下来。

嬴小政打着喷嚏还拍马屁,说应该画“秦王视察舟师图”。现在不透露身份画不了,等回宫后让宫廷画师根据从这里带回去的画作润色。

“这就是朱襄用火药做的霹雳车?”秦王围着霹雳车转了好几圈。

李牧立刻道:“是我做的,朱襄只用火药开山,并未做过兵器。”

秦王沉默地看着李牧,眼中晦暗不定,嘴角下撇。

李牧抱拳:“稷翁可询问工匠,确实是牧的功劳。牧怎敢与长平君争功?”

秦王沉默了许久,在李牧躬着的背上已经被冷汗打湿时,才道:“王不会让朱襄上战场,李将军多虑了。继续和我说说这霹雳车。”

李牧恭敬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