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转过身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了。”楚辞声音略提高了点,张虎一害怕,立刻转过身,露出了有些红肿的脸,眼睛上更是,左右对称各一个黑青眼圈。

楚辞脸黑了下来,走过去查看了一下他的伤,这必定是有人趁他不在故意欺负张虎,甚至有可能就是之前陷害他的那一伙人!

“你这几天躲着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受了欺负为什么不说,你还把我当做你家老爷吗?”张虎力气虽大,可心智不全,楚辞一想到他被那些兵丁肆意戏弄的场面,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张虎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连连摆手:“老爷,我没有被欺负,这都是我自愿的!”

“他们还让你不要告状?到底是谁,我找他们长官去!”楚辞气冲冲地往外走,他就不信了,秀才遇到兵,还真能说不清理了!

张虎赶紧拦住他:“真的,老爷,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想学武,就去找了寇老爷,他这几天一直都安排人和我对练,自己也教了我。”

楚辞想起他从树上掉下去那天,张虎激动的情绪,原来他真的去学了,找的还是寇静。

“都说了那天不关你的事,以后不用再去了……你脸上的伤上过药吗?”

张虎摇了摇头,他怕让楚辞闻见后不让他去了,没想到他还是被发现了。

“你去屋里坐着,我去李大夫那里开些跌打损伤的药来给你涂。”楚辞看他坐好,然后去了仁和堂。

李大夫看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心生好奇,问道:“楚司业,你怎么这副样子,难道是上次那药不好用?”

“上次那药?应该是好用的吧。”

“应该?难道你不是自己吃的?”李大夫惊讶道,雪莲那么贵重!

“我又没有受伤,怎么会吃那药呢?自然是给需要疗伤的人吃的。”楚辞很奇怪。

“你真不懂?”李大夫傻了眼。

“不懂什么呀?天山雪莲不是疗伤圣药吗?不是给有伤在身的人吃的吗?”

“哎呀!”李大夫叹了口气,赶紧把楚辞拉到后院,如此这般地和他说了几句。

“你你你,你弄成春药了?”楚辞都急结巴了,脸色时青时红,完了他想,寇静平日里看着就一副健硕的样子,再吃了春药,不更是如虎添翼了吗?

“这也不是春药,老夫向来治本为主,里面可从不加虎狼之药,添加的都是些温补的药材,能够润物无声地将那阳虚之人的身子调理好。”

“那如果是身体健康,阳气旺盛之人吃了呢?”

“呃,怎么说呢?身体会有些许躁动不安,欲念加深,但克制之人会稍微好点,这药性本就被我减少了一点,我就是想着您还年轻,不宜过度劳累。”李大夫讪讪地说。

“唉,李大夫,您怎么不问清楚就制药呢?”楚辞想到不知明天寇静会用怎么样的眼神看他,就忍不住想汪的一声哭出来。

“楚司业,我怎么知道您会不了解天山雪莲的用处呢?您大晚上的拿着它来找我,脸色又不自然,我就以为您是想要治隐疾。”李大夫很不好意思,但这就好像一个大男人提着条牛鞭去酒店,人家肯定给你下滋补的汤头,难不成还会弄清凉败火的吗?

好吧,算来算去还是自己的锅。楚辞现在只希望寇静的伤能好快些,少吃几粒药。

“李大夫,您先给我弄一点跌打损伤的膏药吧。对了,今天我进宫去了,劳烦您每日给我准备各种口味的药丸一袋,我要上贡给宫里的小殿下,所需花用我每个月月末支一笔出来。但有一点,制作时千万不能假手于人。”

李大夫激动地点点头,进贡到宫里去?这是天大的福分呐!但激动过后他又有些担忧,这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办?药丸不比其他的东西,这是要入口的。

楚辞听他提出问题,说道:“其实我本来也考虑过这件事,但那方子是您的,若是献给太医院,恐怕就相当于广而告之了,这样一来,仁和堂每日必会比以往少些进项。”

“楚司业,老朽真不知如何感激您才是。您这般替我们考虑,老朽又怎会让您以身试险呢?这方子我待会就抄下来给您,您拿去献给皇上吧。生意的事您就不用担心了,往常没有这药丸,我们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李大夫很豁达。

楚辞拿着方子和跌打药走了,李大夫的为人令他很是敬佩,他医馆里的东西都很好,还经常带着徒弟们去外面义诊。相较于其他的店铺来说,开医馆的人应该会更淡泊名利一点。别的店铺门前贴的对联一般都是招财进宝类的,而仁和堂门前贴的却是“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再联想一下现代药店门口的什么“购满一百打八折”,“充值会员送好礼”之类的,更有甚者以免费发鸡蛋为噱头吸引老年人来造势。他们未必没有医者仁心,但却不像他们这样纯粹了。

虽然古代也有黑心郎中,但不管是长溪村的黄大夫,还是仁和堂的李大夫,都是值得尊敬的好大夫。楚辞十分庆幸,自己碰见的是他们。

……

六月初五日,又是一次大朝。

这几日朝中大臣每日常朝时都斗得和乌眼鸡似的。没资格上常朝的官员这天都怀着激动的心情上朝,希望能看见那些大佬斗法。

但是一道圣旨下来后,大家就没有心情再盯着楚辞的那点事吵架了。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被降了,其他人都看着其他七王,认为他们会为这件事出头,毕竟这几位一直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只是随大流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似乎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影响。

因为后面再无人上奏,所以这次的大朝匆匆结束了。

散朝之后,楚辞去了校场。

此时活动还在进行中,校场内除了国子监的师生和兵部的一些官员外,就都是士兵们了。

祝峰手上一直拿着签到本,见楚辞来了就赶紧上前汇报。楚辞表扬了一下他,然后便去找寇静。

今天比试的是马上射猎,在马场中放了很多只兔子,把背部的毛染上不同颜色,代表他们各自的兔子。士兵们骑在马上,一边要把自己这方的兔子赶回网里,一边捕猎别人的兔子,哪队捕猎的兔子最多便获胜,前提时,自己家的兔子不能一只不剩。

寇静这边派出了五个士兵,其中秦钊负责捕猎,许乔南负责捣乱,其他三人则负责将自家的兔子赶回窝中。

寇静带着其他的士兵围在一旁加油和出主意,整个马场人声鼎沸,一片欢腾。

当寇静转头和人说话时,视线突然在某处定格住了。他拍了拍那人,让他在这里看住场面,随后,便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辞……你是来找我的吗?”寇静拍了拍楚辞瘦弱的肩膀。

楚辞猛地回头,扬起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点了点头。他刚刚找了好久人,可是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个打扮,实在叫人难以辨认。

两人来到一个较为僻静的场所,同时开口说了一声“你”,然后又同时闭嘴等对方开口。

“怀槿,你先说吧。”寇静怕他介意自己再叫得那么亲密,但又不想称他为楚兄,便喊了他的字。

楚辞心里五味杂陈,觉得寇静应该真的生他气了,但还是开口说道:“多谢默之兄你救命之恩,我一直有事在身,没有亲自来道谢,实在是不好意思。”

“……咱们一定要这么外道吗?”寇静轻声问道。

“不是外道,就是……该谢的还是要谢。对了,你的伤口已经好全了吗?”

“已经好全了。”

“那就好。我就是想问问……那药你吃了多少了?”楚辞吞吞吐吐地开口。

“怀槿所赠之药必定十分珍贵,一点小伤,我还没有服用。”

楚辞松了口气:“那就好,那能不能把那瓶药还给我?”

寇静闻言一怔,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放着的东西,嘴里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带在身上,如果你想拿回去,那我待会去找一找。”

楚辞很尴尬,心里骂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来,人干事?可是不拿回来怎么办呢?

“找不到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一个,里面的东西千万不要再吃了。”

寇静低下头,沉声“嗯”了一句。

第178章 不信任(静静出没)

楚辞看着站在自己对面垂着头显得有些落寞的寇静,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地道。

“呃,咱们西江省这次的比试怎么样?”他找了一个话题切入进去。

“尚可。”寇静说道,他将头抬起来,注视着楚辞。楚辞有些局促地将眼神移开。

“尚可……尚可就好。”楚辞想,依寇静的性格,尚可必然就是很好的意思了,但是人家完全不像是想要聊这个话题的样子。

“对了,你在军营这些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古怪的事?”楚辞想起了今天自己来这的另一个目的。

寇静沉思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怀槿,你为何这样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我那天会从树上掉下来,不是因为意外,而是有人暗算于我,故意想让我掉下树。”

楚辞提起那天掉下树的事,然后又沉默了。如果没有发生那天的事情,这样的场景根本就不会出现。

寇静面色凝重:“你可有怀疑的对象?我记得,当日最初在猎场里的只有我和秦钊许乔南三人以及杨指挥使麾下的几名士兵。你可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站的,石头又是往哪里来的?”

当时因为前面还有一头老虎,所以寇静调整了一下所有人的站位,以免士兵们分散的太远,被老虎当做破绽攻击。他现在依稀还能想起当时这数十个人是怎么站的。

楚辞想了想,扶着身旁立着的旗杆,将当日自己站的姿势摆了出来。

“你被暗算的部位是哪里?”寇静又问。

楚辞摸了摸自己左腿的膝盖,示意他被伤的地方在这里。

寇静捡了几个石子摆在了地上,草拟着当时的站位,每站一个位置,都要朝着楚辞那里弹射一颗石子过去。他的指风强劲,石子传来破空声,而后咚得一声击打在楚辞身边的旗杆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因为楚辞的那条腿并不是正对着下面的,所以有几处根本不可能恰好弹在膝盖上,他便把这几个人率先排除了。

能够弹出去的位置有六个,寇静和秦、许二人各占了一个,还剩下三个位置。有一个离寇静的距离很近,如果石子要从寇静旁边弹出去,他肯定是能听到声响的,这个人也可以排除了。

那么,就还剩下两个。

“怎么样,找出有嫌疑的人了吗?”楚辞见他屈膝半蹲在地上,盯着两块石头不发一语。

“找到了,这两人一个叫邵波,一个叫王海,是杨策的亲兵,虽官职低微,但权力却不小。”

“杨策指挥使?我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的亲兵为何要陷害我?还是说,这两人的其中一个被人收买了。那么,到底是谁要害我呢?”楚辞陷入了沉思,难不成他已经进化成了脸t不可?要说真的得罪某人也不可能,他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这个一查便知,我这几日会严密注意他们二人的行为。”寇静说道,当时有多危险他已不想再回忆,若果真是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那么他就该死。

“多谢默之兄。”

“……不谢。”

说完了正经事,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很怪异。那件事梗在喉咙口里却没人提出来,楚辞几次想说,都又咽了回去。

他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之前与寇静相处的过程,发现大部分都是自己说个不停,寇静则温柔附和,他是个好听众,那种认真倾听的样子,会让人很有倾诉欲。

“你是否觉得——”

“阿静,过来一下!”

寇静即将问出口的话突然被人打断了,他再也提不起勇气问了。寇静心里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然后对楚辞说了声抱歉,然后朝发声那人走去。

楚辞心下存疑,朝那边看过去。只见那人一张清俊的脸上嵌着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仿佛脉脉含情。这人到底是谁呢?为何用这种亲昵的口吻喊寇静?他身上未着盔甲和官服,穿的是一身光华流转的锦缎做的长衫,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富贵人家的书生。

楚辞心中对这人有些不喜,因为那人明明看见他和寇静在说话,却不分先来后到,也不说过来打个招呼,就直接开口将人叫过去,实在没有礼貌。而且,一个书生穿成那个样子,一点勤俭节约的样子也没有!笑的时候眼睛居然弯了,太做作了,正常人谁能笑成那样?

楚辞刻薄地在心中挑剔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他难得这么不喜欢一个人。楚辞觉得,一定是因为这个书生太令人讨厌了!

寇静和那人站在远处说了几句话,然后为难地朝着楚辞这边看了一眼,楚辞瞬间会意,大概是那人想要换个地方谈话。他远远地对寇静挥了挥手,表示让他直接去,不必顾忌自己。寇静也明白了,对着楚辞拱了拱手,然后带着那个人往军营里走去。

寇静转过身后,楚辞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

任谁事情谈到一半被人打断都会很不开心的!楚辞这样告诉自己。

“楚司业,您怎么一脸不高兴啊?您在看什么呢?”祝峰手拿签到本,路过这里,看见他们楚司业虎着脸站在旗杆旁,便问了一声。

楚辞瞪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很高兴!”

祝峰一头雾水,高兴是这个样子的吗?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很讲义气的:“楚司业,谁让你不开心了?你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叫几个兄弟去把他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