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远处,瞧见这一幕,有人唇角一勾,却去了安王妃赵氏跟前。

听完丫鬟盼红的禀报,赵氏是嗤笑一声,道,“瞧瞧,不过就是叫她知道了一点真相,她就受不了了,就这点本事,还成天想着作妖!”

盼红道,“就是,昨晚王爷明明答应要来听主子弹琴,半道却被她劫走,她这不就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公然跟娘娘叫板吗?如此猖狂,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娘娘可绝不能手软!”

话音落下,却见赵氏并没有回应,只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一边吹着上头的浮沫,一边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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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燕只以为晏明云是不舒服了,一回到房中,赶紧关问,“主子还好吗?要不要传府医?”

晏明云却摇头,只吩咐道,“你去从箱子里取些银子,想办法疏通一下,我现如今被那贱人压着,轻易回不去,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你去找找人,看能不能回趟晏家,或者陆府也成,务必要问出实话。我现在必须要知道,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娘究竟是为什么死的!”

雨燕见她急成这样,也只得应下,从箱柜里取了些银子,出去活动了。

然而既要避着赵氏的眼睛,又想办成事情,着实不易,几日过后,雨燕才终于得到了些消息,前来回禀她。

“主子,奴婢找了许多人,好不容易才问道一些消息。”

晏明云早等急了,赶紧问道,“什么,快点说啊!”

雨燕点点头,道,“听说夫人是给明珠下了毒,不小心惊动了皇上,皇上震怒,才命老爷将夫人处死的……”

“什么?处死?”

犹如一道睛空霹雳,一下就劈到了晏明云的头上。

母亲被处死这个消息,不亚于母亲的死讯带给她的震惊,但是震惊之余,她仔细想想,却觉得,这应该就是事实了……

——若非如此,为什么好端端的,爹的官位会被降,母亲的诰命也被撤,连祖坟也进不了,而且死讯也告知的如此匆忙?

看来她的母亲陆氏,果真是被父亲给处死的……

她强撑着没叫自己晕倒,又颤声问道,“母亲为什么要给那个丫头下毒?”

雨燕道,“这个奴婢没能打听出来,可您想想,夫人一直恨她啊,她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义女,却跟您坐上了同样的位分,连嫁妆也不分伯仲,夫人一向要强,必定是忍不了的……”

不错,母亲的确要强,必定看不得那个丫头与自己比肩,可晏明云实在没有想到,她最终会走上这条路……

投毒,还最终叫人发现,触怒了皇帝……

晏明云无声落泪,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萧瑀为何会对她忽然转变了态度。

抛去同样受了连累的父亲晏楚不说,她从此以后,身上已经烙下了罪妇之女的印记,还会有什么前程吗?

雨燕赶紧给她拭泪,在旁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主子还是当节哀,无论如何,您肚子里还有小主子呢,这是皇长孙,独占先机,别人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的。”

晏明云下意识的抚了抚肚子,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但与此同时,心间久埋的那份恨意,也重又滋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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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

除过潜逃的常乾,萧钧还面临着军务上的要事,所以自打过完正月,他一直处于忙碌之中。

越忙,时间过得越快,仿佛只是晃眼的功夫,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日偶得了空闲,他踏出衙门,临上马车前忽然抬眼,只见街两旁的树上不知何时,竟然纷纷冒出了新绿,他这才惊觉,春日已经来到了。

他立在原地,忽然有些微微的怅然,恰在此时,身后走来几名副将,似乎正在商量什么事,脸上都挂着笑。

众人看见他,立时停步,纷纷行礼,他回了神,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一副将梁钟回道,“启禀王爷,听说醉仙居新创了几道菜式很是不错,属下等正打算去尝尝鲜……不知王爷可愿赏光?”

岂料他还未开口,一旁,程志已经开口道,“去去去,这大好春.光的,王爷岂会同你们去吃酒?”

众人一愣,纷纷应是,面上或多或少的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没错,听闻王爷与侧妃浓情蜜意,连去马场巡视都带在身边,这忽然偷得浮生半日,自然是该回府看美人了!

身为上司,萧钧看在眼里,不是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

然而相跟着,心里却更有些郁闷了。

这半个月里,拂清好似对他愈发的冷淡了,再没了那夜并肩作战的那般毫无隔阂之感,不知为何,她仿佛总是在刻意避着他,疏远他。

思来想去,他心间不由得疑惑,难道她还是因那夜下棋的余怒未消?

他事后曾试着主动缓和,但收效甚微,加之自己也确实忙碌,便只好没再去打扰她,然而眼看着,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也不知他这阵子回到王府,她是否还会避着不见?

他向来不是个会在被人面前强颜欢笑的,此时心里不太舒服,面上也冷了一些,众人见状,皆是一顿。

程志想了想,悄悄朝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赶紧退后了些,而后,程志上前,试着同萧钧道,“不知殿下因何事忧心?属下愿为殿下分忧。”

萧钧一顿,本想摇头,然鬼使神差的,却咳了咳,压低声问道,“你可知,现在女子们,都喜欢些什么?”

咳咳,这帮人中,程志是最早成家的,听闻几年来一直夫妻恩爱,想来,他该有经验吧。

程志啊了一声,登时一愣。

然而紧接着,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遂也压低声音,小心回道,“启禀王爷,女子们喜欢的,无非是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美衣华服诸如此类,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自古至今都是如此。”

珠宝首饰,胭脂水粉……

这些,拂清会喜欢吗?

萧钧正有些迟疑,却听程志忽又将话锋一转,续道,“不过,依属下看,侧妃必然与那些庸俗女子们不同,再者说来,这些东西,王府也是应有尽有,料想侧妃未必会为这些轻易动心……”

去马场那次,程志也在,算是亲眼目睹了拂清的功夫究竟有多厉害,所以才会说出此话。

萧钧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她跟别人并不一样……”

所以呢,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哄她呢?

只听程志道,“依属下看,侧妃一定不喜整日被困于内宅,眼下春.色正好,殿下不如带她去散散心,如何?属下听说西山寺的杏花最近要开了,殿下何不带侧妃去那里走走?”

萧钧想了想,忽然觉得好像有些可行。

但是……

她万一又拒了他可怎么办?

却听程志又道,“女子们素来喜欢惊喜,王爷不若现将诸事都安排妥帖,待到那日,直接将侧妃带去杏花林赏花,那景色多美?”

惊喜……

萧钧暗暗想了想,觉得似乎可以一试?

第五十七章

萧钧是个务实派, 既然觉得可行,便当场吩咐了下去,叫程志帮着安排, 而他自己,也努力挪出一日空闲,专门预备着与拂清的西山寺赏杏花之行。

程副将自是手脚麻利, 很快就来向他禀报,说西山底那边已经万事俱备, 只消他带美人前去即可。

他于是心间思量一番后, 专门去了一趟邀月阁。

时值傍晚, 见他到来, 拂清依然表现的冷淡,只道,“我中午吃多了, 晚饭没有胃口, 王爷还是自己吃吧。”

明显的逐客令。

萧钧却道,“不是为了吃晚饭,我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就见她终于提了丝精神,哦了一声, 抬眼看他,“什么事?”

他却卖起了关子,只道, “事关重大, 我现在不方便多说, 你今晚稍做些准备,明早我会带你出门,到了那时你就知道了。”

怕她多问自己会扛不住,语毕他就赶忙撤身走了。

只余下她一脸疑惑的立在屋里,想了半天也猜不到个端倪。

到此,诸事便算都准备妥当了,只需明日出门即可,可哪知第二日起来,却见天空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

萧钧怔愣在窗前,眼望头顶那暗色的天空,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样,还能去赏花吗?

他正犹豫着,却听外头小厮来报,说拂清来了,他一愣,只得叫人进来。

拂清穿着樱色的杭绸袄裙,一身轻便的样子,迈进房中,见到他后还有些奇怪,问道,“王爷不是说今早有要事,怎么还没去叫我呢?”

他怔了怔,指了指天说,“今日天气大约有些不好……要不,改天再去吧?”

她瞪大了眼睛,疑惑道,“既然事关重大,怎么还能随意改期吗?这天气……不妨碍吧?”

他噎了一下,怕她生气,还是不敢直接同她明说,半晌,只好点头道,“也是,只是阴天而已,应该不会下雨的,还是走吧!”

说着便与她出了门。

哪知老天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才走到半路,竟然果真下起了雨来。

雨虽不大,但足够润湿地面,他又有些担心起来,但见她一脸兴奋,又不忍叫她失望,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待终于来到西山寺时,只见周遭人烟稀少,群山皆被雨雾缠绕,视线朦胧。

如此一看,倒也有些别样的美,不过拂清在乎的并不是这些,她摩拳擦掌,压低声音问萧钧道,“王爷说事关重大,是不是常乾那狗贼就隐匿在此?我昨夜已经做好了准备,今日定要拼力一试,定要将他拿下……”

话听到此,萧钧终于明白了她的兴奋所在,相跟着,心间一沉,却又不得不澄清道,“不,不是为了常乾,他逃离京城,暂时还没回来……”

这令她一愣,问道,“那还有什么大事?要跑这么远?”

从宁王府到底,就算快马加鞭,也耗费了近一个时辰呢!

他看起来有些心虚,又有些无奈,最终只道,“你随我来,到了就知道了。”

语毕,便试着往后山的杏林走去,拂清愣了愣,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又实在好奇,也只好跟了上去。

山路已是微微泥泞,两人撑着伞,又费了一些功夫,终于来到杏林中,程志说的不错,此处杏花确实开的正好,漫山遍野的花云,此时与细蒙蒙的雨雾交织在一起,倒别有一番宁静的韵味。

他看了看景,又看了看她,无奈道,“不好意思,怕你不来,我才故意夸大了些。如你所见,我本来是想待你来赏话花的,但谁料今日会下雨……”

她闻言彻底愣住了,半晌,方叹道,“王爷近来不是很忙吗?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看看杏花?”

她还以为是来抓常乾的,白费了她一晚上的兴奋……

她的失望显而易见,萧钧看在眼中,心间也觉得闷闷的,想了想,索性直言道,“我有感觉,近来你在刻意疏远我,但我不知原因,想来想去,以为你是困在内宅憋闷,所以就想带你来散散心。”

话音落下,却见她眼睫微微一颤,终于挪眼来看他,却嘴硬道,“没有啊,王爷想多了吧,我哪有在疏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