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掩面而泣,姐夫却是出头在前:“你姐姐和我成亲时候,颜家还有我两个店面,如今也好说道说道。”

他本是个入赘的,她好笑道:“哪来的你的两个店面?”

男人一脸怒容:“当初成亲时候,颜家应我的,不然七尺男儿,怎能签下文书,明地里娶妻生子,暗地里却是你颜家上门女婿呢!”

颜想摊手,回头看向母亲:“这件事我不知道,与我无关。”

母亲略显尴尬:“想啊,你姐夫姐姐都闹了一早上了,说要分家,不然就要合离……你看这……”

大爹爹也一脸苦像:“是啊,我们颜家出了这么一回子事,怕是丢大脸了。”

二爹爹眼巴巴地看着颜想:“八千两啊,现在可怎么办,都是银钱闹的啊!”

耳边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她回头,看见颜正面无表情地从门口路过,他看也未看堂内情况,提剑而过。八千两不是小数,但是颜想不是没有,这些年她自己的存银也是巨款了,可惜这家人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间疾苦。言哥儿一把抱住她的大腿,眼圈通红。

“姨母……”

小孩子家家的还不懂得什么事,就已经知道她是主要人物了。

姐姐颜若连滚带爬地过来将孩子抱了一边去,小家伙的鼻涕就擦在她的裙子上面,颜想抬眸看着高堂上的娘亲。这个女人平日与她不亲,此时也是掩了眸光,低头不见。

姐夫仍在叫嚣:“你们颜家骗了我!明明说好的两个小店,放在现在都不知挣了多少银钱了!分家,我现在要求分家!你们颜家里本就有我一份,颜想你自己说你们的玉店不会想独吞吧?嗯?若是不依,那就只能和离了!”

大爹爹掩面叹息,二爹爹不忍再看,亲爹念了声阿弥陀佛!

颜想回身走到桌前,与母亲坐在一起,她垂着眼帘,像是入定了一般。

半晌,大爹爹道:“闹了一早了,孩子都倦了,合什么离啊!分家也不行,你当这是什么地方?颜家上上下下都是颜想的,能分给你什么?懂点事的就别闹了啊!”

二爹爹附加一句:“就是。”

亲爹:“阿弥陀佛。”

母亲略显亲热地拉了她的手:“我可是累了去歇着了,你看着办吧!”

姐夫已经言语不能了,平日都那么支持他的那些人,包括妻子都只呜呜地哭,他站起身来,还未开口,大爹爹却又说道:“颜想从小当家,你和若儿成亲的事情还都是她操办的,你娘应你的两家店面,不过也是当年赔掉的不像样的了。为了补偿你们夫妻,可不是每月都往你们那送些银子嘛?这几年也没少得,心里有数就行了,咱们颜家是大家,若是真合离,你现在一介书生键不能抗,手不能提,还有你那个痴傻弟弟,去哪啊!”

他语塞,这些年锦衣玉食都习惯了,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存活。

可是书生自古就清高,忍不住出言相讽:“再怎么说,你土商之家我秀才之身,还委屈了你们不成?”

话音刚落,颜想却是一手掀了茶碗去,清脆的一声之后碎片溅落:“你秀才之身就高贵多少了?一分银钱也挣不来,吃我的,喝我的,还偷偷摸摸藏着我的,这几年睁一眼闭一眼的当我不知道吗?”

她淡漠地看着他:“你真以为平日里大爹爹二爹爹帮衬你就能翻了天去?想分家是吧?你来说说,哪里是你挣下的东西?我倒要听听你想伸手要什么?”

书生清高,一听她这么说,就像打了脸一样愤怒不已。

偏她还气极反笑:“还说要合离?好啊!用不用我送你们去府衙?”

大爹爹顿时赔笑起来:“合什么离?闹呢!想想别气啊!”

颜想挑眉站了起来:“你们成天在背后乱嚼舌根,扰得我一天清净都没有,是不是就想着分家呢?”

二爹爹也笑:“说什么呢,咱们是一家人,分什么家!”

她哪里肯信,更是咬牙道:“我还没死呢就天天惦记着我的银钱!谁想分家谁自己走,可叫我省了心!”

顿时鸦雀无声,她也实在是最近被这几个人闹得心烦,再不管他们,大步往出走,到了姐姐身边的时候她一把扯住妹妹的裙角,一抬眼两颗泪珠又掉落下来。

“我不想合离……”

“……”

若是平日,她也早就和这个吃软饭的姐夫谈谈条件了,显然,这次他的目的也不过就是那八千两银子么,不过刚才他一番话下来,刚好叫她想起了沈少卿来。

他不也是这样看她的么?

土商之女,云泥之别。

真有意思,切~

回到自己的屋里,颜想吩咐谁也不许来叨扰,她拒绝浪费时间,从自己以前的物件当中找出几样双面绣来仔细研究,忽然又有了新的想法,这一忙就是一天,前院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好没有过来闹她。

想起自己以前还有点好宝贝儿,翻箱倒柜之际,竟然真的翻到了个好东西。是原来她配的干草,仔细捻成末末,又用薄薄的草纸卷了两根,恰逢小厮按照她的要求送来酒菜若干。

颜想打开窗子,点了火在纸卷上面,两指夹着放在唇边吸了一小口,待闻到淡淡的香气才搁置一边。

她自制的香烟,可惜里面都是香草,只能当熏香用。

其实很想念现代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是好歹娱乐也没这么贫瘠,可惜一头扎进古代来,尽管是女人,但还得撑着这一片天,她尝试着哼唱着现代歌曲,可惜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能胡乱哼哼着小调。

也不知喝了多少水酒,她明明记得古代的酒是不醉人的,但却感觉到了醉意。月光从窗口投射进来,照在地上很亮很亮。颜想一手提着酒壶就出了房门,她的门前有一个梯子,刚好上房。

月亮很高,月亮很圆,月亮很美。

她坐在瓦顶,抬头看着月亮。

仰脖喝一口,它变成了两个……

不消片刻,一人轻轻坐了她的身边,颜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颜正啊,怎么每回我想自己呆一会的时候你都在啊!”

颜正不说话,只伸手揽过她,让她靠在他的肩头上面。

颜想嘻嘻笑了,回头掐他的脸:“你说我这个姐姐也真是很失败啊,感觉你更像我哥似地呢!”

他抬眸,看着月亮仍旧面无表情:“谁叫你太傻了。”

她叹了口气,靠着他的肩头也看着月亮:“这世界上,也许就你对我还算真心真意了,你说你要不是我弟该多好?”

他眼角一抽,轻哼道:“我本来就不是你弟弟。”

颜想觉得她有点喝高了,她竟然听见颜正说不是她弟弟。伸手在他的脸上拧了一把笑道:“我喝多了你也喝多了?你不是我弟弟那你是谁啊!”

动作之间,一脚没踩住差点滑落,幸亏少年手疾眼快捞了回来,他按住她胡乱挥舞地手,却是在她耳边说道:“你自己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我姐姐颜想。”

颜想一下就醒了酒,她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嚷嚷道:“别闹哈,你姐我喝多了……”

话音未落,他的气息又在耳边:“我没闹,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不是颜想。”

她大惊失色,这一次听得真真切切,一把推开他颜想本来是想站起来,可惜她忘记了自己是在房顶上,一脚没站住大头朝下就栽了下去……

☆、17共妻守则

第十七章

喋雅他嗡, 贝堪 则 贝堪 则,玛哈

贝堪 则,拉 嘎喋梭哈杂萨目

喋雅他嗡, 贝堪 则 贝堪 则,玛哈

贝堪 则,拉 嘎喋梭哈杂萨目……

反复的吟唱,是她最先听见的声音。

是爹爹在她病痛的时候总是吟唱的心咒。

颜想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而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从房顶掉落的那一瞬间,所以是一下被惊醒的。颜想下意识就坐了起来,这才感觉整个人都凉凉的,脑中还嗡嗡作响。

睁开眼睛,床边的男人还捻着佛珠,轻轻道了句阿弥陀佛。

她见四下无人只有亲爹在,也松了点心神:“爹,我喝醉了吧?”

三爹爹伸出一指点在她的眉心又说了句我佛保佑,这才点头:“可是你睡了三天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是的,颜正说的对,颜想的秘密其实很简单,她真的不是颜想。

男人伸手顺着她披散的长发,语气温柔:“其实你用不着伤心,他们就是怕你突然睡着,再不回来了,别厌烦。”

他随即拍拍她的肩膀:“饿了吧?”

她闻言想起旧事,忍不住开口:“那你呢?”

他走到门口忽然回头:“你自始至终都是我女儿,你说呢?”

颜想鼻尖微酸,起初到异世,就是这个男人手把手教她识字读书,她病痛时他在,他一直在。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那个孩子已经没有了生命,而她不是颜想。

不消片刻,大爹爹二爹爹就一同挤了进来。

她捧起爹爹给盛起的清粥,只用余光瞥着他们。

这个世界真疯狂,颜想想她一定是活着的方式不对,仿佛她不是小的,而是老的一样。家里的人不叫她省心,每隔一段时间就闹一闹,就像是想要吸引大人注意力的孩童一般。

爹爹说得对,他们无非是怕自己真的有一天睡过去再不起,他们没有依靠,所以拼命敛财,来填满那些不安全感。喝了一碗,肚子才有了热气,颜想不知道自己这两天来有没有别人发现异状,她冰凉的身体总算有了一丝温度。

这才开口:“京城不比县里,我在一段时间里都会很忙很忙,是真的很忙,明白吗?”

三个爹爹站成一线,都不说话。

她想了下:“姐夫若是执意合离,那就办了。大爹爹你告诉他,合不合离那八千两我都替他先还了,不过要打上借条,卖身还债。”

他应下,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她又喝了一碗,活动了下手脚,这才掀了被下床:“从今天起家里用度缩减,明天账房会通知你们用度,小厮奴仆减半,二爹爹负责将平日多买的下人处理掉。”

二爹爹也应了,她抬眼看着外面的光亮,穿上了袜子。

“沈家没来人吧?”

“来了,”亲爹无波道:“说你有事过两天就回。”

“好,我真得回去看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看着我,我没事。”

她又穿鞋,三个爹都一脸担忧地瞥着她,她脸色还不大好,有点青白。颜想勉强扯了扯嘴角,话未出口,三个人都快步走了出去。

近年来已经很少发病,颜想走到窗外,感受着暖阳。她披上了翻毛的斗篷,不多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面传来姐夫的嘶吼声,他是文弱书生,很少能看见他这般失态。

她睡了三天,而他还是没有想好他的错,宠爱过度,她不能继续放任。

大爹爹在他身后拽着他,颜想就站在长廊外面,晒着暖暖的阳光。

他一偏脸就看见了她:“颜想你什么意思?我官职在身,还要卖身给颜家吗?区区八千两银子是要逼死我吗?”

她深呼吸,逐渐回暖的身体在阳光的关照下也变得柔软起来。缓缓转身,她定定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