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仔细想了想,然后说:“老爷,我这就去让他们撤掉两个菜!”

“你这个呆子……”楚辞傻眼了,“老爷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只吃一个菜呢?反正你想好,要眼睁睁地看着菜倒了,你待会就别吃。”

“不,我要吃!不能倒!”

“唉,这就对了嘛!损失了两百文钱已经很吃亏了,若是为了已经失去的东西,搞得自己接下来不开心,那岂不是更加吃亏了?咱们得高高兴兴的才行!”

“可……”

“可什么可?是你聪明还是老爷聪明?按我说的去做就是。而且,总有一天,老爷会叫他把钱给咱们吐出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坑他的都没好下场。

张虎努力想了想,觉得老爷这么聪明,他说的一定都对,他得按照老爷说的去做。

不一会儿,小二哥来上菜了。

楚辞夹了一块血肠送进嘴里,眼睛一亮,就是这个味啊!酸菜解了白肉和血肠的腻,吃上一口,瞬间就把味蕾打开了。

他豪迈地抓起一个大馒头,咬了一口,心里又是一阵高兴,就得是这么筋道的才行啊!

他吃的津津有味,一口馒头一口菜地往嘴里送。

张虎看他吃的那么香,也不甘示弱地吃了起来。到了最后,三大盆菜和两盘馒头,都被他们造的干干净净的。

旁边的客人犹如看了一场吃播,胃口不知不觉间也变好了。这一餐,整个大堂里就没有什么人剩菜的。

第116章 西江会馆

两人在海平府呆了一天, 然后就往京城去。这次租赁马车的时候他们打听了很久, 才选定了一家车马行。

贵是比其他私人的要贵些, 但是安全有保障。被坑些钱不算什么,要是那些人见财起意下黑手, 送了小命的话就亏了。

路上走了三四天, 戒备慢慢森严起来了。每走一段路, 便能看见一座岗哨。里面两个身披铠甲的士兵, 正紧盯着路上的行人。张虎坐在马车里,帘子也不敢掀开, 坐立不安的样子。

“大虎,你怎么了?”楚辞奇怪地问道。

“老爷, 这也太吓人了, 怎么一路都有人看着哪?”张虎压低声音说道。

“哈哈, 你又不干亏心事,怕什么?他们也是为了保护京城百姓们的安全。这京师重地, 天子脚下, 自然要比别处看管更严一些。”

楚辞心里有些激动,他上辈子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b市, 不知道这里的京城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一样不一样。

这次入城,检查的比之前所有的都要严一些, 即使楚辞给他看了举人文书, 那人也将他们的行礼搜查了一遍。

换作一般举人,可能就有点生气了。可是楚辞却很有自知之明。这皇城根下,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族了。

有那么一句戏言, 说的是往京城大街上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着一个戴乌纱帽的,可见京城的官员十分多。

这些看门的,说不定就是哪个大员家中子弟出来历练的,他们能对一个小小的举人多尊重?

真是不到京城,不知道自己官小啊!楚辞这样感慨着,心里对于考中进士的欲望也更加强烈了些。要想被人尊重,首先还是要加强自身的能力,而不是指望他人的素质。

进了城之后,望着他自来古代之后见到的过的最繁华的景象,两旁店肆林立,高高的房子上张灯结彩,进出的人们脸上都挂着那种自信富足的笑,身上穿的也都是锦衣华服。

“老爷,我们现在去哪儿啊?”张虎问道。

“去西江会馆,先生说,凡是西江省赶考举子,皆可免费入住其中。”

“还有这好事呢?”

“那当然,朝廷还是很优待读书人的。”

“那他们让不让我住啊?我不是读书人怎么办?”

“没事,他们不给你房间,你就睡老爷的房间。”

“诶!”张虎乐颠颠的,随着楚辞去找地方。

所有省份都在京城建立了会馆,初衷是为了让他们当地的学子能够安心待在京城里读书,不被生活压力所击溃。这些会馆建在西昌大街上,楚辞来来回回问了四五个人,走了一下午路才找到会馆所在。

天已经黑了下来,有一间会馆灯火通明,里面还有学子们联诗作对的声音。楚辞抬眼看了一下挂在上面的招牌,因夜色深沉,只隐约看见一个江字。这定是西江会馆了!楚辞一下来了精神,紧走几步上前,敲了敲大门。

“众位兄台安好,此处可是西江会馆?”

那些学子们停了下来,有一个年纪大点的举子说道:“这位兄台恐怕看错了,此处乃是南江会馆,你们西江会馆还在后面。”

“多谢兄台了!”

楚辞带着张虎一路又经过了滇南省,黔贵省,鲁东省等地的会馆。其中,鲁东省的会馆规模算是最大的了。

走过鲁东省会馆,再往前一些,一处黑洞洞的宅子出现在楚辞二人面前。门口挂着的灯笼没有亮光,上面糊着的红纸也褪了些色,大门上的黑漆少了一块,斑驳的样子看了简直叫人心酸。

楚辞定定地看着上方的西江省三个字,心里安慰自己,也许只是外面不好看呢?追求表面风光不可取呀!

他敲了敲西江会馆的大门,里面半天都没人应声。张虎走到门前,将两个大包裹一手拎着,然后猛地一推,那门竟然应声倒地。

屋里的人似乎听见声音,点了根蜡烛就出来了。他首先看见的是地下的门,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这是我昨天才修好的门哪!你们得赔钱啊!”

“呃,我们一定赔钱!敢问这位大叔,此处可是西江会馆?”

“上面大字写着呢,可不就是吗?你是西江省的学子吗?”

“是的,我听先生说,全国各省都有会馆建在京城,供学子们免费入住,可有这事吗?”

“哦,有的,你随我进来吧。”

那大叔打了个呵欠,然后小心以手护住蜡烛,带着两人往里走。

这个地方黑洞洞的,就只有他手上的那根蜡烛在发出微弱光芒。楚辞联想起刚刚见到的那几幕,容不下去感叹一句,同样都是会馆,怎么做会馆的差距那么大呢?

他们来到一个疑似大堂的地方,那人转身走进了一个柜台后面,说道:“提前和你说一句啊,咱们这里住是不花钱的。但是其他花用却是要花钱的。你们要几条被子?一条被子一两银子。还有炭火,一斤炭火十五文。热水的话自己去打,一桶一文钱。要在这吃东西的话,那么一天按三十文钱算。蜡烛油灯什么的也要算钱……”这位大叔絮絮叨叨地给楚辞介绍着要花钱的地方。

初听上去,这物价似乎并不高,可实际上却不少。如果每天这样花用的话,一般学子在这里别说待三年,三个月怕是就要用完了。

总结下来就是,传说中免费住的地方,除了一间屋子和几块床板不要钱之外,其他什么都要钱。

“大叔,这会馆不是每个省拨款建的吗?难道朝廷不拨钱下来吗?”楚辞问道。

也许是他没像其他学子一样,听他说了几句就开始骂人,所以这大叔对他印象还是挺好的。

“唉,你是有所不知啊。这会馆乃是每个省出资建成的,但是后续的一应花用,靠的却是京官们和富商们了。咱们西江府,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没冒出过三品以上大员了!因为没人能照应,所以商人也越来越少。前两年,这会馆就断了供给了。”

“原来是这样。”楚辞默然,怪不得之前看到,有些省的会馆灯火通明,有些则有如西江省的一样。

“会馆里头还有其他学子住在这吗?”

“有是有,只是此刻怕是已经睡下了。”

“那我明天再去拜访吧,今日,我就先住一晚。”楚辞决定明天打听清楚行情以后,再从这里搬走。

这人收了钱之后,就从柜台底下取出一根蜡烛,小心地点燃后,再递给楚辞。

随后,他又带他们二人去到房间。里面的桌子铺了一层灰,房间里也是有些破败的,里面甚至还有些潮腐味。

“呃,叫我们打扫,需要五十文钱,自己打扫不收钱。”

张虎抢先从身上掏出了一块布:“老爷,我们自己来打扫吧!”

那人有些失望的样子,转身出去了。

楚辞叹了口气,也拿着扫把开始扫地,一念之差啊,早知道他先找间客栈住的。

第117章 人离乡贱

耳边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时候近的就像在床头, 有时候又听不真切, 也不知是有老鼠还是蟑螂。

楚辞僵硬地躺在被窝里,根本就睡不着。张虎倒是还好, 他将凳子拼成一张床的样子, 裹着被子就睡着了。

微微的鼾声传来后, 楚辞更加难熬, 他捂着耳朵,嘴里默念“陋室铭”, 也不知念了几遍,才逐渐睡去。

……

“老爷, 您醒啦?”张虎一进门, 就看见楚辞睁着眼睛躺在被窝里。

楚辞转过头看着他, 说道:“啊,起了, 怎么了吗?”他刚刚醒来, 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那您快起来吃饭吧!外面已经有好多人了!”

楚辞想起今天还要找那些举子打听情况,于是一个翻身就起来了。他里面穿了好几件衣服, 还往外边套了一件棉服,幸好他身形一向清瘦, 不然就会显得很臃肿。

因为热水已经被用的差不多了, 所以楚辞用的是井水。幸好井水一般冬暖夏凉,要不然的话,楚辞看着大水缸外结的那层冰,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怪不得人们说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呢,他在家待遇多好啊!

洗漱之后,他带着张虎找到饭堂,然后付了一天的饭钱,也就是六十文钱。这倒是比饭馆里便宜,这些天他们吃饭馆,哪天不是一二百文的花销。

可是当张虎把饭菜端出来时,楚辞傻了眼,盘子里放着两个馒头,一小碗清可照人的稀饭,一小碟萝卜咸菜。

他情不自禁地探头朝旁边桌子看去,发现大家碗里的都一样。得,那就吃吧!萝卜咸菜只有寥寥几片,楚辞原还担心下不了这些东西,可一入口便将俊秀的眉眼皱了起来,莫不是卖盐的给打死了?盐不要钱了!怎么这么咸!

楚辞起身去外面吐掉,然后进来喝了口粥水,方才觉得好一些。再看其他人,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咬的,一根萝卜就能就半碗粥,照这样看来,这还是给多了的。

楚辞只吃了一个馒头,剩下的就不想吃了。张虎像得了便宜,将他没动过的另一个馒头和咸菜拉到身前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楚辞有心想向其他人打听一下情况,无奈这些书生都肃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楚辞也是有心无力。

“走吧。”他对张虎说,然后看见一个书生从门外走进来,从荷包里掏出两文钱,包了一个馒头又往外走。

“兄台,你也觉得那菜咸吧?”楚辞凑近打了个招呼。

“你是在对我说话?”那书生愣了片刻,四处望望,见无其他人在场,方才犹疑地说道。

“对啊,我见你只吃一个馒头,便猜你定是吃不惯那咸菜!”

那书生苦笑一声:“非不愿,实不能也。”

“这话从何说起?”楚辞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较瘦弱,也不像是三高人群啊。

“家境窘迫,每日只以馒头清水度日。你是新来的举人吧?在下乃是西江省川林府梁家渠人士,兄台是哪儿的?”这里的书生们平常不太交流,大家都是沉默且贫穷的。这会遇见一个萌新,梁本昌倒是起了点交谈的兴致。

“在下乃甘州府袁山县长溪村人,名楚辞。”

“你就是本届乡试解元郎?吾乃梁本昌,是嘉佑三十七年的举人。”

嘉佑三十七年?楚辞在心里算了一下,难道这人在这里待了五六年了?

“梁兄幸会幸会,昨日来时我瞧见外面似有一家饭馆,正巧我还没吃饱,若梁兄不嫌弃,不妨与我同去。”楚辞想和他打听一些事。

梁本昌也看出他的想法了,所以才会和他说那么多,见他邀约,便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