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坐在隔壁衙内理事的苏禾远为自己又倒了杯茶,摇了摇头,“四处认师长,也不知哪来的脸皮。”说着,他自己笑起来,“若非身份,怕是又要苦苦纠缠后多一个小古礼狂人了。”

他听着这几天下来隔壁古礼狂人们从不悦到惜才再到惊奇的变化,起初的刁难与后来为了看她还能做到哪一步的加负在被训练的人看来区别不大,他这个局外人却看得清楚。那群老头子分明是动了爱才之心。

再想想,他与那成天来“偶遇”的度支尚书,又何尝不是同样动了念头。聪慧勤勉之人,哪个不喜欢?

旁人心中如何想薛瑜不知,念着乔尚书的心得帮忙,出师了怎么都该去说一声,她直往度支部走去。

与之前的安静不同,将近下衙时间,院墙内荒腔走板的小调连成一片,薛瑜甚至能听出几句在平康坊听到过的唱词,显得格外有生气。

乔尚书一边想事情一边往外走,刚跨过门槛,就见对面薛瑜似在侧耳细听,想到自己夸口的良好环境,顿时大感不妙,上前两步,“殿下怎么来了?”

他眉头锁紧,显然有心事。薛瑜扫了他一眼,暗暗留心,随着乔尚书往外走,待二人离了度支部十几步远,发现他忽然放松了一些。

有问题。

本着互帮互助的精神,久等没等到乔尚书开口,薛瑜为教她礼仪道谢后,干脆自己问了出来,“乔公似遇到了什么事?”

“啊?哦!”乔尚书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先前劳殿下费心,账册表格如今用上可谓得心应手,再合适我们度支不过。如今只是些小问题,不必挂心。”人还没到自己手下,考虑到部内情况,他可不想把人吓跑。

先前他拿度支部日常工作里如何修改应用表格的问题来找过薛瑜,原本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毕竟未曾认真学过数术,有天分也不一定能说出制作账目的道理进而解决衍生问题。谁料,三皇子不但给出了应用建议,“表格”一词也是由她命名,帮了他好大一个忙。

他不愿说,薛瑜也不深问,“好吧。乔公上次说的改旧账为新术的整理,应当是进尾声了?您手下的官吏相处融洽,当真令人羡慕。”她虽然不是财会专业,但前世段子看了不少,哪个加班加点盘账的财会人能高兴唱歌,那恐怕得工作环境相当好才行。

忙得头发都多掉了几根的乔尚书本就心头有事,下意识苦笑一声,“哪里。不过苦中作乐罢了。算学一道全靠苦修,算一二可,算千万难,总是绷着也不是个事,就放任了些,殿下见笑了。”哪里是他放任,不过是拉着一群难搞的下属对账几天下来,他们干脆不想干了罢了。

薛瑜心中一动,“我记得乔公先前说过,用的是算筹吧?”

她也是之前听乔尚书说起才知道,如今算盘还没有影子,主要使用的是木棍算筹指代数字,算一次账是件大工程。当初她去别的老板手下跑项目的时候见过老一辈机械师拿算盘算数据,加减乘除无一不可,她觉得好玩还学了一阵子,既然乔尚书受运算所困,不如让算盘来帮帮忙。

“我听乔公说起算筹后想了想,能不能将算筹放至一张算板上,一竖一位,加减方便。”薛瑜一边回忆,一边拿出怀里草纸匆匆画了几笔,指给乔尚书看,“上梁为五,下梁为一……”

乔尚书失言后顿感后悔,听薛瑜转了话头,不管她是否胡说,十分捧场地望过来点头。越听越感惊奇,脸上神色郑重起来。他听得出薛瑜所说内容的价值,数术一道发展艰辛,新的算板算法、记录方式无一不是经过长时间的尝试提炼而出,薛瑜口中的这块算板,从形制到计算口诀,完全是一套脱胎于当前用法的更成熟便捷方式,若真能用上,简直解决了他们一堆难题!

而这,只是他随口说起的一个问题。三皇子的天分远超他的设想!

“殿下大才!”他看向薛瑜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薛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是有了现代的几千年底蕴,站在巨人肩膀上罢了,根本不是自己的能力,轻咳一声,“如此,乔公便能睡个好觉了吧?”

度支部积弊已久,乔尚书声音发颤,试探着问道,“然算学劳苦,无人可用该当如何?”

薛瑜有些诧异,他之前还说度支部都是些好人,怎么会无人可用?再一想,混吃等死的蛀虫哪个时代都有,也不奇怪。她随口道,“以算学为题,平日工作完成数量为辅,考校众人能力,可则用,不可则否,不做算学去做些别的力气活总是行的。再以算学为题向宫外众多账房商贾开考,换新吏入朝,自然不缺人用。”

考试是相对来说最公平的路子,薛瑜压下唇边笑意。如果乔尚书能听得进去,让她夹带的私货“考试”制度在齐国生根发芽,想来科举的未来也不会太远。如今官员需要定品推官,多出身世家,但吏不一样,大多出身低贱,被各个官员自掏腰包请来做事,衙门发话要招一批小吏,就算要求经过考校也不奇怪,应当不会招来世家的注意,最稳妥不过。

乔尚书看着夕阳下眼中带笑的少年,怔怔发愣。在三皇子口中,似乎就不存在难事,偏偏给出的解决方式看起来都很有可能实现,让他这个已过中年半点想不起做一番大事业的雄心的人,胸中都像被点了一把火。鼓噪的心声越来越大,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若真如此、若真如此,何愁无人可用!”乔尚书喃喃道,他停下脚步,双手举起,对薛瑜郑重一揖,“多谢殿下指点。”说完,他快速告辞,回转府衙,挑灯疾书,赶在翌日上朝之前,将新的考校制度写上奏折,递了上去。

薛瑜见中年人步履匆匆,会心一笑。能帮上忙,且对方听取了她的建议,她心满意足。

对八月十四的到来,薛瑜心中没什么实感,早上流珠端着长寿面进门时,她还在为昨天说出口的算盘画制作稿,她还记得的使用口诀在旁边写了几张,准备等会与画稿一起送去给乔尚书。

葱花的香气伴着蛋香与鸡汤味道一同将薛瑜从专注中唤醒,她抽了抽鼻子,夸道,“流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殿下爱吃就好,婢子只想着,殿下年年岁岁能像今日这般好。”流珠唇角带着浅浅的笑,从自己碗里为薛瑜添了一筷子面,“福气延绵,岁岁平安。”

去年今日,原主吃的是一碗素汤面,面里没有鸡汤,没有葱花等等的锦上添花,但一样的美味。薛瑜眼眶莫名有些发潮,轻声道,“辛苦了,快吃吧。”

早上光禄寺并没有送餐食来,但食材早早送进了清秋宫,此刻清秋宫的小厨房在忙碌准备着晚上的宫宴,光禄寺的厨房则在准备十五的大朝后宴席,没一处得闲。能从激烈竞争中拿到小厨房的一灶之地,流珠背后不晓得花了多少心思。

见薛瑜神色复杂,流珠捂住唇噗嗤笑出来,“婢子何来辛苦?如今殿下苦尽甘来,晓得是给您做面,厨房嬷嬷和丫头们恨不得给您加龙肝凤髓呢。我做您身边的婢子,说出去脸面光彩得紧,不舍得给柴给水的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厨下早晚的热水也都有人看着,再不怕哪个嬷嬷来把您的东西抢了。”

她眼神明亮,显然看着那些拜高踩低的小人扬眉吐气,但难免为过去抱屈。薛瑜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吃吧,都过去了。”

流珠不好意思地揩去眼角湿痕,低头认真吃面。薛瑜吃完面,最后为算盘稿子收了个尾,将稿子全部交给流珠,托她跑一趟度支部交给乔尚书。

昨日结束了太常寺的训练,但早上的演武场武学培训还是不能拉下,薛瑜扎了一个时辰马步被皇帝叫起来,试了几下她的剑,才道,“今日就十六了,别胡乱跑,晚上你母妃为你主宴,少你一个人多难看。”绝口不提晚上的家宴是他提出的。

薛瑜解下皇帝要求绑的沙袋负重,低头道,“儿知晓的。”应是得应,但不出宫?不可能的。

薛琅今日入演武场有些晚了,两人又在入口碰上,薛琅见她往外走,被她的一身轻松和微笑刺痛了眼,有意挡住薛瑜去路,冷笑道,“深受恩宠很得意是吧?圣人的恩德可不好受,也得你撑得起才行。看看大哥二哥吧,三、哥。”

薛瑜笑了笑,只当耳旁风,温和叮嘱,“四弟来迟了。晚上清秋宫的家宴,别来迟才是。”

“呵。”薛琅头也不回地走了,没应也没拒绝。

但薛瑜清楚他肯定得来,皇帝难得发话要开一次宫宴,过去的嗜杀记忆在宫中老人们心里可一点没忘,怕是德妃母子背后又是埋怨她开生日宴,又气她招人眼。

嗯,给男主拉仇恨(1/∞)。

薛瑜的推断在回到小院后得到了证实,才沐浴完,就听外面的唱喏声传来,“德妃娘娘到——”

她没去凑隔壁清秋宫的热闹,正好尚衣局送来改好的衣裳,一红一青,手艺绝佳。薛瑜试过衣服,确定没有纰漏就让流珠收了起来,刚换身衣裳要出宫,就被清秋宫的嬷嬷叫走。

清秋宫四处挂起绸布灯笼,一派热闹景象,然而怎么看怎么与她这个生日主角无关。清秋宫正殿里,新送来的两盒澡豆静静放着,幽幽淡香撩拨着人的感官,林贵妃支颐靠在旁边,见薛瑜进来,弯唇而笑,显然心情极好,“阿瑜,去演武场累了吧?来,你最喜欢的葡萄,叫光禄寺专门留下的,尝尝甜不甜。”说着剥了一个放到小碟中,十足十的慈母。

无论原主不曾喜欢过葡萄,不过是曾经贵妃最喜欢吃罢了。薛瑜面上带笑,走近两步,有意惊讶道,“娘亲,这是德妃娘娘送来的礼物吗?”

“正是。”林贵妃想到德妃来送贺礼时那一脸吃了虫子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毕竟姐妹一场,她担心生疏非要人收下,我只能由着她了。晚上的宫宴不管他们赠你何物,收着就是。”

薛瑜应了一声,吞吞吐吐道,“但德妃娘娘与四殿下,似乎都不大想与我们交好。我怕、我怕给三殿下添了麻烦,可怎么办?”

“怎么回事?”林贵妃的笑意散了,声音一厉。

薛瑜将薛琅在演武场连续放狠话的事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他的不屑与恶意,看着林贵妃眉毛倒竖,被撩拨得火气上涌,默默闭嘴免得多说多错惹火上身。

本来就是这个身份惹来的针对麻烦,她才不想去为人出头,让德妃和贵妃去斗好了。

林贵妃嗤笑道,“那个没出息的东西,成日里显摆着钟家兴盛,也不见得养得聪明些,如今还不是在秘书省整那些文书古籍?没个一年两载哪能做出来,还有胆子来说旁人?”

薛瑜忍着笑。薛琅被派去秘书省的事倒是她不知道的,除非他能著书立传或者说动皇帝编书,不然的确很难做出亮眼的成绩,难怪见了她气成那样。

发泄了两句,林贵妃才意识到薛瑜还在旁边,点了点她的额头,“下次再遇上,不必忍气吞声,免得坠了老三的脸面,知道了吗?”

薛瑜乖巧点头,林贵妃摸了两个药瓶递过来,“你如今出门碰着人多,小心为上。医令送来的药我这里剩的不多,你先拿去,万一不够,为娘再想办法。”她语气一转,叹道,“你一时与医令斗气,牵扯进去,如今没人护着你,可有你苦头吃呢。”

再来一次,她还是得把医令搞下去。薛瑜心里无动于衷,努力做出后悔和惶然模样,与贵妃又说了几句,揣着药退了出来。

和原主的药丸对照后,薛瑜确认了新的药丸也是变声和扰乱脉象的两种。不过原主省着吃留下的药丸不少,足够撑到她出宫,新的药里不知道有没有掺别的东西,还是不吃为妙。藏好药瓶,从去送手稿的流珠手里拿了腰牌,薛瑜往宫外赶去。

没走出多远,路旁忽地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熟悉的声音怒道,“你们医术药学皆输给我,却仍不服,既然如此,这医令不做也罢!”

薛瑜回头看时,正看到秦思怒气冲冲大步走出,看见她愣了一下,顿住脚步,“殿下。”背后一群穿着医师袍的太医们追出来,有人阻拦,也有人火上浇油,“我看你就是心虚!”

一行人与薛瑜打了个照面,她左右看看,算了算时间,明白过来。这怕就是原书里那场秦思与太医署闹翻、大败众人后失望自请离开的剧情,或许是因为秦思医治了皇帝,不再是普通医师,变成了有官身的医正,将这场矛盾延后了多天。

所以,剧情里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薛瑜翘了翘唇角,“听他们说,秦兄要做医令了?恭喜秦兄,医术卓绝,才华得展。”

听到薛瑜这一声贺,秦思忽然觉得自己做的原来并非无人看在眼里。他被太医署众人闹了几日,已是又气又怒心力交瘁,有人打听他到底攀上了哪家高枝,也有人明里暗里说着他害了医令对不起众人的话,过往的交流医术已经成为妄想,根本没人真的相信他是靠自己的医术得了皇帝青眼。

若真要攀上高枝,三殿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秦思一惊,按下跑偏的思绪,轻声向薛瑜道谢,但心里忍不住泛起涟漪。他跟在陛下身旁,自然看得出陛下对三皇子的青眼,又性格温和,身旁无近臣,是再好不过的一个选择。

[秦思好感度+5。]

跟出来的太医署众人里有人认出了薛瑜,惊呼一声,“三殿下!”

薛瑜抬了抬下巴,“怎么回事?”

“三殿下莫被这个小人骗了,他游学入京,我师父惜才,带他入太医署,然而如今师父被押,他却要踩着师父登高,当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他还蒙蔽了陛下,让陛下许了他代医令之位,何其过分!”

“对!忘恩负义!德不配位!”

“……?”喊声乱糟糟的,薛瑜听得快笑了,她看了眼秦思铁青的脸色,玩味问道,“秦思先前入太医署,是前医令走了关系?”

“我没有。”秦思辩解,对面面面相觑静了一会,才道,“没、没有。”

“月初陛下昏迷,是秦思拿了别人的方子谎称自己的医术救醒的陛下?”

“……没有。”

薛瑜笑眯眯继续问道,“我刚来只听了一点,秦思与你们比试医术药学,皆胜于你们,可是真的?”

对面答得勉强,“真的。”

秦思已经听出薛瑜想做什么,心头的怒气慢慢散去,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气之下要离开过于冲动,看着比自己小的少年侃侃而谈,耳廓一点点红了起来。

[秦思好感度+3。]

“那就奇怪了。”薛瑜一拍手,“陛下因秦思医术擢拔赏识于他,他入太医署亦凭本事,你们皆不如他,又凭什么说他德不配位?”她冷下脸,“难道说,你们觉得陛下有错不成?”

“不敢!”对面惊惶地跪了一片,“殿下、殿下我们殊无此意啊!”

薛瑜看着他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这不就是我跟你说身份你跟我说技术,我说技术你说道德的古代版胡搅蛮缠?她偏头笑道,“秦医令,还是上值时间,就别闹得这么厉害了。”

秦思走过去揪出之前和他唱反调最响亮的几个医令的徒弟,冷声道,“太医署医令没有世袭的规矩,要是想坐你们师父的位置,与其抹黑我,不如去多看几卷脉案。”

医令的徒弟们羞恼交加,难以置信地瞪着没阻止秦思动手的薛瑜。过去太医署只知清秋宫,他们都是跟医令去过的,对贵妃的态度看得分明,这小可怜似的三殿下连拿药都会向他们道谢,有时候还能捞点钱走,怎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事情说破,被煽动裹挟的一部分人也回过神来。对啊,秦思什么都没错,怎么就是欠了医令的,不该做这个代医令了?又有薛瑜提醒此时是上值时间,众人一阵后怕:若被禁军抓住,他们喧哗闹事,都是要挨板子的!当即群情激奋,惶惶对薛瑜道谢后,揪着那几人押进了太医署。

医令的徒弟们看向薛瑜的眼神从难以置信变为惊恐哀求,有人大喊,“殿下,看在师父为您劳心那么多年的份上,就放过我们吧!”

拖走他们的太医们停下了,犹疑地看向薛瑜,薛瑜摆摆手,无动于衷。有几个中年太医讨好的对她笑笑,转向医令徒弟们时更凶恶了些。

事情解决,秦思回过头来对薛瑜一揖,“让殿下见笑了,若非殿下点醒,臣再无入太医署可能。待殿下闲暇,随时唤臣,臣再为殿下请脉。”

说是请脉,怕不是暗示投诚。薛瑜可没想让皇帝以为自己收买他在用的太医,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医令留步。”

薛瑜心底还想着方才太医署几人看她的眼神,皇帝决定允她入朝是大事,该传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不管是他们的乞求还是其他人的讨好,又或是流珠口中小厨房下人们的变化,都基于这个变数之上。

这就是权势的魅力。一个默默无闻、连自己母亲都没多喜欢的病弱皇子,与入了皇帝眼、寄予期望的皇子,待遇截然不同。

秦思目送三皇子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折返太医署。先前与他唱反调的刺头被压住,其他人的心思便露了出来,他写了今日骚乱的汇报文书让人递上去,刚浮动些的人心就又老实起来,一个个回去做自己的事。

正屋中,秦思拿出钥匙,扭开屋中机关,一步步走入封闭的地下密库。皇室的脉案记录与珍贵医书皆存于此,他已经在这里查阅了十天关于皇室血脉注定爆发的头疼怪病,然而一无所获。

正是这困境让他生出无望,头脑失去了理智,才被人轻易挑拨出怒气,自暴自弃想要干脆放弃。但三皇子阻止了他。想到如今这样温和聪明的人会因为随时可能爆发的头痛病成为暴虐的疯子,他找出解决办法的心情就更迫切了一分。

或许需要很久,但他不会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