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家人好说,可若嫁到别家去,再使小性子,也不晓得别家会不会愿意迁就她。

想到此,张惜花叹口气。婆婆与大姑子私下商量小姑婚事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张惜花深知小姑婚事她说不上话,更插不了手,只希望她们能挑个愿意对小姑好的人罢。

何曾氏突然出声打破儿媳的沉思,说道:“元元说的那些事,你也少想少说些,罗家前些时候要请你治病,我给推脱了。你别怪我自作主张,若是攀扯上,很有可能攀扯不清。咱们就少去惹那一身腥。”

张惜花赶紧道:“娘也是为我着想、心疼我,娘做主便是。我遇事少,很多事情还要娘帮忙看着呢。”

略微停顿,张惜花接着道:“便是榆哥,娘说别带了他出门,这两日养一养他身体已经大好了。”

却也不是张惜花故意说这些讨好婆婆,而是身边有婆婆帮忙,的确很多事儿不用她操心,自嫁给何生做媳妇,她一直过得很轻松。

一番话说得何曾氏十分熨贴,眼里都流露出笑意,她忍不住问:“榆哥是睡着了?”

张惜花点点头道:“刚睡了一小会。”

何曾氏道:“那让他多睡,病了初愈只有多睡些,身子才更容易长好。”

婆媳两个刚说了一会儿话,黄大婶子家的大儿就上门相请,何曾氏摆手说她会照看着榆哥,让张惜花放心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何家门,黄家旺等在一旁,让张惜花先走。

黄家旺尽管挺直着背脊,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他那行径,光是眼神就泄露了心思。

小姑时常嘀咕这小伙子的各种不好之处,张惜花听得多了,便默默的留意了一番。其实除了家境差些,她觉得黄家旺是不错的。

可世道艰难,光只家境一样,两人就没有可能。婆婆不可能放着小姑去过那种有情饮水饱的日子。

黄家旺面上带了一丝焦急,稍稍左顾右盼,晓得屋里没有何元元人影儿,又不好开口问张惜花,于是只安静的候着。

张惜花不用思索,也明白黄家旺的想法,不过她可不会对他解释,只是道:“我先看看怎么样吧。”

进了黄家门时,黄大婶子正在晾晒菜干,除了夜里偶尔咳一阵,她的咳嗽已经好了不少,她见到张惜花时,先是瞪一眼大儿,转头对张惜花笑道:“阿生媳妇啊,你来得倒巧,我这正有一批新的黑豆呢,待会你带家去。”

张惜花没想到,自从去年问她要过一回黑豆,黄大婶子竟然到现在还记得这事,于是笑笑道:“家里有不少呢,你们便留着自己吃吧。”

张惜花拿黑豆煲汤、煲粥等等弄的十分好吃,何生尤其喜欢,于是何家今年也特意种了一片黑豆,晾晒干燥存着有一大麻袋呢,这么些估摸着来年都吃不完。

两人闲话几句,张惜花瞧过后,再对比王大夫开的药方,觉得没什么需要补充的,就让他们照着王大夫说的办。

这下黄家的人才真的放心。

临走的时候,黄家旺追上来,硬塞给张惜花一篮子的东西,黄家旺十分不好意思的揉揉头,道:“前些天刚好在山里捡到的。嫂子拿回去吃。”

张惜花低头一瞥,见是晒干的黑木耳,这是好物,晒干后还留了这么多可不容易呢,想到丈夫与公公都喜欢吃蘑菇干,木耳干之类的菜,她于是笑道:“那我厚颜接了。”

黄家旺见她接过,心底高兴,眼里就露出来,一双眸子犹如瞬间点亮的灯笼,耀人的很,他抿嘴道:“劳烦你特意跑一趟,还没说麻烦阿生嫂子呢。”

张惜花回到家时,榆哥睡醒了,正窝在婆婆怀里笑得开怀,何曾氏更高兴,她等不及道:“我们榆哥长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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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榆哥的手腕挂着一串银打的铃铛,小身儿晃晃时,手腕上的铃铛便“叮当叮当”地响,他听得声音咧嘴笑起来,下门牙处果然可以瞧见如米粒碎大小的乳牙。

榆哥笑一下便合上嘴。

张惜花当即俯□,蹲在一旁想看个仔细,便温柔逗着儿子道:“啊……小鱼儿乖乖,让娘亲再看看。”

榆哥有些不解,侧头打量着她。

张惜花十分耐心的继续道:“啊……像娘亲这样张开嘴巴……啊……”

榆哥明白了,很给面子地张开嘴,学着娘亲的样儿“啊啊啊”的叫,仔细一瞧那粉嘟嘟的小嘴里果然有一处冒尖的牙齿,可当真已经长出来了。

何曾氏笑眯眯道:“是吧,我没有骗你罢。”

张惜花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感受到大人的喜悦,榆哥不明所以地拍拍手,铃铛发出一串声响,他两条腿踩在何曾氏腿上,扭动着身子“咯咯咯……”笑,婴孩的笑声极其清脆,听得婆媳两个都觉得十分悦耳。

榆哥如今十分活波好动,何曾氏抱久一些就浑身累,她将孙子交给张惜花,便道:“我去喊你们爹在水沟里捉点泥鳅家来,养个两天去了泥,炖来给榆哥吃。”

孙儿已经长乳牙,可以吃少量食物加强营养。她竟是一刻也等不及,要早早地喊了丈夫何大栓准备点适宜榆哥吃的东西。

难得见到婆婆如此风风火火的一面,张惜花只好接过儿子,何曾氏稍微整理一番,即刻出了门。

可能是刚长了牙齿,榆哥不习惯,他的小眉头皱得紧紧,一脸严肃的模样像极了何生,想到丈夫同样的神情,张惜花忍俊不禁。

可过得片刻,榆哥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小手伸进嘴巴里,使劲儿抠那唯一的乳牙,张惜花赶紧逗着令他分神,并轻轻拨开他的手。

母子两互动两刻,眼看要到饭点,得尽早整治吃食。张惜花直接将儿子塞进摇摆竹椅中,连人带椅推到灶房边上,这样自己在灶房忙碌时,也可以时时注意到儿子的状态。

既然黄家给了木耳,她决定主菜干脆就用了它。烧水泡开,没过多久就发起来了,她弄了一道凉拌的,另外家中还有一段腊肉,稍微切一下,加点辣椒姜丝,与腊肉混合一起炒。沾了荤腥的菜啥都好吃,何况木耳本就嫩滑味美。

公婆尚未到家,小姑却早早回了。她倒并没有撒谎,去了田地里领着牛吃了半个时辰草才家来。将牛赶进牛栏,何元元立时洗完手便过来推榆哥的摇椅。

何大栓立时几个月才打造出来的摇椅,做工先不说,功能却巧的很,那椅子下面还安置了四颗木轮,在乡间平坦的小路上可以推着走,何元元一推,榆哥立时蹬着小腿,笑得咔咔咔声。

晓得榆哥长了牙齿,何元元随即也故意逗着榆哥露出来给她瞧,榆哥以为是在做游戏,回回都如了她的意。

“真可爱……”

“我们小鱼儿真可爱!”何元元被逗得喜笑颜开,捧着心口忍不住一声声的赞道,往日她并不多喜爱小孩,即便是远哥、东哥,她也很少抱,可自家小侄儿却是在眼前一日日看着长大的,榆哥好带,不哭不闹,时时像个粉团子似的,光是瞧着便让人心生喜爱。

何元元将榆哥推到家门前,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绕着走,逢人便说自家榆哥长牙了。

何大栓是与何曾氏一道家来的,果然捉了些泥鳅,他丢开手里的篓子,凑到跟前,哄着榆哥张开嘴,他拧眉仔细瞧一番,抿嘴笑道:“你爹也是这般时候长的牙,也是下门牙呢。这牙我瞅着一定会长得整齐。”

一家人围绕榆哥长乳牙的话题,倒说了好一番话。

何生最后家来,他兴匆匆的蹲在儿子跟前,也想查看一番,可连续做了那么久同样的游戏,榆哥累了,十分不给面子的抿紧嘴巴,何生想要掰开他的嘴,榆哥用鼻腔哼哼,一副才不跟你玩的模样。

何生单只手将儿子拎起来,学着媳妇对着儿子的小脸蛋亲亲,榆哥挥手就给擦掉了。

何生哈哈笑起来:“你怎的偏嫌弃爹爹呢?”

榆哥瞪着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何生看个不停,少顷才嘻嘻笑起来,总算让何生瞧见他那一颗乳牙。

饭菜上桌时,其余人已经围着团团坐,张惜花先给榆哥喂了一小碗蛋羹,这才坐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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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何元元已经埋头吃下半碗饭,她的筷子一直没停歇地夹着两道木耳烧出来的菜。

好吃!何元元吞咽进喉咙,再次向盘子中夹了一筷子。

待张惜花坐定时,何曾氏随口问道:“榆哥他娘,我记得家里是没有干木耳了。你这木耳从哪儿来的?”

对于婆婆近来飘忽不定的称呼,她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榆哥他娘”与“老大媳妇”两样听多了便习惯了,榆哥他娘亲只是标示着自己身份的转变而已。

再有,偶尔婆婆也会喊自己“惜花”,至于何曾氏如何称呼,张惜花并不纠结,只是笑着道:“白天时去给黄大婶子瞧病,她家大儿送给我的。”

不值当什么钱,收下倒无所谓。

何曾氏尚没有反应,何元元却差点咬到舌头,一口菜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她偷偷瞄一眼爹娘、哥嫂几个,发现他们都没注意到自己,何元元甩甩脑袋,把心一横,心道:凭啥不吃呀?谁让他要送来?大不了就当自己啥也不知道好了。

何元元的筷子略微迟疑,就决定干脆地吃个尽兴,她吃进嘴巴时还表现得十分咬牙切齿,把一腔对黄家旺的恼意都大口大口嚼碎,心底仿佛还有一种在咀嚼着黄家旺本人的莫名愉悦感。

何生与何大栓两个人在说一些近来的安排,他听见娘的说话声,随口道:“趁着尚未入冬,我跟大山哥商量好了,去山中走几趟看能得什么收获,后天就启程,估摸着山中此时会有不少木耳,到时我也采一些家来。”

何曾氏摆手道:“弄个什么,这些都是次要的,你们多注意安全就是。”

这些事儿,丈夫却没提前对自己说呢,张惜花抬头望一眼何生,又默默垂低头。

去年时,何生与江家兄弟频繁入山,几个人也是够拼,才挣下足够家中过年的银钱。说着容易,那个中的艰苦,非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张惜花只知道丈夫每一次家来,整个人就黑瘦一圈,直到年关将近气候愈发寒冷,野物们也多缩在窝中冬眠不见踪迹时,这才停下。

虽只是微微一瞥,何生也感觉到身旁媳妇的眼神,他转过头,见媳妇碗里空空,就给她夹了一筷子她喜爱的腊肉干,却什么话儿也没说。

腊肉干是今年才做下的,烘得干干,除了肥肉,瘦肉部分即使煮过吃起来口感也柴柴的。别的人都爱肥肉,独她喜欢吃瘦肉,咬下丈夫给夹的那块,张惜花心里渐渐平静。

她晓得自己是拦不下他的,况他不去,家里的日子哪里有这般轻松?

想一想后,张惜花轻抬手,也给何生夹了一筷子他喜欢的木耳。何生嘴角上扬,很迅速的吃下肚,完了他还将碗稍微向媳妇移了移。

张惜花会意,立时补上一筷子。

家中除了小姑,俱都是寡言的人,小姑一口一口吃菜时脸上神色显得十分专注,公公婆婆瞧见了夫妻两的互动也只当没看到。

来回几次,何生一直端着面容,可那行为却显得很是幼稚,眼见他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张惜花只能端起他的碗,借着给他装饭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心底的尴尬。

她背过身时,没瞧见何生偷偷的笑了一下。

晚饭结束,何元元极有眼色地与嫂子一起将桌子擦干净、碗筷洗完、灶台弄整洁,夜幕便慢慢降临……

哥嫂抱了榆哥进房里,爹娘也准备洗脚睡觉,何元元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望着漆黑不见半颗星子的天空发呆。

少顷,何元元烦躁的抓一把头发。

烦死了!为啥不过是吃他一点东西,就突然又想起他以前做下那些烦人的事儿,还有说过的烦人话语?

清楚记得幼时自己打抱不平帮过黄家旺后,黄家旺就开始纠缠她,有一次她实在烦了,掉转头一把将比她矮半个头的他推倒在地。

她用了大力气,黄家旺结结实实狠摔了个跟头,因此左眼眉毛处磕破皮流了血,何元元当即吓坏了,以为自己把黄家旺的眼睛弄瞎啦,脑子里一片乱糟糟,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难道要挖一只眼赔给他?

可是她才不要做瞎子呢!一想到种种后果,何元元就觉得将是自己不能承受之痛,急得她眼眶一红,当即就要流泪。

这时黄家旺从地上爬起来,咧开嘴呵呵地冲她笑。

血丝顺着伤口滑落,沾在眼角处,显得很是狼狈,可他的笑容十分灿烂,何元元惊讶得立时呆住,连眼角挂着的眼泪也倏地应景没掉落。

黄家旺走近她,踮着脚尖轻轻帮她拭去泪水,似乎为了安抚她不哭,还抓住她的手,示意何元元再推他一次。

难道脑袋瓜子磕碰一下,当真磕成了傻子?这是何元元胡思乱想一通后唯一的感觉。她当即破口骂道:“你是傻子啊!别人欺负你有啥好开心的?”

何元元记得很清楚,黄家旺当时瞪着眼睛说:“给你欺负。”

何元元囧了囧,无言以对。

黄家旺继续发誓般道:“只让你欺负,我不哭。”

是了,黄家旺幼时多爱哭啊,简直是个哭包,眼泪鼻涕糊一脸就没个干净的时候,因此村里小孩才不喜欢与他玩耍。他长得瘦弱,小孩们总爱欺负他,每次都能把他惹得嚎啕大哭。